包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闷起来。
魏文沉声道：“李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实道来。”
李三，就是进来的这位魏家手下，二十来岁，中等身材，肤色微黄。
他行了个礼道：“庄主、二爷，就在刚才，那碰瓷苏少爷的崔兴死了。”
“就死在我们当铺对面的那条巷子里。”
魏文和魏武对视了一眼，又看向苏阳，苏阳长身一起，挥了挥手。
芄兰看着苏阳的唇形替苏阳说道：“去看看。”
李三带着四人来到了魏家当铺对面的那条巷子。
这是一条无名的窄巷，先前崔兴等几个人碰瓷苏阳的时候就躲在这条巷子里。
哪怕现在是大白天，巷道依旧显得阴暗、逼厌。
狭长的通道只能并排行走两人，通道弯弯曲曲地延伸到远处。
苏阳等人到时，衙门捕快已经到了，领头的正是张猛山。
一见苏阳，张猛山拍了拍脑门子道：“苏小子，俺发现你有扫把星的潜质，走哪哪就出事。”
他还要继续说，见到芄兰目光不善，便立马住了嘴。
本来之前跟崔兴发生过争执的苏芄二人，还有魏虎都是官府重点怀疑对象。但是事发时三人正在德庆楼吃饭，目击者众多。
有了德庆楼的掌柜、小二和诸多食客作证，三人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
苏阳跟着张猛山来到了崔兴的尸体旁。
崔兴的尸体在巷道深处，胸口上中了一刀，侧躺在地面上，血流了一地，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几个口子，明显有撕扯挣扎的痕迹。
苏阳鼻子嗅了嗅，心下了然。
这案子不难破，他甚至都已经知道了杀人凶手是谁。
就是跟崔兴在一起的范家大郎，另外几个闲汉或许也是帮凶。
崔兴胸口的刀柄上和衣服撕破的口子上，还残留着范家大郎的气息。
苏阳叫过芄兰，让芄兰将他的猜测转述给了张猛山。
经过了稻草人之事以后，张猛山对苏阳嗅觉和听觉灵敏信任不疑，听了苏阳的分析，马上就要叫捕快前往范家抓人。
苏阳又让芄兰叫住了张猛山，范大郎是在白日里仓促之际杀了人，未必敢回家，说不定就逃出了城。
而苏阳可以通过残留的气息追踪范大郎的踪迹。
张猛山闻言大喜道：“好小子，可比俺们衙门养的那几只黑犬还厉害！”
苏阳：“……”
“真想打死他！”
众人一路追踪，那气息果然一路去往了西城门外。
“苏小子，还能追吗？”张猛山问道
苏阳点了点头。
“那你辛苦点，跟俺出城一趟，等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猛山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苏阳还能说什么呢？他还等着跟人家学点本事呢。
苏阳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他本想叫芄兰先回家，顺便告诉父母一声，免得父母着急。
这一路不知道要追踪多远，时间长了怕芄兰体力跟不上。
芄兰死活不依，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如果她不在苏阳的身边，苏阳都没法跟人交流。
万一追到了荒山野岭的人走散了，苏阳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就连大声求救都做不到。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不好当着张猛山说。
之前在高禖寺里，定慧主持说过苏阳身具慧根，对世上某些邪祟来说乃是大补之物，平时不能随意出城。
“要是真的遇到什么诡异邪祟，我就是拼着暴露，也要保护少爷！”芄兰在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
于是苏阳干脆让魏文找人回家报信，也不说是去追踪杀人犯，只说是结识了朋友，去友人家里做客，以免家人操心。
他也没让魏家兄弟跟来，有张猛山在，他们在不在也没有什么意义。
之后苏阳便跟芄兰、张猛山和四个捕快一路追着范大郎的气息出了城。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日头明晃晃地挂在苍穹之上，不停地将热气往凡间抛洒。
范大郎的气息一开始还是沿着官道延伸，等离东安城越来越远之后，就忽然转到了道旁的小路。
“那边再往前就是漓水河畔了。”
“奇怪，那个方向水深得很，水流又急，沿途上又没有什么遮掩，他往那边去做什么？”
“头儿，会不会是苏公子的判断有误？”一个捕快沉吟道。
苏阳摇了摇头，自信地说道：“不会，气息很清晰，一共三人，范大郎在其中。”
芄兰喘了口气，将苏阳的话转给了张猛山等人。
张猛山大手向着漓水河方向一指，：“追！”
漓水河是坤申江支流，流经云州数郡。
七人在河边的浅滩处停了下来。
河流蜿蜒如巨蛇一般安静地匍匐在东安城郊，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像一滩死水。
这显然与张猛山之前所说完全不同。
“苏公子，已经到漓水河畔了。”一个瘦瘦高高的捕快急躁地说道。
“沿着浅滩，往上游走。”苏阳闭着眼，专注地调动起了他的嗅觉和听觉。
在众人靠近河边时，苏阳就已经确定范大郎等人来过河边，气味沿着漓水河的上游飘散开来。
众人跟着苏阳一路向着漓水河上游行去。
走着走着，四周变得越来越安静，静谧得没有一丁点虫鸣鸟叫的声音。
大白天的，竟然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有些不大对，小心了。”张猛山眉头一皱，将点钢叉一横，浑身肌肉紧绷，一股凶悍的气息自他身上升起。
“我来探路，你们几个保护好苏小子和芄兰丫头。”他说完便大步向前。
四名捕快将刀拔了出来，将苏阳和芄兰护在了人群之中，缓缓地跟着张猛山移动。
芄兰主动牵起了苏阳的手，发现苏阳的掌心之中全是汗水。
她自己虽然也觉得心里毛毛的，但是她想着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诡异了，要有担当。
“少爷又开始紧张了，我一定要保护好他！”芄兰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神情坚毅。
“来了来了，这次的感觉跟城南市集那次很像啊。”苏阳兴奋得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多来几次，这样慢慢就能找回恐惧的感觉了。”
越是往上游走，周围的环境就越安静，渐渐的，除了众人沙沙地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
太安静了！周遭的气氛安静得像是空气凝固了一样，就连河水流动的声音都听不到。
“没有了，气息没有了！”走到一片鹅卵石浅滩处，范大郎几人的气息突然从苏阳的感知体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