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钟念月想也不想便答道:“皇子的。”
晋朔帝:“……”
他面没有什变化, 只是眸光沉了沉:“哦。”
钟念月蜷了蜷身子:“哎,方才不觉如何,这会儿才觉有些没力气, 还有些冷。”
晋朔帝伸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腰。
钟念月这下也坐不,也躺不, 便只能拿晋朔帝当杆子倚着了。
她十岁时便来月事了。
在年幼的壳子过着日子,过着过着, 便真有些被同化了似的。她那时已经忘记自在现代时, 是什时候来的了,而半点准备也没有。
就突然那一日, 一觉醒来, 便将乾清宫暖阁的床榻给染红了。
宫人见了,吓赶紧去寻晋朔帝了。
晋朔帝倒是见过大世面的, 一步跨入暖阁,瞧见床的红,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淡淡吩咐下去,备水、备衣物。
一下便消去了钟念月的尴尬。
头晋朔帝还请了女医来。
女医坐在她的对面,同她讲起了月事是个什东西,又安抚她不必害怕,流血并不代表死亡, 如此种种交代分外详尽。
钟念月头一回听了这样的长篇大论,没有听瞌睡都惹出来。
而女医同她说这些时, 晋朔帝便坐在一旁, 不动如山。
『色』淡然仿佛这天底下最沉稳牢固的倚靠。
他都这般了。
她自然也就愈发平静了。tiqi.org 草莓小说网
等将那女医送走,晋朔帝当夜还留在了暖阁,就如清水县时那般, 也摆了一张软榻在旁边陪着她睡觉。
她喊冷,就往她怀塞汤婆子。
若说她唯独在谁跟前丢脸不怕,那便是在晋朔帝跟前了。
好像也没什狼狈的模样,是他不曾见到的了。
晋朔帝垂下眼眸,淡淡道:“朕记不该是今日。”
钟念月骤然回忆中抽离出来,愣了下:“嗯?”随她才反应过来,惊异出声:“陛下怎记这个?”
虽说打她第一回来了月事,晋朔帝便令女医专门为她备了一本册子,册子记录的便是她每回来月事的日期。
她倒是会根据那个册子来瞧自月事准不准。
但晋朔帝怎会记这清楚?
晋朔帝只淡淡道:“自然记。”
便不多话了。
此时个小太监抬着水桶进来了,孟公公也拿了钟念月要的东西回来了,面还跟着宫人,怀抱着钟念月要换洗的衣物。
“陛下,奴婢先伺候姑娘去更衣了。”一个小宫女福了福身。
晋朔帝却是先将钟念月抱了起来,抱入了屏风,将她放在那水桶旁。
钟念月嘀咕了一声:“又不是十一岁了。”
孟公公忙打圆场笑道:“姑娘这条腿,这会儿哪有什力气呢?还是不要自走了。”
晋朔帝淡淡道:“长几年,也是年纪小。”
说罢,他方才走出了帐子,将头留给了钟念月。
其实着晋朔帝事务繁忙,加之钟念月年岁渐长,倚靠他的时候,反倒不似前那样多了。
今日倒是难一回。
还晓遇着事了,便立即来找他。
只是那披风……
“父皇。”皇子还等在帐外,见了晋朔帝,当下便躬身行了礼。
锦山侯也磕磕绊绊行了礼。
但晋朔帝的目光却只落在了皇子的头。
皇子很少被晋朔帝这样注视着。
晋朔帝并不轻易表『露』自的喜怒,以不管皇子办好了事也罢,办坏了事也罢,他父皇都没有什太大的变化。
皇子咽了下口水,不自觉战栗了下,低低又唤了声:“父皇。”
晋朔帝淡淡道:“你的外袍与披风,都给念念了。”
皇子抿唇,不等他应声。
晋朔帝道:“心胸宽厚,爱护女眷,倒是比过往长大了些。”
皇子本想说是钟念月抢去,听到这,自然不能那样说了。难父皇一回夸赞,没准儿明日就要派给他更多的事务了!
是他一笑,道:“这是自然!我日定然好生爱护她。”
锦山侯不服气哼了哼。
皇子挺直腰,却觉父皇的目光好像仍旧落在他的身,像是在仔细端量他。
那目光不冷也不热,盯了一会儿,皇子便不自觉觉背脊出了些汗。
“父皇……”
“该做什便做什去罢。”晋朔帝道。
随即还看向了锦山侯:“你也是。”
锦山侯怕他皇叔父,便只有拜了一拜,然恋恋不舍走远。
最灵光一闪,干脆绕到了大帐的面去等。
没一会儿,有宫人掀起了帘帐走出来,低声问:“陛下,那披风……”
晋朔帝『色』不变:“都烧了罢。”
“……是。”
钟念月在抵达的第一天,便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她站在桶头,个力气大的宫人端着盆往她身浇热水,这样水方才是流动的,不至洗个澡反倒把自弄感染了。
洗完澡,又有宫人服侍着她换了衣裳,用了新的月事带。
“不是哪家的好姑娘带了这东西,救了我的狗命。”钟念月『揉』了『揉』肚皮,道:“该要去谢谢人家。”
宫人道:“像是高家的姑娘。”
钟念月:“……那幸好不是我亲自去借的。”不然高淑儿一准儿不肯给她。
在原着,高淑儿就是很不喜欢原身的。
她为了不让原身与她争夺太子的青睐,便无数次刻意在女主面前,抬高原身的位与美貌,引来女主不快。
不过一码归一码。
钟念月道:“待会儿我匣子翻个什首饰给她送去吧,便多谢她了。”
香桃应了声:“是。”
钟念月如今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有皇帝赏着,还有父母疼着。
自然荷包越来越鼓。
她倒也不怎花,还想着将来若是哪一日能回去了,就将这些好东西全留给原身了。
“姑娘头发还是湿的,且先烘一烘。”宫人也晓她身子骨弱,便扶着她到了椅子旁坐下,然几个一并给她擦头发、烘头发。
晋朔帝仍站在帐子外。
怀远将军时刻留心着晋朔帝,见状不由暗暗疑『惑』。陛下怎立在那,动也不动?
这厢晋朔帝点了个宫女:“进去问问。”
那宫女应了声,一掀帘子,便见着了钟念月坐在椅子的背影。
“陛下,姑娘更衣已毕了。”
孟公公忙伸手为晋朔帝掀起帘子,晋朔帝转身就走了进去,口中还道:“传话下去,今日仪式便不必举行了。叫几个力的,另打些山鸡,煲一罐子汤。”
“是!”
晋朔帝抬眸,走近。
钟念月却没扭头看他,而是望着帐子映出的影子,忍不住笑着大声道:“祁均阳你是不是傻?在外头蹲着作什?”
锦山侯慌慌忙忙站起来:“念念你怎晓我在外头?”
“帐子都有你的影子了。”
“念念怎影子认出我的?”锦山侯高高兴兴问。
“你脖子围了那一圈儿,旁人可没有。”
锦山侯便更高兴了,隔着帐子都能听见他憨憨的笑声。
晋朔帝不着痕迹皱了下眉,盯着那影子又多端详了片刻功夫。
随即他道:“去,将锦山侯送回帐子去,夜深天冷,恐他冻住了。”
立马便有小太监领命去了。
钟念月这才扭过头,瞧了瞧晋朔帝。
“疼不疼?”晋朔帝低声问。
“尚可。就是觉腰酸。”说罢,钟念月便抵着那椅子扶手,向仰了仰,像是想要将腰弯一弯,缓解一下不适。
晋朔帝却是看眼皮一跳。
她那腰柔软很。
一折下去,便似那易摧折的花。
晋朔帝想也不想便又伸出手去,托住了她的背:“当心摔下来。”
钟念月:“陛下动。”
晋朔帝站定了,低头垂眸去看她:“嗯?”
钟念月仍旧仰着头,方才被热气蒸腾过的面容,这会儿好似飘着几朵红霞,更衬唇红齿白,说不出的娇美。
她道:“陛下便这样扶着,我下下腰就舒服了。”
晋朔帝:“……”
一旁的宫人俱都哭笑不。
敢拿陛下当桩子的,真是独这一份儿了。
钟念月下了好一会儿的腰,这才觉舒坦多了。她直起身来喃喃道:“我感觉自把血都『逼』回去了一点……”
晋朔帝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也有了一分哭笑不。
“要是有个水煮『毛』血旺便好了,给我补补血。”钟念月喃喃自语了一句。
『毛』血旺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孟公公却为她带来了一罐子鸡汤,一碗鱼羹。
钟念月一口气吃了大半,登时浑身都暖和了。
她扭头问宫人:“我帐子的新披风取来了?”
宫人正要出声。
晋朔帝念头一动,他出声道:“孟胜,将朕那条玄『色』披风取来。”
孟公公应声,忙取了来。
“裹好了出去。”晋朔帝道。
那披风带了一圈儿『毛』边,分外厚重,一穿身……
钟念月拎了拎披风摆:“……都掉了。”
晋朔帝起身:“无妨。”
说罢,他抬手将披风领子为她系更紧了些。
钟念月:“好了罢?”
晋朔帝:“嗯。”
钟念月拍拍屁股就走:“那我回帐子了,今日定是瞧不见鹰了。……对了,孟公公,朱家姑娘来了?我今日怎没见着她?”
孟公公讶异道:“奴婢也不,一会儿奴婢替你去问一问?”
钟念月摇摇头:“罢了罢了。她兴许是同姐妹长辈一起来的。”
钟念月说罢便钻出帐子,也未多看晋朔帝眼。
当真是用完便扔了。
晋朔帝却也不拦她,一会儿还有大臣要来他帐子,恐怕搅她睡不安稳。
帐子外,不少人都嗅见了食物的香气。
高淑儿等人岸边回来,正饥肠辘辘,不由走近了。只是见熬煮的人,着的乃是宫中的服饰,这才不敢贸然开口。
不多时长公主也缓缓走近了,见那瓦罐,足盛有半罐的汤。她低声问:“不该是做烤肉熏肉?怎还熬了什东西?”
几个宫人应道:“是,是熬了鸡汤。”
长公主一笑:“倒是新鲜,不如分我些。”
宫人们对视一眼,为难道:“奴婢不敢。”
长公主愣了愣:“怎?难不成是给陛下熬的?”
“……是、是。”
长公主面『色』古怪了一瞬。
红枣枸杞当归……晋朔帝身体一向强健,何时也喝起这等女人爱喝的东西来了?
……
晋朔帝虽然离了宫,政务却仍带在手边,如此一直忙到了子时。
此时帐外的声音也渐渐都低了下去。
宫人伺候着他洗漱更衣,方才睡下。
只是被子方才一盖来,他便嗅着了一点香气。
晋朔帝突然睁开了眼。
宫人惊了一跳,怯声道:“陛下?”
半晌,晋朔帝方才道:“无事。”
只是当夜他便做了个梦。
梦见似是仍在清水县时,他带着小姑娘坐在马车中,缓缓朝县城行去。
他伸手去抱。
却是抱了个空。
原本丝毫不觉的晋朔帝,脑中方才又涌现了那个念头。……他捂在掌心,年年日日陪在身侧的宝贝,长大了,已经不在他怀中安分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