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向来温婉似晨曦浮水的那双眸子如今只淡淡瞥着,让楚涟有些不知所措。
他微微垂眸避开那道视线,但没有松开那只手。
“那,谁是海将军?”
南朝?亦或是如今的六国?
“不想再有战争的每一个。”
“我也不想。”似墨的黑眸倔强地抬起看向夏繁。
他早就想过,当大夜国失去与大楚的制衡之力,大楚就不再需要一位让其它更弱小的国家惧怕的杀星了。
他早就想过的,根本不用她提醒。
“不想又如何。”
夏繁从身边人的掌心将手挣脱,又再次被握住,只是没有先前那样用力了。
“这次完胜大夜,大楚杀星再次震慑六国。军、农、商全部强悍的楚国本就有让六国臣服的国力,再加上一位好战的大楚杀星,要这天下如何能安?”
好战?
楚涟慢慢松开手,这五年他带兵和大夜在边疆大小战役九数,中途还指挥东南军平息与囊中国边境之乱,的确是有一个好战的名头。
果然……不管战争是哪一方先发动的,大楚杀星都只会是海盗般的存在。
“所以,你要当正义的海将军。”
特意等到大夜国退败,才来这里招幡起义。
“是。”
夏繁袖内亮出一道银光,楚涟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但看到又朝他袭来的那人后立在原地。quwo.org 橙子小说网
眼尾渐红,固执地不再避开。
一声撞击,两两倒地。
夏繁冷着一双水眸盯住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人,不喜不悲,“谁叫大楚杀星战无不胜呢?楚涟,我不杀你他们也会。没有大夜国的制衡,六国容不下一还有杀星的大楚。有你的大楚,便只能是下一个大夜。”
“你真的要当那位海将军?”楚涟一字一顿再次问道。
回答他的是那把闪着寒光抵在胸口的袖刀,看到他颈窝露出的黑绳,夏繁微微弯唇,“你怎么忘记把护身符取下来了?”
这带笑的一句让楚涟也生扯出一抹笑来,本来到嘴边的话只变成了淡淡的一句:“那便恭喜夏大人得偿所愿。”
再多言,不必。
尖锐的袖刀没入护身符,一朵艳红之色开在枣色衣料之上。
夏繁松开手,对上那双染着月光也不再润泽的黑眸低声道:“夏欢儿向来在情爱之间收放自如。楚涟,这辈子你我便这样散了,我们再也不见。”
楚涟低笑一声。
所以,连“夏繁”二字都是骗他的。
不愧是南朝夏欢儿。
月影拉长……
右侧树林里一直非礼勿视的那人忍不住回头,看到往前方跑去的一个熟悉背影后不觉一怔,然后回头往先前的方向望去。
月光皎皎,那匹骏马忽然焦躁起来,原地踏蹄发出嘶鸣,而它身边竟然还躺着一道身影。
这几日一直跟着夏繁的暗卫变了脸色,再次回望那道往前方树林跑去的背影后,仓惶收回视线往骏马那边疾跑而去。
这时地上的那人吃力地侧过身,闭眼拔出胸口的那把袖刀后,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往汩汩留着黑血的伤口处用力一划,很快,大股的鲜血将那点黑色冲淡,他也连握住匕首的气力都没了。
“殿下!”
马儿再次长嘶,天空中的圆月被吹来的一片乌云遮住半边月影。
秋雨忽至,连绵下了三天三夜。
南疆闵城中,王府匆忙来去的人一拨又接一拨。
坐在榻边的红衣女子不顾跪在室内的十多名医官,颤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施针,一双美目布满了血丝。
“娘娘,该试的都试过了,您得保重凤体啊!”跪着的一名医官哑声劝解道。
“闭嘴。”木槿哑声道,目光还是紧紧盯着榻上毫无血色仿若连呼吸都没有的那人。
“本宫研制的菩萨蛮,本宫能解,你们都出去。”
她不想看到这一张张哭丧的脸。
“出去。”
这一声终于让地上的那些医官起身,颤颤走出室内。
屋外,大雨瓢泼,几道闪电之后发出一声闷雷。
木槿持针的手一颤,伴随着第二声雷响终于抑制不住心绪哑声哭了出来。
“芷昀和芷颜都还没有长大……你非要让我现在就急死么?你的良心呢?快快给我醒来!”
那根银针被攥紧手心,传来的刺痛感让木槿定了定心神,这时一旁的婢女立刻上前跪倒在她身边将那根银针拿了出来,哭道:“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
木槿哑然失笑,保重凤体?
她如何不想。她还有孩子,还有夫君在等着自己回去,可是如今她身边还有一个孩子,他正奄奄一息,她如何能保重?
“春阳。”
话落,一道黑影出现在室内跪在她跟前,木槿回头静静看着那人,一字一字道:“给我找到她。小混子死了,她就得陪葬。”
不管她是身不由己,还是被蛊虫所控。
“是!”
等黑影消失,木槿的目光又移在旁边墨夜手里拿着的盒子上,良久才闭眼道:“若三更他还不醒……墨夜,你便把盒子里的喂给他。”
木槿睁开眼低眸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定定盯着右手掌心上被银针深扎的地方淌出的血珠,“到时你来喂。”
若压制不了,便送他把路走得舒坦些,不要受那种邪药的折磨。
墨夜重重跪在地上,发出让人心惊的闷响,泣不成声。
木槿低低一笑,他如今哭又有何用?
作为暗探,他为何要先回来?为何那时不留在子昂身边?
他既然忘了自己的职责,如今还怕担一个弑主的恶果?
子昂若走了,他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烛泪成堆,闵城王府又是一夜通明。
城南军机楼上一道白影此刻正怔怔望着将将冒出来的一抹暖色。
训鹰鸣叫而来,千慕慕立刻伸手,忘戴护具的手臂被鹰爪抓出了几道血印来。
她不知痛地拿出信纸,瞧见上面的几行字后杏眸里晃过遮掩不住的狠戾。
“夏欢儿,你怎么敢。”
难道当初的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
也是他没出息,千军万马都伤不了他,偏偏被一个女人给伤成了这样。
转身,她将字条交给身后之人,快步下楼跃上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