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枫身上沾了酒气,眼角都有些微红,平常温和禁欲的脸上,仿佛染上了几分欲念。
他推开门,看见里面正候着两位侍女,都是年纪比较大的那种,而中间坐着一位带着红盖头的女子娴静的坐着喜袍宽大华丽,也遮掩不住消瘦的身形,但是她腰背又挺得很直,仿佛在和谁堵着气。
慕容枫觉得这女子莫名有些熟悉,但是当务之急,还是把眼前的情况混过去。他装作脚步一软的样子直接瘫倒在椅子上,嘴里嚷嚷着:“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两位侍女好像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其中一个把门关上,另外一位给慕容枫递上了一个杯子:“小王子,酒我们待会再喝,您先把手伸出来。”
“啊?没有酒,伸手...伸什么手啊。”慕容枫口齿不清的问道。
“小王子您忘了,夫妻之间都要在酒里面滴上一滴血,分别喝了,寓意夫妻两个骨血相融,再也不会分开。”说着就来拉慕容枫的手。
“你说什么,酒...好,喝酒。”即便骨血相连,他们俩也注定分开,慕容枫心里腹诽道,表面上还是顺从地伸出手。
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慕容枫终于对今天的婚姻有了真实感,心中有些许的怅惘。
“小王子,这是您的酒。”突然,那侍女在喊他。
慕容枫轻笑一声,将酒一饮而尽。
“王妃,您的酒。”
那女子动了,从宽大的袖子下伸出一双手来,那双手纤细修长,红色的喜服衬托着她的皮肤有些过分白皙了。
慕容枫鬼使神差的盯着侍女拿出银针在她食指戳了一下,红色的血珠立马就冒了出来,但是女子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甚至还用力的用大拇指挤压了一下。
鲜血刚在清澈的酒水中化开,女子就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就当是完成仪式了,她的动作舒缓矜贵,一看就是教养很好的。
两位侍女见他们二人都喝完了酒,笑着接过杯子,就退出去了。
屋子里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慕容枫看着床上那位女子,心里为难,本想就直接装醉酒睡过去的,但是当她看到女子头上厚重的凤冠,看起来不是很轻便的样子,他有些不忍。
“夫人?”慕容枫尝试着叫了一句,他发现这位女子听见他声音的时候轻颤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太过疲惫的生理反应,慕容枫突然就觉得她如此倔强的样子有些像一个人。
那女子并没有回他,过了许久,久到慕容枫以为她没听到,她轻声应了一句“嗯。”声音清冷平静,好像今天成亲的主角不是她一样。
“夫人,我的酒醒得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慕容枫将房间里面的蜡烛都吹灭,房间里面瞬间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点月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
慕容枫靠着一点月色摸索着走到床边,他能感觉到坐在床上的女子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你是不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慕容枫坐到了床边,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询问道。
女子好像在挣扎着要不要说出来,良久,耳边传来轻轻的一个字“嗯”。
慕容枫听到这个字,吊着的心瞬间就放下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咳...其实...我也是,当然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不适应和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成婚,我...”
“我也是。”女子出声打断了他。
慕容枫轻笑出声,尝试着询问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他等待了一会,女子并没有回应他,他就自顾自地说“我们成婚期间我不会碰你,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我答应会成全你们,条件是平常你要和我装作正常夫妻,可好?”
……
“好,”女子答应了,声音好像也鲜活了几分。
“恩,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先帮你把盖头掀开。”慕容枫将红盖头掀开放到桌子上面,天实在是太黑了,他只看到女子好看的侧脸轮廓,慕容枫又小心地把头上的凤冠取下来。
“这个好重。”当他准备拆下凤冠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东西那么重,他心里的愧疚感加深,谁家的女儿不是像宝贝一样宠着,况且这还是一位公主,结果大老远的嫁过来,成亲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连婚姻都成了交易,慕容枫心里愧疚,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动作越发轻柔,“你小心头发,我给你摘下来。”
“恩。”那位女子没料到慕容枫这么温柔,倒是有些局促起来。
等到整理好一切,慕容枫已经满头大汗了。
“你睡里面吧,”慕容枫洗了把脸说“这样你不会掉下来。”
“可是你不是说不会碰我吗?”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愠怒。
“不是,我们至少要装个样子。”慕容枫连忙解释道。
“好吧,”她犹豫了一会,沉声应道。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慕容枫只看到一个黑影迅速脱掉外衣钻到了被子里面,然后裹住被子就没动了,还有点可爱?
慕容枫摇摇头,抛开这个念头,然后在床上摩挲着侍女留下的手帕。
“你在做什么?”被子里面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找手帕。”慕容枫头也没抬。
女子不满:“你找手帕做什么。”
“嗯...”慕容枫犹豫了一下“滴血到上面,他们...没教你吗。”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暂且信你,”女子轻哼一声。
慕容枫觉得自己的合作伙伴有点凶。
就在此时,慕容枫手上摸到了一块手帕,布料是丝绸的,非常顺滑,“有了”,慕容枫将手帕抓在手上,借着月光再次割开手上刚刚才愈合的口子,将鲜血滴在上面。
“可以了,”做完这一切,慕容枫将帕子放在桌子上面就躺在了床上,他真切的感受到女子身上的热量,他有些局促不安的往外面移了移,生怕对方觉得自己在轻薄他。于是整个晚上他都担心自己睡相不好,扰了对方的清净,就一直保持着没动。
天刚蒙蒙亮,床上的慕容枫就迫不及待睁开了双眼,他缓缓偏开头,想看看这位南国的小公主长得怎么样,他记得杜青雅也是南国的公主,就是不知道这是她的哪位姐姐。
他好奇的转过头去,却发现对方将脑袋闷到被子里面,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来,慕容枫小心翼翼的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拉住被子,想一点点将被子拉下来。
“小王子,奴婢进来了。”门外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
慕容枫伸到半路上的手吓得立马就缩了回来,然后整个人滚进了被子里面,昨晚慕容枫没盖被子,但是他也没想到她们会这么早就进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慕容枫紧闭着双眼装睡,耳边是开门声,随后那位侍女轻手轻脚的拿起桌上的帕子,忍俊不禁的发出一声轻笑。慕容枫即使是知道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也被这一声轻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鼻尖萦绕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只能庆幸她还没有醒来。
侍女拿上帕子就出去了,慕容枫听到关门声,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躺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外面没有其他人了,才起床换上了便装,溜出去找钟老,这一切都发生得仓促,他自然也没有看见床上那人的脸。
……
杜青雅在慕容枫走的第二天才醒,她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手脚也有些发软,她梦见先生走了,于是她什么都顾不得,连滚带爬地跑去了慕容枫的房间。
她想好了,她要同先生一起走。
结果她等她到达她偷偷去过无数次的地方,却发现曾经满是药草香的房间,已经人去楼空。
杜青雅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生气的,生气先生就这么想摆脱自己,后来她就不生气也不高兴,没有渴望的事情,也没有憎恶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的感情好像瞬间就淡漠了,对一切都感不起兴趣。她有时候饿的急了,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但是她没有吃东西的渴望,吃饭好像只是维持生命的需要,任何东西放到嘴里都那么寡淡无味。
这世上一切都无趣得很,争权也好,荣华富贵也罢,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她将自己关在慕容枫住的屋子里半个月,再出来时,已是没有了之前骄纵软糯的样子,眉眼之间有了慕容枫那种漠然的神情。
她淡淡的抬起手,身边的金甲侍卫一拥而上,将呈放在灵堂里面的风莫道抢了出来,然后就在他下药的地方一刀一刀的剁了。
“先生,你想替我担下罪责,我偏要和你成为共犯,”杜青雅有些疯魔了。这时候,慕容枫的通缉令已经快马加鞭传到了南国上下,她看一张撕一张,有时候衙门刚把通缉令贴上去,杜青雅手下的人就把它撕掉。
那个下药的人,是杜青雅身边的人,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那人身上刮上3000刀再让他死去。她看着那人在她面前哭得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突然就笑了,她何尝不是这个可怜蛋,偏要贪这一时的欢愉。
她这一行为终于触怒了城主,他带着府中精锐站在杜青雅院子外面,却被金甲卫士挡得动弹不得,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纸上书告到了京城。
“你儿子以下犯上,荒淫无度,你教子无方,纵子犯罪,还有理了。”杜青雅坐上乌金色的车架,连帘布都没有掀开,这座城最尊贵的主人就被打断了腿,跪在了杜青雅的车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