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殿试前的某一晚,高展明又到李绾的房里看书。那一天,他才到书房,就见李绾已在书房里等着他了。

李绾见了高展明,慈爱地笑道:“好孩子,过来让为师好好看看。”

高展明顺从地走到李绾面前。

李绾执着他的手,借着烛光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好孩子,你是个聪明能干又有决心的人,将来必定能成就大事,你好好努力,将来也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高展明感激地看着李绾。自他重生来到宗学读书之后,所有人里,对他助益最大的就是李绾。李绾是真心对他好的,虽说时间并不很长久,但李绾确实是他的一位良师。

因此高展明退后一步,向李绾行了一个谢师的大礼,向李绾重重叩头:“弟子永不忘恩师的教诲。”

李绾吓了一跳,连忙将高展明扶了起来:“做什么突然行那么大的礼。”

高展明起身,道:“恩师,往后几日,我大约不会再来了。”

李绾愣了愣,颇有些怅然地笑道:“再过几日就要殿试了,你是该回去好生修养。殿试不比会试和乡试,皇上不会问你太深的东西,无非是看你当日的状态和精神,以你的文采,得个好名次应当不难。”

李绾心知,过了殿试,高展明就要正式入朝了,不会再来宗学中读书,更不会每日来他的书房里念书,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舍。高展明在宗学里已经读了五年书,而李绾是三年前才从朝上退下来进入宗学授业的,他以前并不是很注意高展明这个少年,因为高展明的性子很阴郁,不喜欢和人接触交谈,他渐渐发现宗学子弟尽是些无心念书的纨绔子弟,心也麻木了,只得过且过地教自己的书,直到大半年前他突然发现高展明的不同之处。他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没能早些发现高展明的才华,若是他早些荫庇高展明,高展明先前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甚至被韩白月冤屈而棍棒加身了。

想到这里,李绾心酸地拍了拍高展明的肩膀:“好孩子,以后你认真做事,努力做人,一定会有收获的,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为师在朝中还有些人脉,若有什么帮得上的,为师一定照拂你。”

高展明感激地反握住李绾的手:“多谢恩师。”

李绾道:“以后恐怕你也没什么机会再来我这里读书了。这里有哪些你喜欢的书,你选几本带回去吧。为师也没什么好礼可以赠你,几本书,便算是为师的一些心意。”

高展明再三辞谢,最后还是选了一套《大周律》,李绾在《大周律》上写上赠言将书送给了高展明。

往后的几日里,高展明便果然没有再去过宗学了。

殿试前一日,鸿胪寺官员负责设置好了御座、黄案,光禄寺官员则将试桌,排定考生座位都安排妥当。

转眼就到了殿试的那一日。

黎明时分,众参与殿试的举子便在殿后等待,天微亮时,数名郎官前来将众举子接入殿堂。

高展明只见昏暗的晨雾中,一众穿着官服的郎官向他们走来。他身边的举子们大多是头一回有机会面圣,早已紧张得不住哆嗦,有些有怪癖的家伙嘴里念念有词,全听不出究竟在说什么。

高展明此时他并不太紧张。前天晚上,宫里派了人来,已经将殿试的题目透给他了,他比其他举子更提前知道了今日皇上在大殿上会如何策问。他倒是没想作这个弊,不过看来太后很想让他在殿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因此让他早作准备。

乡试与会试都捱过了,他已经获得出身,殿试无非实在文武百官面前露个脸,即便取得不了什么好名次也无关紧要,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更何况他已有了准备,因此十分轻松。

不一会儿,郎官们便来到众举子身边,引他们入宫。

当一名侍郎走到高展明身边的时候,高展明吓了一跳。天还没有亮透,方才他远远地没看清楚,万万没想到负责接他们入宫的人里竟然有高华崇!从今年一月起,高华崇便已离开宗学正式入宫做了散郎,由于先前的舞弊风波耽误了些时日,因此现今已经四月,高展明足足三个月没有见过高华崇,几乎要将这人忘了。

也不知高华崇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就走到高展明边上与他并肩前行。

高华崇睨了眼高展明,冷冷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些本事,今日竟能站在这里。”高华崇不怎么愿意夸奖高展明。实则高展明又岂是站在这里那么简单,今科所有及第的进士都在此处了,而高展明确实排在头一位的。

高华崇心里也想不明白,高展明竟然能够连中二元。他当日和高展明交好的时候,高展明的确喜欢写些酸腐的诗词,还总是藏着掖着不让人看,他偷偷看过几篇,心里很是不屑,总觉得高展明的文章怨气太重太过阴暗,就算辞藻华丽,也叫人心里看的不舒服。因此当日高展明参加科举,他只觉得很是可笑,全不认为高展明能取得什么好名次。后来,高展明中了解元,他以为是京兆府的试官瞎了眼。再后来,高展明又中了会元……看来审卷的苏瑅也是徒负虚名啊!

他也问过高元照,太后和高家究竟有没有介入最后的阅卷,是否高家暗度陈仓让高展明取得高位,可是高元照说自己什么也没做,就不知道太后那里如何了。今日的殿试不仅皇帝和太后在场,按照惯例,文武百官也会在旁观看。不管先前太后是个什么态度,如今高展明已连中二元,怕是高嫱已暗中跟皇帝打过招呼,要在殿试上给他点一个好名次。殿试是皇帝亲自阅卷,其中水分不少,几乎全是由皇帝说了算的,与高展明答的好坏并没有太大关联。怕是今次高展明真要一鸣惊人了。

高展明冷笑道:“托堂哥的福。”

当日若不是高华崇放纵韩白月欺凌高展明,他又怎会有幸托身到这具壳子上来。没有高华崇,原先的高展明就不会死,现在的他就没有这样的便利如此迅速地进入朝堂,让世人看见他的才华。如此,不就是托了高华崇的“福”么!

高华崇蹙眉。他听得出高展明语气中嘲讽的意味。他也不明白,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是从高展明重回宗学起,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性格竟然不再像从前那般阴郁了,而变得越来越光芒万丈。他讨厌从前的高展明的阴郁,因为那让他觉得他无法掌控高展明,可现在的高展明,他更讨厌——他讨厌高展明在人前出尽风头,他讨厌人们把目光聚集到高展明身上,他讨厌高展明让他越来越无法捉摸!

高华崇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别得意的太早,便是新科及第又如何,科举出身,便能让你脱胎换骨?白日做梦!到头来,你也逃不脱桎梏!”

高展明知道他的意思,只要他还是高家子弟,他的父亲不如高华崇的父亲,便是他再得太后宠幸,他也永远要被高华崇压着一头。但是高华崇又岂会知道,即便他今日利用高家乘着高家的东风,他的野心却不会局限于高家,他早晚是要从高家跳脱出来的。他是高展明,他会让世人知道,他不是什么高家弟子高展明,他就是高展明,是他自己!

他说高展明得意,高展明便得意给他看。高展明昂头挺胸道:“堂哥,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话,今日还是未变。今后的路,咱们走着瞧。”

高华崇用力拧了拧眉头。他心里越来越觉得高展明反常,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忍了不语。

不片刻,众举子便被引入朝堂,文武百官皆已入朝,站在两侧,众举子入座。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展明身上。高展明可是今年高中的热门,他还是高家嫡子,人人都对他十分好奇,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有些人先前从未见过高展明,今日终于得见,不由十分惊诧——高展明果然年纪极轻,白面红唇,相貌英俊不凡。他身上有望族子弟的贵气,却没有傲气,神态平易谦和,看来并不难接近。而最难得是,他虽然面相稚嫩,气质却十分沉稳,不像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倒像是见过大起大落的,这般气质,没有些挫折坎坷是万万磨砺不出的。

不多久,奏乐响起,皇帝在一片管弦丝竹声中升殿。

李长治的脸色不太好,这几天他虽然躲着,可哪里又躲得过呢?上殿之前,高嫱已经找过他,暗示他将高展明钦点为今科的新状元了。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恨不得高展明昨日被马车撞晕了或是突发疾病,今日就不用看见了,可惜该来的始终躲不过。

举子的座位是按照会试的名次排列的,毫无疑问,高展明坐在头一个。李长治一上殿就看到高展明的脸,脸色又黑了几分。

司礼官员见皇上入座,立刻宣布仪式开始。文武百官及众考生向皇帝参赞礼拜。

待仪式结束,众考生入座,文武百官分立两旁,翰林学士从殿内黄案上捧出试题,授予礼部官员,再由礼部官员开始纷发题纸。

高展明是头一个被纷发到题纸的。题纸是空白的,一会儿皇帝会当堂宣读策问题目,再由众子弟写文章应答。另外还有一张稿纸,给举子们记录一会儿皇上所说的话。

很快,试卷纷发完毕,礼部官员宣布考试开始,请皇帝策问。

李长治手边有一份黄绢,正是今日殿试上的题目。这份题目并非他亲笔所写,而是太后高嫱派人写成,他要做的,不过是一会儿假模假式地宣读罢了。堂堂殿试,国家选士盛举,他竟然连亲自策问的权利也没有,他心中岂会不恨?

李长治咬牙,愤怒地扫了眼高展明。

高嫱从前根本不关心科举的事情,可是这一次破天荒地居然找人来与他说道科举徇私舞弊的事情,他就觉得不同寻常,然而科举舞弊,乃是国家大事,不管高嫱是什么态度,他都要派人彻查,也不过是件顺水推舟的事,最后重新判卷高展明竟然摘得魁首,他心中便道不好,以为是自己又中了高家的圈套!他对于高家子弟愤懑不满由来已久,心中抱有偏见,虽说他看过高展明的文章,却也不觉得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作,高展明能接二连三中了解元和会元,他怎么也不相信高嫱和安国公等人没有插手,可是卷子是苏瑅判的,便是他心中有异议,却也不好说什么。而今日的殿试,高嫱却明目张胆地早就暗中有了安排,题目是她派人做的,肯定早就将题透给了高展明,瞧瞧那高展明,殿下所有的举子都好奇紧张地等着自己开口,偏就高展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根本不好奇自己究竟会如何提问!

李长治久久不策问,一旁站着的太监有了急了,小声道:“皇上,殿试开始了,举子们等着您的话呢。”

李长治闭了闭眼,心中冷笑:高展明先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才敢如此笃定,自己偏不随了他们的愿。高展明不是惊采绝艳呢,那就让朕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

李长治睁开眼,清了清嗓子,将手中事前备好的黄绢推到一旁,竟是不打算用那份黄绢的模样。

一旁的太监愣了愣,小声提醒道:“皇上,那是……”

李长治哪里理他,将心里早已辗转了百千遍的题目朗声念了出来:“制曰——朕惟自昔帝王理人民,率以综核名实为先务……”

高展明怔了怔:皇上所言竟然和前日高嫱事先告诉他的题目不一样!

不过片刻,高展明就回过神来,摒除杂念,认真听起李长治所言,并在一旁的稿纸上飞笔记录起来。

第四十七章 连中三元!

李长治在殿试上竟然废弃了高嫱事先为他准备的策问不用,自己出题。事先已经知道题目的礼部官员和翰林学士颇有些吃惊,可是谁也不敢当堂打断皇上,吃惊归吃惊,还是只能听着。

李长治道:“朕惟自昔帝王理人群,凝庶绩,率以综核名实为先务。唐虞之时……”

李长治所问,竟是国家用人之道。他先说古时君王的选拔人才之道,又说如今的选士之道,高展明原本还以为他的策问与科举政策相关,正跃跃欲试,没想到李长治话锋一转,竟到了如今朝中士子浮靡相尚和利口惟贤之上,说这朝上的官僚势族骄奢淫逸,无心国政。

李长治倒是越说越慷慨激昂,底下的文武百官和举子们表情却渐渐凝固了。

——李长治所言,简直是在影射高家了!不止是高家,许多门阀望族都被李长治给骂了一通。

站在李长治身侧的太监脸色一变再变,眼见李长治越偏越远,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皇上……”

李长治说的正尽兴,那里管他,只顾着自己继续往下说。

底下的众举子们记录李长治所言重点,渐渐有些为难,因为皇帝将话题扯得有些开,他们反而不知道究竟哪一句才是策问的重点。

太监忍不住又道:“皇上……时间差不多了……”

李长治自觉有些失态,总算顿了顿,又将话题引了回来,道:“尔等各抒所怀之言,朕将采而行焉。”这才终于住嘴。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礼部的官员连忙将记时的香点上,唱道:“策对开始!”

众举子却对着答纸犯了难。自己所作的策对,究竟应该是国家的取士之道,还是如何管理势族,巩固皇权?毕竟字数时间有限,难以尽数涵盖。皇上喜欢的文章又该如何?怎样作,才能讨皇上欢心?

高展明咬了咬嘴唇。其他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先前高嫱就将今日问策的题目透给了他,那时所言明明是事关国家经济统筹的,正是他的拿手之处,他只要将他先前的文章改一改就可轻松作答。突然之间,策问的题目变了。高嫱是不可能骗他的,也没有那个必要,看来是李长治自己临时更改了问策的题目。

高展明心情颇有些复杂,又有些同情皇帝。今日李长治所言,应是愤懑已久,忍不住借此机会直抒胸臆。他说的倒还算是婉转,只说如今天下的官僚骄奢贪污现象十分严重,虽没有明指高家,但是有心之人也能听出他并非虚指,而是在影射高家等大族。

高展明心道:皇帝到底还年轻,也确实气盛了些。他自行主张,换了策问题目,得罪了太后不说,他这一番策问,怕要得罪更多人。

一些寒门出身的举子也对势族擅权一事愤恨已久,抬笔就写,洋洋洒洒不片刻就已写了数段。

高展明却有些为难。他当然知道如何写一篇令皇帝称手叫快的文章,就如同他只要在太后面前说道赵家的坏话,太后就会一时将他因为知己。可如今朝上宫里的局势他非常清楚,说是殿试由皇帝审卷,就算最后的成绩由李长治定夺,且殿试文章都会在宫内封存,旁人看不到,可是至少翰林院和枢密院以及高家的那两位是一定会看的。虽说他也对如今高家霸权的局面看不惯,可他若只顺着皇上的意思来,就难免要得罪高家等人,得不偿失。

高展明想来想去,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隐藏锋芒,写了篇中庸的文章。

没多久,香燃尽了,礼部官员唱道:“时辰到,收卷!”

众举子纷纷投笔。礼部官员上前收卷,将所有试卷集齐后交给翰林学士。

殿试结束之后,众人叩谢天恩,退出朝堂。殿试的卷子共有百份,并非当场定名,结果还要等到三日之后。

李长治殿上当场更改了策问的题目,自然惹得高嫱十分不快。然而李长治胸口憋着一股恶气,一下朝就直接躲进了赵金燕的宫殿,又招了几名太医,对外宣称身体不适,免去向太后请安的昏定晨省,不愿老老实实去再去挨骂。他此举倒是换得了一时清净,可背后高嫱又是怎样咬牙切齿地咒骂赵金燕和对他的不听话痛心疾首,他却不知了。

殿试虽说是由天子钦点名次,但并非百份试卷全由天子审阅,而是由翰林学士先行批阅,最后选出十份最好的卷子交给李长治,前十名的名次由李长治钦定。

最后十份文章交到李长治手中,高展明的文章也赫然在其列。

李长治上手第一份就看了高展明的文章,看完心情颇为复杂。不得不承认,高展明的文采是很好的,主旨明确,可题却点的有些偏了,说的是臣子应该如何遵守为人臣子之道、辅助皇上治理天下。看起来无甚过错,中规中矩,甚至偶有发人深省的佳句,可这并非李长治想要看的。

送上来的十篇文章里,倒有一个名叫金天有的举子写的文章较得李长治之心——文章抨击今朝时局,认为如今天下格局腐朽,天子当有矫世变俗之志,方可匡扶世道。实则言辞更激烈的文章都已被淘汰,毕竟是殿试的文章,翰林学士选文的时候也要考量众多,敢在文中过多影射高家的文章定然是要落选的。苏瑅将这篇文选上来,亦是顶着不小的压力。他心中也是将高家视为沉痼积弊的,矫世变俗,要矫的便是世胄蹑高位的世道;要变的是门阀外戚一人得志鸡犬升天的俗。

李长治看来看去,其他几篇文章大多还是如同高展明这样套用圣人言老人语或是言之无物的,没有能够触动他心的文章,因此他想将写下那篇文章的金天有钦点为今科状元,又迟疑着不敢落笔。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通报:“郭公公到。”

李长治没好气地将笔一丢,道:“让他进来。”

不片刻,郭玉莲走了进来。

郭玉莲笑咪咪地向李长治行了礼,道:“皇上,太后娘娘让我来问你,殿试的文章您看完了没有,待您看完了,太后也想看看。”

郭玉莲不问李长治殿试的名次定了没有,却问李长治看完文章没有,看来太后是不打算让李长治亲自定下今年殿试的名次了。

李长治心中郁愤,却又不敢得罪高嫱,只得忍声吞气地将十份文章交给郭玉莲。郭玉莲收了文章正要走,李长治忽道:“郭公公,你和母后说一声,探花和榜眼,朕想亲自点。”言下之意,就是肯让高嫱点状元了。

郭玉莲愣了愣,心道高嫱并不关心其他举子,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高展明,因此便和颜悦色道:“奴才一定将皇上的话转告太后。”便谢过恩典走了。

从前高嫱是不管科举的,这下可好,高展明参加科举,高嫱朝堂上垂帘听政已不满足,就连选新科状元也得由她拿捏了。

李长治心里不忿,终究无法,只得长叹一声。郭玉莲刚走没多久,李长治便起身出宫,朝赵金燕所在的宫殿去了。

赵金燕见李长治来了,忙亲自为他端茶送水,捏肩捶腿。她相貌虽不漂亮,然而她在李长治面前百依百顺,但凡能她亲自伺候的,她都不用宫女。李长治在朝上处处受高家掣肘,后宫的皇后妃子许多也都是高家替他选的,他在嫔妃那里说了什么枕边话,转眼就能传到高太后和安国公耳中去,也只有在这里能被人百般尊贵。因此李长治宁可弃了后宫诸位佳丽和美貌的许皇后,偏宠赵金燕一人。

赵金燕见李长治愁眉苦脸的,心念一转,道:“皇上,你不是在审阅殿试的文章吗?”

李长治冷笑道:“朕看不看,又有什么分别?”

赵金燕故作惊讶地捂住嘴:“难道……”旋即道,“到底……也过分了些。”

李长治道:“那又有什么法子。”

赵金燕道:“太后是想点高展明做状元吗?皇上觉得高展明的文章究竟写得如何?当真如同传言中那么惊采绝艳?”

李长治嗤笑道:“什么惊采绝艳,还不是那些宵小之辈的奉承,朕可不觉得如何。他那文章写得实在中庸,糅杂了些圣人之言就像蒙混过关,他自己的观点却一句也不见。不过依朕看,是朕的策问令他无话可说了。骄奢淫逸,说的不正是他们这些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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