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被盖住,整个洞窟陡然阴暗下来,谢晋远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洞口的缝隙中。
杨豫浑身冰冷,只有微弱的热意从腹部的怀表上传来,一点点调节她的状态,仿佛谢晋远已经坐在她身边,陪伴她慢慢康复。
谢司典其实和早期的她很像,杨豫看着他的时候就时常恍惚,像是看到了健全长大的自己。
在双亲膝下成长的杨豫,幼时没有太多追求,安稳生活在教廷庇护下就是已经足够。
但不安定的社会并不会放过她。
杨豫至今还记得自己成为审判者后第一个杀死的囚犯。熟悉的面孔在她刀下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又因无法辨析而引来下一次刑罚,直到现在,她都会因想起这段回忆而颤抖。
……过去的终将过去,她即将迎来未来。
杨豫握紧怀表的链条,温热的触感缠绕住手指,像是眷恋地在挽留,又被她毫不留情地丢到一边。
她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转身朝着洞窟深处走去。
——
两把钢铁铸成的长枪拦在谢晋远面前,形成一个交叉的阻挡,临时被提拔上来的审判者冷眼看着他,“站住,无关人员禁止入城。”
谢晋远抬起眼,醒目的金色眼睛让这两位审判者有些恍惚,很快其中一人反应过来,拿开长枪,“谢司典,您怎么会去城外?”
他摇摇头。对方也就是随口一问,谢晋远无需回答。
不被阻拦的道路宽敞明亮,只是空无一人。
异教徒的突然袭击让教廷损失了一半的审判者,此刻防御松散,全城都紧张起来,从其他地方临时抽调审判者上来。
城门的那两位就是新面孔,看对方不算规矩的站姿和莫名昂扬的气氛,应该是从平民中临时选出的。
毕竟活下来的审判者,此刻都很忙碌。
走了两步,当绕过城中心的教皇住所后,这四周才热闹起来。审判者们焦躁地从他面前骑马穿过,不时能看见马背上颠簸的昏迷人影。就连司典们的身形也夹杂其中。
高大的身影站立于广场正前方,金辉色的盔甲包裹着全身,语气利落地对每一个路过的人下达命令,意气风发的稚嫩脸上露出一些不属于年龄段的沉稳。
他此刻正呵斥着某个人,看上去气的不行,被呵斥的人眼神乱飘,一副心虚走神的样子。
那恰好是认识的人,但谢晋远不想多生事端,他此刻忙着回去结构阵法,只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穿过广场一半时,黄鸠快乐地从背后叫了一声,“谢司典!”?
“……嗯。”
谢晋远只好无奈地转过来,对上黄鸠那双满是求助的眼睛,“是我。”
黄旭皱眉看着妹妹,“不要转移话题。”
“我就是打个招呼。”黄鸠撇撇嘴讨饶,“审判长才失踪一个晚上你就忙成这样,能力不行!审判长回来一定骂你。”
正面仔细瞧了一下,谢晋远才发现两人都是认识的。
黄旭,神明选中的下任领军人物,贵族出身,年纪有点太轻了。但听说家里准备将他推上审判长的位置,只是出了岔子。
“就是因为审判长不在你才敢出去乱跑,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
兄妹俩又吵起来,但比起吵架,更像是做给他看的戏码。
黄鸠和黄旭的脸上不见一丝对审判长的担心,反而话题很快引到了谢晋远身上。
“谢司典,教皇昨晚有事要召见。”
锐利的目光从落在他身上,一寸寸观察他的神情,“但你似乎一晚不在。”
“昨夜彻查叛变者,所有人都被一一提审,唯独找不到你……你在何处?为何一夜未归?难不成你就是和异教徒勾结之人?”
黄旭语气凌厉,笃定的推理和追问一句比一句来的快,似乎就要在这里逼问出他的踪迹。
谢晋远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袖摆,“审判长准许我进禁书库参考点击。”
他们无法证实这个谎言的真实性,因为审判长是唯一可以进出禁书库的人,连教皇也需要她的同意。
“是吗?”黄旭不可置否,依旧怀疑地看着他,语气却不再咄咄逼人,只是故作关心,“昨夜审判者在城郊遇袭,不少人当场死亡,审判长也失踪了。谢司典最近可要小心些。”
见他翻身上马,谢晋远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垂下眼眸,“多谢。”
“教皇现在还在等你。”黄旭提醒道。
“我会去的。”
怀中的书热得滚烫。谢晋远正欲离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长枪猛然袭来,将那书页从他怀中挑出!
“谢司典,这禁书也是你从审判庭带出来的?”
红色封皮的书落在地上,书页哗啦啦的翻开,血液干涸的书页僵直地立起来,有关异教徒的内容一览无余。
黄鸠震惊地捂住嘴,手掌遮挡下,一双金灿灿的神目露出狡黠的笑意,“谢司典受伤了吗?”
“那是……”
谢晋远心中一紧,就见她快步上前,将书捡起来收于怀中。
书本身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上面沾满杨豫的血迹,若是教廷探查,他必然脱不了嫌疑。
“谢司典……”黄旭戏谑地收起长枪,一把将他拎上马背,“看来你暂时不能去了,得和我们走一趟。”
谢晋远还没坐稳,就听黄旭语气慢悠悠地补充。
“你会在审判庭见到教皇的。”
——
随着杨豫走进洞窟一个转角,风声逐渐微弱起来,呼吸声清晰可闻,在脚步的回响下不停起伏着。
呼吸声越来越响,直到自己绵长的呼吸陡然停顿,耳中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
另一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昏暗的环境中,只依稀能看见他魁梧的身姿和一头长发。
阴影中的人问道,“你放他走了?”
“嗯。”杨豫应声。
“这是你第二次放过他了……你不能这么心软。”
隐约能听见对方咬牙切齿的不满声,对于她屡次放过谢晋远的事情无比愤怒。
杨豫淡淡解释,“上次是没办法,他直接找到我了。”
“那这次也是?”
“……”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他试图警醒杨豫,“他越来越接近我们了,迟早会发现真相。”
“我知道的。”
杨豫想走过去,但伤口在刚才短暂的行动中崩裂,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她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