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九月末的时候,我的宿舍就在前面那一栋,阳台刚好对着操场,那天我站在阳台上发呆,然后就看到了你。很奇怪,操场上的人很多,但我就只注意到了你。”
许宥安说着说着弯起了眼睛,时至今日,他想起那一天,仍然觉得奇妙。
“你那天穿着一件浅紫色的卫衣,和傍晚的天空颜色很搭,背着一个白色的帆布包,头发就像现在这样披着,你绕着操场兜圈走得很慢,起初我以为你是在散步,等你走到近处时才发现你戴着耳机在打电话。你打了很久的电话,真的很久,感觉从傍晚打到了天黑,操场上的人都渐渐少了,但你还是慢悠悠地在那边打边走。”
他说得那么细,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已经在他的脑子中上演过无数次,他甚至可以清楚地讲出那天的天气还有看见她时的心情。
讲述的那个人眉眼弯弯,但听着的那个人却有些茫然。
这场于他而言记忆深刻的相遇,她却完全不知晓。
俞妤只能愣愣地问道:“你就一直看着我打电话吗?”
“嗯。”许宥安其实也惊讶于自己的耐心,他就什么都没有干只是看着她打电话,她打了很久他就看了多久,“那时候的我还在想,怎么会有人能打那么久的电话呢,也很好奇,你是在和谁打的电话。”
好奇心大概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许宥安虽然不是那种冷漠到缺乏感知力的人,但他也没有那种喜欢通过细微观察而去揣测别人生活的习惯。
可是那天他却莫名其妙望着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连她的模样都看不清却开始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有趣的是,上帝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
“上一秒我还在想,你们在聊些什么呢。”他语气很轻,像是也觉得不可思议,“下一秒,你就走了过来。。”
随着这句话,俞妤的瞳孔微张,有什么记忆瞬间涌了出来。
“是你。”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那天她是在和钟念打电话,也想起来她特意避开人群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更想起来了那个她来不及捕捉的背影。
“是我。”许宥安轻轻点了点头,“抱歉,我本来想要避开的……不管怎么说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还是很抱歉偷听了你和你朋友的对话。”
时间过去很久了,俞妤早就忘记那时候的尴尬,如今见他态度诚恳自然也生不出埋怨,只是摸了摸鼻子。“没关系,我们也没有说什么……”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顶多是有些不好意思被人听到的肉麻话。
俞妤忍不住问:“不过,就这样吗?”后半句她没有说,就这样喜欢上她了吗?一见钟情不都是见色起意吗,他连自己的模样都看不清只是因为看到她在操场上打了个电话,未免也太……
她想不到形容词,但许宥安透过她那困惑的表情可以听得出她的心声。
“对啊,就这样。”
他先是笑了,语气中带着感叹,然后他弯腰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眼神里是带着俞妤看不懂的庆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庆幸这场相遇。
“阿妤,你不知道那天遇见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天,他刚刚和他的父母大吵了一架。
九月开学报道的时候,许宥安却延迟了一周才返校,因为他叔叔的葬礼,许逸之去世这件事对许宥安的打击有多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段时间他消沉了很久,唯一提得起兴致的只有许逸之留下的摄像机。
炸弹其实早就埋下,但直到开学前才真正的被引爆,原本寻常的叮嘱因为那句“该把心思收一收用在正途上”意有所指的话而彻底变了样,那是许宥安第一次为了许逸之而忤逆他的父亲,本来以为他只是情绪不佳的父母在他返校后退出学生会还辅修了历史后才意识到他逐渐脱离掌控这件事情。
又或者,从很早以前,他只是在压抑隐忍自己的本性。
他们自然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想要辅修双学位是挺好的,只是历史这门专业对你帮助倒是不大,你也应该想想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从小到大对自己人生有着清晰规划的许宥安在那一瞬间失了神,他莫名觉得有些可笑,体贴的话就好像他们真的给过他选择一样,与其说是他想要什么,不如说他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从政或者经商,无非是那两条路罢了。
他的沉默点燃了他父亲的怒火。
“还是说,你想要和他一样?”
死亡有时候并不会消磨掉爱恨,反而会让留下的那个人更加痛苦,一直被隐忍压抑的怨恨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一如高三填报志愿的那个暑假,看到他录取信息的父亲也是这样的震怒和失望,他当着他的面质问那个自幼便任性的弟弟。
“所以许逸之,你想要我的儿子变成你那样的人是吗?”
回忆是个密密麻麻的网,一次次将人束缚,但再黑暗的地方也会照进来一束光。
察觉到手腕处的温暖,许宥安这才回过神,紧紧握着伞柄的手骤然放松,包括他紧绷的心。
在俞妤担忧的眼神中,他轻轻笑了笑。
“你曾经说觉得我的叔叔是个很酷的人,他的确很酷也很自由,只是这种毫无牵挂的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付出代价的那个人不止是他,还有我的父亲。”
许逸之在他们眼中是什么样的人呢?随心所欲、不负责任、不务正业……这些话也许带着偏见但也无法否认,长大后的许宥安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好坏对错可以直接评判。
离家出走的小孩之所以可以那样的无所顾忌,不过是因为他的兄长会在后面兜底,承担起该肩负的责任。他所逃避的家庭还有荣耀,却是有人穷极一生想要守护的。
许宥安可以理解他父亲的痛苦,但他的父母却无法理解他。许宥安听到电话那头她母亲唤了声他父亲的名字,然后耳畔响起她轻柔的安慰声。
“小安。”她叹着气,“明明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