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神武三年。
天水郡,北峰山。
早晨的露水还没未干透,许俞就被依稀的呼喝声吵醒。
从道观中出来,就见杂草丛生的山上多了一道显眼的路来。
有一行人正披荆斩棘地上来。
“这下好了,省了以后开路的力气。”
说罢,伸个懒腰,返身回到早已积满灰尘的道观之中,开始穿衣洗漱。
无名道观隐藏在高大的树木当中,周遭植被野蛮生长,门是开的。
等上山的人上来,就见到了落魄道观的简单布置。
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面供着一个灵牌。
一穿着灰白道袍,面相清秀,看着十分羸弱的少年道士正盘腿在草蒲上。
几无其他家当。
“见过道长,早闻北峰山上道观有高人,小人特意前来请道长出山。”
“报酬随您开,恳请道长出手!”
带头的人管事打扮,上来作鞠开声,身段放得很低。
“好说。”
许俞面不改色,淡然开口,浑然没有第一次接单的初哥样子。
北峰山上确实有高人!
许俞心中暗道。
但那是许俞的师傅,一年多前天水郡闹妖,整出了妖巢,他带着家当前去妖巢除妖,就没回来。
据说除妖的一行人,到了妖巢,话都没有说出半句,当场就被暴怒的地主给除了。
当世灵气暴涨,妖物频出。
除妖本就是逆天而行,死在路上很正常。
许俞满怀悲伤地接受了这个消息,接着就继承了师傅的道观,开始恶补师父留给自己的法术典籍。
可怜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刚被老道士看上收为弟子。
金大腿还没抱热呢,就要自己顶上去。
好在吃了一年的坐山空后,自己终究有所得,领悟了几个用得上的法术。
眼见家底快要吃完,也该接活了。
许俞返身,来到睡觉的床铺之前,从被下抽出一本封面无字蓝白打底的典籍来,这才出发。
从没出过手,万一出了疏漏,还可以翻翻书不是?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家丁走在前面,那管事则是跟在许俞身边。
“实不相瞒,小人是李员外家的管事,我家公子被鬼物上了身,其中内情有些难以启齿。”
“届时望道长不要在我家老爷面前露出异色。”
许俞点点头。
“县中李员外家大业大,贫道也是有所耳闻。”
“恐怕你们之前也找了不少人吧?没解决?”
自家道观的现状周边人家都是知道的,之前主事的老道没了,一个新收不久的道士又能做什么?
所以北峰山上才会是那等杂草丛生的荒凉景象。
如今这些人找过来,恐怕是病急乱投医了。
果然,管事面露尴尬地说起了自家公子的状况。
据他所说,李员外家的公子被鬼物缠上,难舍难分,常常不能自控。
找来诸多方外之人,也无法驱离。
“本地有本事的人不少,皆无功而返,这是个强大的鬼物?”
许俞皱起眉来,若是如此,那自己的生活费可就没着落了呀。
“不,不是。”管事连忙摆手。
“有人能出手将之灭杀,只是我家公子不愿,这才多做尝试。”
这鬼物是与那公子有旧还是怎么的?
许俞点点头,心里有了把握。
在自己仅懂得的几个术法中,刚好有应付这类棘手之事的术法。
荆山道人留下的典籍,里面记载了不少罕见的术法,道观的底蕴还是不错的。
脚不停步,还未到中午,一行人便到了山下不远的赤松县。
李员外的宽广宅邸便在这里。
青砖白瓦,有高大挺拔的树木冒出头来。
“许道长,这便是李府了。”
“还望您尽力而为,若您不行,老爷便要让人出手打杀了那鬼物,届时怕是要影响公子县试的心境…”
管事出声央求道。
许俞答应道:“自是如此,按你所说,此事不会太难。”
跨进门,许俞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员外家的富裕程度。
只见李府之内,亭台楼阁,假山盆景一应俱全。
内中还有光着膀子在角落空地操练的汉子,显然是李府的护卫。
很好,许俞暗自点头。
做成了这一单,不但生活费有了着落,便是对道观的留存也有极大的益处。
大隋朝廷对于方外之人还是优待的,这得益于灵气的充裕和妖鬼的泛滥。
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滥竽充数,朝廷会定期排查方外之人的功绩。
若是发现有人名副其实,便会收回此人的福利。
北峰山正是官府划给许俞师傅的地盘,供他开派传承。
年末排查将至,许俞非得做出点成绩来,才能保住这地盘。
李府颇有些影响力,这一单做好了,就是不错的拿得上台面的功绩。
管事遣散了跟着的家丁,在前引路。
“一路奔波,小人先陪道长用膳…”
他话未说完,便听得一大嗓门。
“哟!这不是老孙头吗?”
“咋的,这次找了个毛头小子过来?”
一满身肥肉的护卫走过来,腰间的肥肉被腰带勒紧,坠着。
管事面色一变。
“老七,你不要乱说话,这是许道长,是北峰山上的…”
“得,得。”老七伸出手来,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
“要我看啊,趁早将那鬼物打杀了得了,之前那么多道长僧人都看过,没用!”
“北峰山啊,老子也听说过,是个顶用的,可惜,这今时不同往日…”
管事见他越说越没谱,连忙将许俞拉走。
好不容易听不见老七那大嗓门了,才道:
“许道长,您别听那厮乱说,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刚好有个远亲有点除鬼的本事,对他吹了点风,才坚信那鬼不好驱赶…”
许俞听着老七的话,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是滋味,但还不至于表露出来。
“没事,孙管事你尽快安排,趁着日中阳气盛,我们好干活。”
孙管事一听,顿时肃然。
将许俞安排着去用膳之后,就先行去禀报自家老爷去了。
不久后,许俞就被带到一个房间之外。
胖胖的李员外很有富贵相,此时很是严肃地道:
“不瞒道长,此次缠上犬子的,是与他有段孽缘之人。”
“对方意外死去,虽说与犬子毫无关系,但也有断绝关系后神思不属的因素在内。”
许俞恍然大悟,所以那公子才不忍心将鬼物就此打杀。
这差事也因此能落到自己身上。
一个被情郎抛弃后执念不散的可怜女子啊,看来自己的手法可以轻一些。
“对方是何人?可能将对方生前描述一番?”
许俞焚香洗手,将典籍拿出又看两眼。
闻言,李员外脸色一黑,表情复杂。
孙管事连忙上前,小声道:
“就是个普通秀才,生前无什么特殊之处,人也瘦弱得很。”
“秀才!?”许俞挑眉。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