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骥换成男装卸掉妆容的样子, 比朝有酒推测得更英气一些。
他留着寸头,这个头型放在其他寝室很普通,但在他们寝室算得上独树一帜了——或许是为了方便戴假发?
朝有酒没戴过假发, 但光按猜的也知道一堆头发压在头顶恐怕会很闷热。
微微凹陷的脸颊和优雅的下颔线条, 再加上天生带着卧蚕的下垂眼, 令齐骥即使面带微笑,也显得十分忧郁。
……但朝有酒实在是没有办法清除掉第一次见面的记忆。
他始终没有弄明白齐骥开学过来的时候,那个屁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想这些真的好诡异。
可是那种冲击力太大了,他真的没法在短时间里忘掉。
现在的朝有酒已经不是开学前的朝有酒了,他已经因为大数据推送, 知道了一大堆根本不想知道的知识。
所以他现在能猜到, 齐骥恐怕是为了装扮得更像女性,穿戴了假体。
对上眼神时齐骥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朝有酒用尽了力气才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他屏息凝神,强行忘记所有和屁股、假体、内|裤有关的猜测,镇定地回了一个短暂的点头问好。
“小君坐我旁边吧。”朝有酒说。
“哎?”杜若发出失落的声音,“小君不能坐我旁边吗?”
“……也行。看小君自己吧。”朝有酒低头看着佘不器,想征求他的意见。
佘不器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语气却很乖:“我想坐在朝哥哥旁边。”
“你可以坐在我和醉哥中间呀~”杜若快乐地捏起佘不器的脸颊,“你真可爱~”
佘不器挣扎着逃开, 一溜烟钻到朝有酒的背后。
“不要用和幼儿园小朋友说话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他还没那么小。”朝有酒伸手, 轻轻把试图凑到佘不器面前的杜若推开, “你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 可能都在玩galga开纸片美少女后宫了。”
杜若想了一下, 表情慢慢僵硬。
他默默地缩回自己的座位, 掏出手机。
佘不器最后还是坐到了朝有酒身边,他另一边坐着赵青云。
和杜若不同,赵青云显然不太喜欢小孩子,佘不器坐下后就不停地摆弄碗筷,弄得叮叮咚咚直响,他紧皱着眉头,却没出声。
张灵均越过朝有酒,把佘不器手中的筷子拿走,端正地摆在佘不器面前,问他:“小朋友,你几岁了?上几年级?”
“十二,六年级了。”佘不器回答。
他的手指无所事事地扭动了一阵,悄悄挂到了朝有酒的衣角上。
朝有酒还在看菜单,他回头看了眼佘不器,一只手从桌面滑下去,垂落下来,立刻被佘不器紧紧攀住。
朝有酒继续看菜单,很快选好几样,又把菜单递给佘不器。
等佘不器选好,菜单又传给赵青云,每个人都点了几样菜后,最后一个人提交了菜单,把点菜机放到门口的电源座上。
“你怎么认识醉哥的?”赵青云懒洋洋地问佘不器。
“我在放学路上看到他,以为他是外国人,所以跟他讲英语。”佘不器认真回答,“他不理我,我就一直跟着他……后来他回头发现我,就这么认识了。”
赵青云被逗笑了。
“我说,醉哥,你不会是因为觉得他有点像你才把他带来的吧?”他问朝有酒,“虽然你没他这么冲动冒失,但他做的这件事很像你会做的,换你的话……大概方法会委婉一点?”
朝有酒微微地笑了,却没回答。
佘不器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朝有酒,手心微微发潮。
他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放开朝有酒,低着头往口里猛扒,吃着吃着就开心起来,摇头晃脑地哼歌。
“朝哥哥,你们今天为什么要聚餐啊?”他猛吃了一阵后问朝有酒。
“有个室友之前一直在外面租房住,今天回了一趟寝室。”朝有酒说,“他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趁他在一起聚个餐。”
“大学就可以在外面租房住了啊!真好。”佘不器羡慕地说,“我现在就想在外面租房住了。我妈也太啰嗦了,我爱出门她要管着我不让我出去,我不爱出门她又催我出去。”
张灵均不信:“你不爱出门?真的?怎么可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恨不得只在睡觉的点回家。”
“是因为出了点事。”佘不器偏着脑袋看他,“就不太方便出门了。”
“什么事?”张灵均问。
赵青云咳嗽一声,在桌底下踹了张灵均一脚。
“吃饱了吗?”赵青云若无其事地接上了话题,“没吃饱的话再点些甜品吧,你喜欢吃什么?要饮料吗?”
“等我再吃点就饱了,我想吃的甜点这里没有,我看了菜单。”
“想吃什么?”赵青云问。
“拔丝水果,不要苹果。”
赵青云想了想,掏出手机:“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卖的。”
“不用了,谢谢哥哥,我还是不吃了。”佘不器稚嫩的脸上露出十分真切的难过,“我已经长蛀牙了,而且还是换过的牙长了蛀牙……补牙太可怕了,我愿意放弃甜食!”
“你平时好好刷牙吗?”朝有酒问。
“当然了!早晚一遍,饭后漱口,学校讲座也讲过正确的刷牙方式,我学会了!”
赵青云哈哈大笑:“你这个年纪手里应该没多少零花钱吧?自己买不了多少零食,也吃不到多少甜食?”
佘不器苦着脸:“对啊,我是吃得不多……”
“那你蛀牙不全是吃甜食的问题,是牙的问题。”
“啊?”
“有些人的牙齿就是容易蛀,天生的。”赵青云扬起眉毛,不怀好意地说,“你可能就是。”
“还不如趁有牙齿又身体健康的时候多吃点。”赵青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
“你不要教坏小孩子。”朝有酒说。
“我还是不吃了。”佘不器摇头,“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啊。”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叫失去?你能失去什么?”张灵均好笑地说,“你小孩子懂什……”
赵青云又在桌下踹了他一脚,把张灵均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这次赵青云的动作有点大,被佘不器发现了。
他嘻嘻地笑起来,附和着张灵均的话点头:“没关系啦,我也觉得我还不懂什么,而且我也没有失去什么。”
朝有酒有点惊讶地看过去,佘不器说:“但是这和我还是小孩没关系。只是我不太懂而已。”
“醉哥你可真有意思,随便在路上走也能捞到这么好玩的小孩,我怎么就没遇到过这事儿?”赵青云说。
张灵均被这么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有点尴尬地给自己挽回颜面,说:“我只是随便说说。”
朝有酒不赞同地说:“你总是随便说说。”
张灵均不说话了。
这顿饭就在这种有点诡异的气氛中落下帷幕,饭后时间还早,杜若终于把自己的脖子抬了起来,提议道:“我们不如找个地方玩?”
他们六个人,还带了个小孩,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凑在一起商量。
除了朝有酒和佘不器,其他六个人都想去逛商场。
除了张灵均和佘不器,大家都同意去看电影。
除了杜若,其他人都同意去公园。
最后被所有人一致通过的选择是密室逃脱。
年轻人居多的地方,尤其是在大学城,这种真人室内互动游戏很多,但除了朝有酒之外的所有人都没有真正玩过这个游戏。
杜若和张灵均不是喜欢在外面玩的人,没有经验,很正常。
齐骥要忙着学习,而且光看他这种沉默寡言的架势,就知道不是喜欢集体活动的人,不怎么了解这种娱乐也说得通。
但照清和与赵青云都没有玩过,这就有点让其他人奇怪了。
赵青云是个喜欢新奇事物的人,像这种有趣的事情,很难想象他不主动参与。
“看我干什么?”赵青云说,“我没玩过。我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密闭的小空间里,不喜欢在限定的时间里找到限定的线索,然后才能出去这种基础设定。”
杜若说:“虽然我没玩过,但我知道有那种两层楼的大商场做密室,团体逃生的活动。”
赵青云冷冷地说:“我找不到这么多朋友。这还用我说?”
于是众人又将眼神移向了照清和。
“你都不怎么讲话啊,香玉,怎么回事?这不像你。”张灵均说。
“毕竟有个小孩子在场嘛,”照清和笑吟吟的,“我就不乱说话了,免得成为他童年里的反面角色。”
这一茬只好就这么过去了。
朝有酒虽然愿意去玩密室逃脱,可他这里也有个很大的麻烦:“我倒是知道这附近有哪些好玩的密室……但是有意思的密室我几乎全都玩过好几遍……”
“啊。”杜若难过了,“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同意呢。”
“我可以陪你们玩。”朝有酒说,“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一点提示。”
“这样不好吧?”佘不器不好意思地说,“这样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根本玩不了?”
“不会。”朝有酒说,“我喜欢陪人玩。”
既然朝有酒是真的完全不介意这件事,佘不器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还抓着朝有酒的手,但满脸兴奋。
他又有点担心:“我可以玩吗?没有年龄限制吧?”
“没有年龄限制,只是一般不接待小朋友,怕出事,我带着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赵青云说:“你听起来像是把这附近的密室逃脱都混熟了。”
“我确实都混熟了,不仅是密室逃脱,还有一些桌游吧,狼人杀吧,剧本杀吧,我都去玩过,也带人去玩过,”朝有酒说,“你们如果对什么新活动感兴趣,都可以问我,我应该都知道。”
“瑞思拜。”杜若情不自禁的说。
朝有酒发了点消息,问了一圈哪家的房间有空,现在不是周末,有好几个人都迅速的回复了。
朝有酒抬起头问他们:“你们喜欢什么主题的密室逃脱?文字线索多的还是小机关多的,恐怖的还是情感的?重视团体合作的,还是重视分开后的个人行动力的?初级简单一点,但比较有趣的,还是麻烦复杂一点的?”
赵青云当机立断地说:“简单一点,有趣一点就可以了,不要恐怖的,我们都没玩过。还有,不要找那种两层楼的大空间。”
“我听说密室逃脱都有一两次向外求助的机会,”张灵均插嘴说,“醉哥在的话,我们是不是选难度高的也没问题?醉哥在肯定能过吧。”
杜若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恐怖向的密室逃脱,会有工作人员跳出来吓唬我们吗?”
朝有酒先回答了杜若的问题:“我听说有的密室逃脱会有这种情况,但大学城附近都没有。”
然后他才回答张灵均的问题:“对,用不上。”
赵青云说:“简单的,要简单的。”
“醉哥兜底,我们可以选难一点的嘛,”张灵均说,“反正之后也不一定会再来玩,难一点的也没关系。”
“不,”赵青云固执地拒绝,“不要难度太高的,玩一个两个小时就够了,等会儿醉哥还要送小孩回家呢,总不能让他天黑才回去吧?”
这个理由到时无可辩驳,大家面面相觑,同意了。
“我可以天黑了才回去啊!”佘不器说,“我回早了家里也没有人。”
赵青云说:“你不写作业?”
这话顿时掐中了佘不器的死穴,他恍然大悟地说:“对哦,我还有作业没写。”
最后好不容易吵吵嚷嚷的确定了去哪家玩,朝有酒和对方交流了一通,抬起头告诉大家:“好了,我把空房间定下了,赶紧过去吧,去太晚,如果中途有人来的话,也不能强行让老板帮我们把房间留下。”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打了两辆车过去,佘不器坐在朝有酒的身边,趴在窗口朝外张望,说:“这边好多情侣哦。”
朝有酒说:“嗯。”
同坐一辆车的杜若向后趴在车椅上,笑嘻嘻地调戏佘不器:“小君呀,你在学校里有没有玩的特别好的女孩子?”
佘不器撇嘴:“我连玩得特别好的男生都没有,更不可能会有玩得好的女生了。”
“为什么呀?”杜若奇怪,“我觉得你比醉哥还要外向一点呢,起码醉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不会随便就跟路上认识的朋友去吃饭。”
照有酒看了一眼佘不器的表情,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打断这段对话。
但佘不器看起来是真的完全没介意,他说:“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其他人不太敢跟我玩。”
“哎,你身体不好呀,看不出来。”杜若也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安慰道,“没事,好好吃药,好好看病,之后会好的。”
佘不器摇头:“之后也不会好的。”
“哦……”杜若小心翼翼地问,“很严重吗?”
“也不严重,”佘不器说,“就是以后也不会好。”
杜若了然地点了点头:“慢性|病呀。”
“对啊对啊。”佘不器煞有介事地点头,“是会伴随我一生的慢性|病呢。”
“你真乐观,好样的!只要能保持这种心态,你和其他健康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杜若握紧拳头,朝气蓬勃地鼓励他,“既然不是什么看得出来的大毛病,你只要放平心态就好啦,好好学习,以后找一个能赚钱的好工作,说不定过上几年你的病就能治了,要相信科学发展!”
佘不器坐回原位,快活地顺着杜若的话点头,说:“嗯嗯嗯,你说的对!”
车停的时候,佘不器迫不及待的从出租车上跳下来,裤脚却被车门给勾住了。
他摔在地上,腿和地面相撞时,发出一声奇怪的,绝对不是肉|体和地面相撞能发出的异响。
杜若顿时愣住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朝有酒,朝有酒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