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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离了檐下,到石磨边看打呼的福宝,它鼻尖不知在哪儿蹭得黑乎乎的,猫爪上细白绒毛也脏兮兮的,像是从田地里归家的农人。

正要点点它鼻尖时另只手就伸了来,指节在福宝头上一敲,脆生生的一声,然后便听福宝呜咽醒来。

景深收回手,眼睫下笼着层委屈意味,哪怕将气撒在福宝头上也不足以消减。

夏意替福宝顺毛,垂着头说:“你别敲它呀,不是我惹你生气的么?”

她还知道是她惹他生气的,景深憋着一口闷气,问她:“天就这般热么,你要时时呆在屋里?”

留他一人在外头。

夏意放软声,也像是在给景深顺毛:“我前些时候月信啊,就想赖在屋里。”

景深欻的下涨红脸,心道哪儿有姑娘家这样明目张胆说那事的?

遂他也问了句男儿家不当问的话:“那,那过去没?”

“……”夏意咬了咬腮肉,两手将福宝提起来,“过去了,能替福宝洗洗了。”

福宝仿佛预见了什么,在夏意将它抱到梧桐树下时就死命挣扎起来,叫得惊天地泣鬼神,连临院阿溟、阿宝都听不下去,总算在景深打来一盆水后心灰意冷。

凉凉的井水,塑成福宝与尘世的屏障,湿嗒嗒的皮毛被两个主人揉搓按捏,皂荚泡泡洗去了它美好的磨蹭岁月。

景深拿出他洗衣的本领,搓揉个不停,望着橘白橘白的福宝忽而问:“洗好它你就要回屋么?”

夏意想想,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垂眼,索性抱着还带着泡泡的福宝再贴了贴地,瞬时又沾满了泥土和小石子。

福宝:“……”喵呜。

夏意:“……”

怎么像个小孩儿耍赖?她暗暗嘆气:“我不回屋就是。”

手下又搓搓揉揉好久,景深才道:“我替你推鞦韆罢?”

“好。”

有了这个好字,景深利落抱起福宝,葫芦瓢几浇就把它洗净来,指使它甩了水就把它送到阶前晒毛。

临走前指着它鼻子威胁不许在地上打滚,福宝委屈坐好,眯眯眼等毛毛干。

夏意坐上鞦韆,笼在心下的朦郁教夏日细风吹了去,两条腿在空中晃悠着,忽然自在得像蝴蝶,果然同景深玩比缩在屋子里有趣百倍。

可是,景深就要回去了。

***

日暮时屋外来了个汉子,问过知是白头人,与二人说夏先生在高先生家醉了酒,恐今夜回不来的话。

将人送走后夏意才皱了眉头,露出担忧神色,飨饭也没吃好。

景深推了推一碟台心菜,慰解她:“先生酒量不佳,那位高先生定会照顾好他的。”

况且,依他看,她才是最该教人耽心的那个,如若他不在,岂不是只剩她一个小姑娘在家里,夜里一准会怕。

不单他这般想,就连此时远在襄云醉朦腾的夏先生也想到这儿,忽然有些庆幸家里还有个小子陪着她。

几经劝慰,夏意才安了心,然愁容依旧。

景深觉得她着实不对劲,左思右想绞尽脑汁才明白来,定是昨日阿溟同她说了要回去的话。

难怪他整日都没到院里来。

想通这事,他赶忙搜肠刮肚,将听过的趣事往外倒,趣事不够他就将他儿时出糗的事搬出来,直说到月出东山。

正值十五,明月高悬,景深望着月忽然升起别的心思……

古来便有花前月下宜幽会的说法,此时无花,月总是有的。心动不已的人当即回屋抱了一卷竹簟和干净被衾来。

夏意不解:“这是做什么?”

月光满庭,衬着少年白皙的面颊,他笑着扬了扬下颌:“上房。”

说完将东西搁去石桌上,借着月光熘去屋后将木梯搬出来,搭在屋檐上,拍了拍结实的木梯。

“真要上房?”

“骗你作甚,我带你看月亮。”

可是庭中也能看月亮啊。夏意吞吞声,说不出这话,点头应他。

上一次用这木梯还是过年扫尘网时候,年纪同她差不多的木梯,她却一次也没上去过,这会儿扶着梯缘仰头看,不太敢上。

“怕什么?要是掉下来,我接着你就是。”

景深总说的一句话,怕什么,要是如何如何,有他在便是。

比定心丸还厉害,她每次听后当真就不怕了,于是顺着长梯,慢吞吞往上,爬了好久才到顶端,在景深的指点下颤巍巍地往上走了几步,腿有些发软。

轮到景深上来时,她提着胆往院里探头,景深怕她一头栽下来,当即喝止她。

夏意却觉得他还在下头,是奈何不了她的,于是默默伸着脑袋,他将薄被和竹簟卷在一起,只手圈抱着往上爬……他怕她栽下去,她也怕他没扶稳摔了啊。

好在他也好端端地上来了,凶巴巴的,再不许她在屋檐上探头。

夏意撇撇嘴:“又不是我想上来的。”

景深理亏觑她眼,展开竹簟,将被衾铺在上头,拍了拍:“躺下看看硌不硌。”

她乖乖爬上去,只有两只脚踩在蝴蝶瓦上,试着躺下。

玉轮当空,躺在屋顶上看它又大了好多,她侧头看看蹲在竹簟外的景深:“很舒服的,你不要躺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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