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这儿有仙家庇护,旁边就是仙人所居的灵山名峰,再不开眼的毛贼,都不敢来这片儿作乱,道长您放心吧,就算真有贼人,也肯定早就避开了这条路,山上有道家真仙,和您修的还是同一家呢,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听完此话,王麟才明白,为何之前那骑马官吏如此轻视匪患,众人面对刀兵之灾仍能保持镇静。
可是当他抬起头来,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太恒山后,心里总觉得那些山上的仙啊、神啊,是靠不住的。
自己之前遇到白龙的时候,可没人来救自己。
而且,之前苏半夏的表现,也让他明白了,这处世界中的修行者,也都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既然是会找乐子,有着情感和执念,那自然也会嫌事情麻烦,不可能什么事都管。
更何况王麟以己度人,设身处地地想,自己若也是贼寇之流,本就刀尖舔血,真要被逼急了,谁还能顾得上去避讳什么仙神、灵山?
连没脑子的墨云苓,都敢在太恒山下叫嚣,更别提这种拿命来赌前程的真正恶人了。
他如果是那伙贼寇,面对严防死守的其他郡县城镇,还不如直接赌一把,就挑太恒山下劫掠,说不定还能趁机突围,躲过官府追捕。
但无论如何,这事都和他没太大的关系,也轮不到他操心。
过两天,他就要上山修仙去了。
山下自有师父护着,出不了事的。
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赚到钱,让自己和师父每顿都能吃上这么一碗美味的阳春面。
但王麟绕村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商机。
村里自给自足,道上的行人行走匆忙,附近就连个能卖苦力的差事都没有。
果真如之前石知乐所说,只有到四十里外的晋阳城中,才能有钱赚。
四十里的路程,对于如今的他也算不得什么。
不消两三刻,便能跑个来回。
正当他准备避开行人,用如今快如奔马的速度赶往晋阳城时,前方的大道上突然骚动了起来。
之前那神色悠然,漫不经心的骑马官吏,如今已是变了一副嘴脸。
只见他忧心如焚,慌慌张张地就拦下了所有过路的行人和马车。
命令手下搬来石块,守在路旁,临时设立了一道路拦,片刻之间便挡住了一两百人。
呼喊着“城门已闭,此路不通。”
没过多久,身后的车马就越堆越多,人也挤成了乌泱泱的一片。
王麟见人群聚集,暗自向后退了两步,退到官道一旁。
这条道上,多得是要赶往晋阳城的大户马车。
负责为其随行开路的家丁,眼见前方渐渐拥堵,立刻拍马赶来,探查起了情况。
“凭啥不能过?我家公子还有急事,耽搁不得,速速让开!”
有护卫小厮拍马赶来,一面大声呵斥,维护着自家主子的威严,一面翻身下马,偷偷往官吏身上塞了几吊的铜钱。
以往遇到些突发的情况,当地的官吏都会看在这几吊钱的份上,给大户们开出个特别通道,让其先行离去。
但今日这骑马官吏不知怎地,转了性子,反手便将贿赂甩回给了护卫。
周围人群骚动,声音嘈杂,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有人一拥而上,将场面彻底弄乱。
骑马官吏面色阴沉,与身旁的小吏递了一个眼神,随后便大喝一声:
“出刀!”
刷刷十几声连响,这些官吏一同拔出了佩刀,将利刃高举过头,凶狠地看着面前的百姓。
刀一出鞘,行人们瞬间便安分了下来,不再言语。
大户的随从护卫们并没有被吓到,立刻聚在各家马车之前,手握兵刃,拢作一团。
见众人都掏出了家伙,王麟悄悄退至人后。
偷偷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抓起酒葫,暗中催动起了六脉神剑的运功路线。
之前拍马赶上前来的几个护卫小厮,更是直接摆好了架势,亮出了刀剑,向对方喝问道,为何要拔刀相向?
“这是今早的告示,月余之前,周遭十四县内有一伙匪寇流窜,要各村镇城乡严加防备。”
骑马官吏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布告,让旁边的小吏拿去给众人展示。
之后又掏出一纸文书,大声宣解起了其上的内容:
“这是斥候半个时辰前送来的急报,已查明此伙匪寇动向,其自称威虎众,头目自号座山雕,已聚众数百余人,于三日前探得其行踪,正往太恒山处赶来,五日内必至,责令各县城封锁城门,村镇自行守备。
“诸位,晋阳城门已封,此处道路禁严,强闯者格杀勿论!”
见那文书上有着官府大印,马车上的权贵们这才安分了下来。
迅速收起了刀剑,再不发一言,急忙带着各自的家丁,调转车头。
行人也都如鸟兽散去,跟着那些大户的马车,朝着北方和西北方向逃去。
而那些真正有权有势,能到城门前唤下绳索吊篮的大人物们,此时却有本事逆着人流,依旧南下,往晋阳城去。
但即便是他们,也不敢再走官道,去直面那威虎众的锋芒。
只能舍了车座,遣散了家丁,只留亲属和几个强力的护卫,从山路林地走,辗转绕去晋阳城,生怕在半路上被匪寇遇上。
王麟本也要抽身离去,回去告知师父此事,看看修仙人士对这种情况是个什么安排。
但那官吏所说的“威虎众”、“座山雕”,这俩熟悉异常的名字,又让他惊疑不定。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
心中迟疑,不再向后退去,在原地思索了起来。
此时还敢留在原地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区区六人而已。
除王麟外,便只有一对僧人师徒,两名侠士,还有一位前些时日遇到过的熟人,墨家大哥,墨云起。
僧人一老一少,背着满满一大包的行囊,手里还提着锡杖、包裹,所带之物着实不少。
侠士一男一女,两人腰佩宝剑,互相依偎在一起,神色淡然,好似没把那威虎众放在眼里。
但墨云起却不知为何,只剩他孤身一人,神色焦急地在原地徘徊着。
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那骑马官吏便赶紧叫人来搀扶着自己,颤颤巍巍地下了马。
晋阳城背靠太恒山,承平日久,他不过一个负责周遭村镇的小官小吏,哪见过这般落草成寇,从十数个县包围中杀穿而出的凶人?
但他此刻即便想逃,也是不得行了。
那原本负责北城门外,道路及村镇守备的军守,不知如何疏通了关系,在这紧要关头之时,竟然能调到城内做起了巡捕。
而倒霉的他,在刚刚回城交差时,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新的军守。
他还没交差呢,刚一进城门,便突然被告知,知州因自己今早传令及时,于城外村镇的防守大有功劳,临时将他提拔为了北城门外的军守。
官阶一下子就提升了十个品阶,从一介小吏,摇身一变,成为了从七品上的翊麾校尉。
先前的军守颇有门路,能换官保命。
但接过军守职位的他,既不敢当逃兵,又没有什么门路,手里连几个像样的甲士精兵都没有。
就只能在这里尽忠尽职,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