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终见叶孤城
第一百九十九章终见叶孤城
“我们不下车吗？”
诺诺已经开始在做战斗前的准备了，死侍的味道跟这漫天的水汽蜂拥而来，充斥车内。
她将瑰红的长发向后束拢，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而后从裤腿的小腿处卸下两只轻薄锋利的匕首，分别拿在手中，一只正握，一只反握。
“等。”
路明非言简意赅，丝毫不理会离他脸不足半米的车窗玻璃之外，已经是被死侍们疯狂的脸庞占据，露出提灯般的黄金瞳，和骇人的尖锐牙齿。
吱！吱吱！！
利爪摩擦在车架、车门、车玻璃的声音。
但下一刻，这些东西就随着楚子航手中刀光的跃起而消逝了。
只留下抛洒出的污浊之血混合着雨水溅落到合金的车门框上，嘶嘶烧蚀出斑斑痕迹。
也在防弹的三级玻璃上留下出像是酸蚀一样的蚯蚓纹路。
“楚子航是诱饵。”
诺诺明悟过来，不过她也没料想到楚子航的战力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完全大杀四方的无敌之姿，而且动作招式在车内视野的眼中看来，不是大开大合，也不是以命相搏。
这证明楚子航还有余力，现在的他，留手了。
“放心，这种程度的死侍，他已经很熟练了。”
路明非是一点都不着急，是完全相信着楚子航。
现在的他，在诺诺看来，是颇有一种隔岸观火，湖心亭垂者看水溅鱼跃的闲适心态。
“你啊！你真的知道那家伙的恐怖吗？”
诺诺原本不应该泛起波澜的心境在此时此刻，在闲适自得的路明非面前，轰然破碎，不复平静。
遥远的早已经被尘封的记忆像是竹笋一样，终于冒头！顶破了厚壁障！
……
“别怕。”
不知何时，路明非再次搂住了她，像是哄小孩一样，用手掌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着。
然而，这种安慰的效果并没有体现出来，诺诺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路明非也是。
这辆迈巴赫……不，是这片天地都在颤抖！
“呀！！！呀！！！”
两声凄厉无比的乌鸦嚎叫陡然刺破了天幕！刺破了雨幕！
如同报丧钟一样，向天地的每一物宣告着他们的到来。
紧接着是雷霆的落下！
那宛如天音般的雷鸣电火，倒不像是从天上垂落的！像是群山倾塌，又被拔起，而后循环往复！一只一只地向前迈着！
这就是天地震动的缘由！
有人来了！
楚子航没有再挥刀，只是将头转向高架桥的另一端，有些发怔。
此时原本倾倒在高架桥，沥青路面上的那些个碎成六七八瓣的死侍们，也都纷纷坐起，血液倒流，从早就不知道去往了哪儿的雨水中抽出，缝补进现在残破的身躯。
头颅滚落在雨水中的再度翻滚，它们相视一笑，不远处的各自重构的身躯又踏着雨水过来，将头颅捡起，扣到了脖颈上。
行动很快，而且笑容也转瞬即逝，相比于之前的狂傲狷介，面带戏谑，现在的它们，已经是到了毕恭毕敬的状态。
因为它们发现因为之前的捡头行动过于迅速，导致了他们捡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头，不少死侍还因为血型不匹配，导致了大面积溶血的事故，现场一片狼藉。
但是他们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失去秩序。
他们不再攻击楚子航了，而是排着队，每个死侍与每个死侍之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像是列队一样，分列两队，各到了高架桥的两边。
像是他们之前在长江江底的青铜宫中所见一样，垂头而立，只是并不拱手，手中也没有拿东西，他们是在恭迎它们的主人。
它们永生永世的主人。
楚子航看着眼前似是而非，却又似曾相识的一幕。
面瘫的脸色一丝一毫多余的神色也没有，现在的他更像是冷面无情，更像是麻木冷漠。
因为实在太像了。
太像他以前每次暴雨夜做的那个梦，那是他发誓要用全力记住的梦境。
为此他特地去记住了人，记住了物，记住了那个仕兰中学的下午，那辆雨中疾驰的迈巴赫。
但是……但是他从来没有再见过这之后的场景。
每一次，每一次到了紧要关头，他都会被楚天骄一把推上迈巴赫。
正如那天的一样。
他逃避了，他害怕着这宛如实质的死亡触摸，那种感觉，就像是浑身的鸡皮疙瘩从肌肤表面长进了身体里。
长到了心上、肝上、肺部、大脑！
雨一直下。
楚子航的头发早已经糊成了一团，原来他并不是黑发！
在这雨水中，随着水流乱流而下的发丝竟然呈现出的是墨蓝色！
楚子航负着伞，握着刀，一绺发丝在眉间垂落，贴合其上。
要来了。
楚子航心想，他没有动作，持刀屹立在暴雨之中，眼前是水雾漫天。
但他听到了讯号，那是先遣队，奥丁的两只渡鸦，福金和雾尼，传说它们总是不知疲倦地飞越高山与海洋，把世间的所见所闻如数告诉奥丁，它们是奥丁的眼睛。
楚子航不止一次听过它们嚎叫。
但是他依旧没有动作，等待着，等待着。
他不知道等待着的结局是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全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他之前做的梦境跟现在一样清晰，他在长江江底青铜宫时，陷入幻境时候的所见所闻也是如眼前这样。
所以，现在的，他在这里的面临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吗？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是因为害怕……所以犹豫了吗？所以思考了吗？
楚子航没有答案。
但他现在也不需要防备什么敌人了。
所有的死侍都再次组合而成，分列两道，向着同一个方向。
……
轰隆轰隆的雷鸣响彻耳旁，同时，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高架桥的那端冉冉升起，一阵马嘶声高昂着吼了出来！
“哞！！！哞！！！”
紧接着是马蹄陡然踏落！
在白光之中，一座山一样的魁伟天马迈了出来。
是了！
是了！怎么细节也会如此之像？！
楚子航心抽动了一下，两下。
之前如战鼓般韵律鼓舞的心脏彻底失去了节奏！
心乱了！
楚子航深呼吸，却不可避免地吸进去一大口混杂这雨水的雾气！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楚子航手中紧紧攥着刀茎，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肋部，垂头弯腰猛烈咳嗽着，几乎是要将肺都一同咳出来！
“这他妈是真的！”
这样一个念头瞬间填满了楚子航的脑袋，他没有疯！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真实！
真的是他！
楚子航体内的龙血几乎是在片刻内暴动起来！
龙族基因在短短几秒之间快速侵略迭代，血液沸腾，皮肤干瘪，又在漫天的暴雨之中发出像是淬火一样的白烟。
他为这一天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不知道多少次期望落空又要振作着寻找希望！
楚子航的衣衫已经不复完整，皱巴巴的破碎布条消散在雨水中，他的身形已经猛然拔高了一段，细细的鳞甲像是蛇一样覆在他的眉间，耳下，脖颈间，双手，小腿……
但是那把伞竟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后背的黑色布条长成一条围巾样，但即便是被雨水打湿，仍是被风刮起，卷起老远，猎猎呼啸。
“我来了，叶孤城。”
楚子航不喜欢叫他为奥丁，太洋气。
这些年他变了许多，出了国，留了学，见到了更多新的事物。
他被推上了狮心会会长的位置，备受全校景仰，又受女生追捧。
但是他也有没变的东西，他有时候会幻视自己能看见很早之前的自己，在江城这个小地方，在小小的旧旧的二层小楼中。
还是很小的他在满屋子乱跑，跑累了就在妈妈怀中睡一会，有时候他俩都不在，那就自己一个人窝在床上看光盘。
每次见着那个死孩子，他就仿佛被他质问了一样——到底有没有在努力。
有没有在为找回这个幸福的家庭而努力。
是他搞砸的一切，是他选择了逃避，他背负，他痛苦，他想回到那个时候。
那里虽然老、破、旧，虽然平平无奇得不值一提一样，但它们都很好，不管是气味，还是模样。
所以他要像小时候看话本一样，他是西门吹雪，而那个家伙……
则是叶孤城！
楚子航忽地笑了，微张了嘴。
面瘫的脸上裂开一道缝隙，但很快被细细的青色鳞片所填满。
所以未能再放肆大笑，但是也足够了，足够释放他的心情，他的兴奋。
罕见的兴奋！
眼前的云雾中显现出一道无比巨大魁梧的身影，真是像山一样。
他睥睨着世间，与身下的天马一齐。
那座下的马面上覆着金属的面罩，浑身披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淡淡辉光。
它长着八条腿，是鼎鼎有名的八足马，斯雷普尼尔！
那八条雄壮的马腿上缠绕着熊熊燃烧的蓝色闪电。
亦如之前所见那样，它前进时，那扣着暗金马蹄铁的马掌每次踏下就发出一阵巨浪拍击礁石般的轰鸣，高架桥的路面被它翻出一个又一个的裂口。
咴！！！
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如龙卷般的锥形浓雾。
该说词了吧。
楚子航心想着，完全忘记了身后迈巴赫上还载着的两人，只是越发高涨着气势。
他会说：“那么，觐见吧！人类。”
楚子航猛地抬头，直视着那团巨大的黑色阴影。
‘叶孤城’端坐在马背上，全身上下裹着金色的甲胄，在雨夜迷雾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比这光辉要猛烈的，是那对黄金瞳。
那对比死侍们的更加澎湃的黄金瞳！仿佛像是两座巨型灯塔，一瞬就照亮了这片天地！
堪破了这雨幕！
照在了楚子航身上！
正是仅存于纸籍上的神话人物——北欧aesir阿斯神族的至高神，死者之王，“叶孤城”，奥丁！
这是是用长枪的叶孤城。
他手里提着那支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这是永恒之枪，冈格尼尔。
而那顶头上戴着的，振翅欲飞的流金鹰盔，也似乎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神色看着他。
说词吧！
楚子航心中说，毫不带怯意的直直看着他。
“……”
那宛如灯塔的黄金眸子居高临下，耀眼的光芒让人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是楚子航能看出他犹豫了。
但下一秒，仿佛‘叶孤城’会读心般。
一道如天雷坠地的声音猛地打下：
“那么……再次觐见吧！人类！”
狂风在这一次为他欢呼！
楚子航心中的火焰被猛地吹得熊熊烈烈！
我要挥刀！
挥刀！
手上的重量忽然像是重了万钧，仅仅是要维系就已经很难，何谈挥落！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啊！
是你！你在这里！！！！
他也在这里！三年前的情景！如梦境降临般清晰！
“子航！”
楚子航眉眼狂跳，额头的青筋也都在用力。
一阵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声音焦急地响起，在后面。
“子航！”
又是一声！像是无数个梦境串联了般。
“子航！”“子航！”“子航！”……
那是……爸爸的声音！
“子航！开车……走！”
声音中包含着担忧，甚至能感受到哽咽，感受到难受，心如刀绞。
这种悲伤如同一把凿子，狠狠地在他的心墙上凿开一个大洞，无穷无尽的，被楚子航深埋着的，深藏着的，懦弱、恐惧、胆怯、害怕、惊恐……
如同创世洪水般要涌出！正如这漫天的，无穷无尽的暴雨。
就要把他压垮了，冲毁了，卷缠在这里，溺亡在这里！
“三弟！”
天外之音。
是路明非的声音。
“夙敌在前，妖刀在手，此时不斩，更待何时？”
声音落下，仿佛天地为之一澈，自此风止雨停，杂音不剩一丝一余。
楚子航精神为之一振，灵台澄明无比。
终于。
他跑动了起来，在这风止雨停的世界里，时间的流动也像是变得无比的粘稠。
他看向手中的村雨。
果不其然，村雨的刀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覆上了一层如石油般的污血，就算雨水也不能将之洗去，那汪寒色的潭水不复清澈。
亦如当年。
但他还是从中看清了自己的眼睛。
亦如当年。
他在笑。
冷峻无情的眉眼间尽是裂痕，是青色细鳞。
但楚子航知道，这就是笑。
他摆出了居合的架势，亦如当初他们兄弟三人在南美丛林的澡堂子‘桃源结拜’，他拔刀斩龙鳞时的模样。
他已经练习了千万遍，了然于胸，烂熟于心。
为的……就是今日的这一刻！
「一剑飘雪」！！！！！
一抹亮过世间任何绝色的寒霜从污血中脱离而出，飞出！
漫天的刀光！
片片映着楚子航的眉眼！
一时间，天地变色！苍茫而已！碎裂的声音自始响起！
那是......王座崩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