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岑潼稚脸上便没了前面的冷淡,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才可以卸下所有。
岑潼稚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为数不多的微信好友,从五个,变成了六个。
看到这个六,她就想起,他们正是六岁那年相熟的,那句听着觉得可笑的承诺,也在六岁那年拉下勾的。
岑潼稚眼皮颤了颤,回想起他刚刚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有点鼻酸。
她都好久没鼻酸了,因为一个小小的他,能鼻酸这么多回。
应该是和她的个性有关吧。
她念旧,专一,喜欢上一个东西,任何东西都诱惑不到她了。
他也如此。
岑潼稚手点了几下屏幕。
“周鹤明”被她置顶。
今天是姥爷的忌日,岑潼稚心情有点低落,情绪瞬间影响到了身体。
这次头痛没来预兆,脑袋晕沉之际,嗓子也疼。
九年来,岑潼稚被岑母还有姥姥当宝一样护着,害怕哪有不舒服。
岑潼稚不像普通人,小感冒小发烧忙起来自己都感觉不到过几天又扛过去了,她一感冒发烧,是要住院的程度。
这也养成了岑潼稚对自己的身体很敏感的习惯,哪里不舒服都能立刻感知到,要立刻去诊所看看。
傍晚,他们一家出了门。
今天天气微凉,还有点小雨,岑潼稚跟着父母出去给姥爷上坟烧纸,他们习惯夜里去。
回来时,是凌晨了,父母他们去了趟亲戚家,岑潼稚自己先回来了。
走着走着察觉到肠胃也开始不对后,她立刻在外面找了家公厕。
公厕面镜前,岑潼稚手抓着自己胸前的秀发,在洗手台吐的昏天暗地,额头冒冷汗。
公厕里很脏,鼻尖都是刺鼻难闻的异味,更是刺激了岑潼稚肠胃的翻滚。
吐了又吐,后面只能吐出酸水,岑潼稚唇惨白,弓着腰直不起身。
正逢炎夏,哪怕是清晨水都是温热的。
她捧手接了点水泼自己脸上。
身旁有一扇小侧窗,风时不时携着几道路过行人的谈侃声,起起伏伏。
脸上的水滴落在手背,岑潼稚微启唇,羸弱不堪的小口小口呼吸着。
这是一个男女共用的公厕,洗手台在公共区域,随时会有人进来。
耳边响起几道愈来愈近的声音。
年轻的男人,声音懒洋洋的:“嘿,这次可是逮住李玉那孙子了,以前他就仗着自己身板子比我壮,特么的欺负老子,憋了几百口恶气!”
另一道稍微冷静点的声音说:“可不是嘛,以前李玉的那狗儿子都敢挑衅昂哥和周哥,他们俩都敢挑衅,你肯定是被拳头欺负的。”
岑潼稚刚想直起身,呕吐感又冲上脑,再次无力的弯下腰。
“靠,你可再别提了,出不到这口恶气……”
声音逐渐变近的同时,也慢慢停了下来。
镜子前的白色衣裙的女生,身材娇小,但比例很好,胸前凸起小山丘,腰身纤细,皮肤很白,五官看起来精致无比,只是此刻鼻尖微红,眼眶呈淡粉,脸上挂着小水珠,额头边发丝湿润,吐的一塌糊涂。
两个男人在门口停了下来,面露怀疑,其中一个人说:“呃...需要帮忙吗?”
岑潼稚没看他们一眼,垂着眼摇摇头。
刚刚吐的难受,忍不住掉了几滴流泪,她不想别人看到她哭。
她又端起一捧水泼在了脸上。
没得到回应后,另一个男人说:“算了,走走走。”
他们往内部公厕走,岑潼稚直起腰,从包里拿出卫生纸,轻轻擦拭自己的脸。
里面正在解决生理问题的两男人也没停歇,接着聊。
“话说今天周哥来吗?他要来给我顶着,那牌面就有了啊,我非得揍那孙子不可。”
岑潼稚擦脸的动作一滞。
“周哥肯定来啊,事关他女人的大事啊。”
“那好了,我等会儿就去那包子铺,将那狗孙子摁地上摩擦。”
“...”
这时,两男人也解决完了,边走边出来说。
“你小心着点,别把人包子铺砸了,玉家包子铺,味道还是不错的。”
看到岑潼稚还没走后,他们再次停下聒噪,快速的在她旁边冲了冲手,走了。
人走后,岑潼稚一个人待了一会儿。
然后掏出手机看。
路宁静早早就来找她玩了:[不在家?在外面玩吗?快抓紧时间玩啊,马上大学就开学了。]
岑潼稚没说自己姥爷的事,回了条:[我还没吃早饭,一起吗?]
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完了。
路宁静:[好,你发位置。]
到达目的地后,路宁静仰头看门店牌匾:“玉家包子铺,咦,这家啊。”
岑潼稚点点头,说:“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经常来这买早点,味道我是真的忘不掉,不知道现在味儿变没。”
路宁静和她手拉手进去,叹息道:“哎,味儿肯定是没变,就是人变了。”
岑潼稚没反应,偏头往店看,路宁静走过去打算去问问有没有熟了的包子,可走到门店里面也没发现附近有人在。
路宁静疑惑:“哎?门不是开着的吗?老板呢?”
岑潼稚刚想说她也不知道,过了两秒后,路宁静突然茅塞顿开似的,将她丢在原地:“啊,我知道了,老板肯定在对面麻将馆打麻将,你在这等我啊。”
路宁静跑的风风火火,岑潼稚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量四周片刻后,听见内厨有些暴躁的声音。
岑潼稚没有丝毫惊讶,一脸淡定的走了过去瞧内里的场景。
这件事,路宁静昨晚聊天时给她当八卦讲了,说是她刚从南泱回来的那几天,罗婷消失了整整两晚,最后是周鹤明找人左右打听去把人找到的,是在酒吧里。
找到后发现是罗婷被高中暗恋她的男同学李玉给骗去酒吧灌的大醉两晚没回家。
路宁静当时就打赌,觉得周鹤明会帮罗婷出恶气。
这话,岑潼稚是相信的。
那天来这家包子铺时,看着那寸头纹身男为了打听罗婷的踪迹,将玉家包子铺的老板也就是李玉他爹摁在墙上看那不怕事的狠劲就知道,周鹤明这个靠山硬着呢。
里面围了一群男人,其中两个男人就是公厕里的那两个。
李玉被堵的缩在角落里。
还有个人和周鹤明站在墙边看着,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就是那天堵老板的那个寸头纹身男。
此时一个人发狠地推了一下那天想要非礼她的李玉:“孙子,现在你知道她是谁罩的吗!敢对她耍流氓?”
被堵着的李玉,表情异常精彩,再也没有那天调戏她的嚣张了,点头哈腰的:“我错了我错了,知道是你们罩的,我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还敢碰她?”堵在最前的人咬着牙关说道。
李玉的低着头难堪的想了半天,看了一眼周鹤明身边的罗婷,眼神闪了闪,大声说:“彪逖,我发誓,是罗婷自愿跟我去酒吧的,我从没逼过她,喝酒也是她自己喝醉的,她什么时候躺我包间里睡着了我都不知道!”
彪逖冷冷地看着李玉,笑呵呵的:“哦~我懂了,你意思是都是她自己不检点喽?责任都在她喽?跟你没关系喽?”
李玉刚想狂点头,这时,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罗婷也崩不住了,跳出来。
她哭着指着地上的人和旁边的穿着黑t的男人说:“周鹤明,他是骗人的,都是他逼我喝的,后面我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会睡在他那!”
罗婷说的无辜,看着很委屈。
周鹤明颓懒地靠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墙边,没吭声。
墙角的李玉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指着罗婷说:“你...你瞎编,当晚我就是偶遇了你,你自己跟上来的,都没说过几句话!”
周鹤明看着李玉不可置信的表情,挑眉。
而堵在李玉面前的教训他的男人显然是不相信他的,对这段废话感觉不满:“放屁,渣男通常都把责任推给女人不检点!都特么是男人,你在我面前装什么?罗婷是什么人我们清楚,她和你是同班同学的时候你就经常骚扰她!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高中喜欢罗婷这个说的倒是事实,李玉也苦笑着:“我......”
岑潼稚站的不近,但却轻而易举地看到了站在周鹤明身后的罗婷脸上那暗戳戳威胁的表情,好像在用眼神警告李玉别乱说话。
岑潼稚笑了。
可这样虚伪可怕的女人,他还要这样守护。
说不记得她,不在乎她,说周鹤明没心吗,没心怎么会又给罗婷转钱又替她打人。
只是将心放别人身上罢了。
岑潼稚半掀帘子的手微微放了下去。
里面的李玉可是被冤枉惨了,就差要哭了出来:“大哥们,我确实高中的时候追过她,但这件事我不认,我没有拉她去酒吧,说话也要讲证据的好不好,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一直都知道罗婷是你们罩的,所以从来都不敢碰她,一根头发丝都不敢!”
这话一说出来,他面前的男人显然是考虑了一下,偏头看了周鹤明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继续“教育”他。
罗婷直勾勾的看着周鹤明,希望他能帮她出气。
周鹤明看都没看她一眼,懒洋洋的开口:“那要不是我们罩的,你就敢碰了?”
岑潼稚听到这个声音后,微启唇齿,背过身准备离开。
可他又说话了。
周鹤明动身走到李玉面前,眯着眼看着他,声音凉涩涩的:“觉得欺负弱小欺负女孩儿不用付出代价是吗?”
李玉沉默了一下,不是他们罩的?
他眼珠子不停的转啊转,仔细回想,突然想起那天他堵在店里调戏的那个女孩儿,当时他摸了下那女孩儿被他们看见了,难道是她?小说阅读
李玉这下想起这件事,立刻怂了,笑着道歉:“啊...周哥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碰她,以后都不欺负弱小了!”
周鹤明本人并不崇尚暴力,一般都是气势压制、口头教育,他对李玉点点头:“这是你说的,记住了。”
李玉点头。
“知道错了就给我们弄几屉包子来,哥几个都教育饿了。”
又一个声音,语气里满是嚣张的笑,嗓音更加粗涩:“教育饿了?周鹤明,你说话可真特么损。”
那边,几个男人放了李玉。
李玉站被松开后,瞪了一眼罗婷,往外走,只能咽气当个被揍还要做饭伺候人的牛马。小说阅读
岑潼稚放下手,没来得及走。
李玉一出来就看见有人,也没认出来岑潼稚。
而他爹不在的时候自己就是店铺老板,于是出声问:“你是客人吗?”
岑潼稚抿了下嘴,眼睛顾着内厨的方向看,点了点头。
“行,你稍等。”
李玉走了两步后,又回头,仔仔细细的将岑潼稚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发现这就是那天他欺负过的女孩儿,他上看看下看看……
直到内厨的一群男人的脚步声逼进他才忙走到墙边打开风扇,怂的要命。
头顶的风扇转动,岑潼稚的发尾轻拂。
一群人挨个的走出来,众人看见店里有个女孩儿,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部停了下来。
周鹤明走在最后面。
公厕里的那两个男人最先认出来她。
“哎,这不那孕吐的女的?”
岑潼稚听到后看向他们,随后,面无表情的挪开眼。
另一个人看见了岑潼稚的表情,朝她笑了下,然后怼旁边的人:“你小子,别瞎说,什么孕吐,看人妹妹都生气了!”
而罗婷看到她后,愣了愣,然后是一脸的不在意,笑意满满的跟在周鹤明身后。
周鹤明正往中间的一个座位走。
一行人里,就他穿着简单,一件黑t,锁骨和宽肩,没有任何首饰装饰。
唯一的装饰,是他手臂上藏色的刺青。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一个座位上,身上散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眉骨上,松软的黑发凌乱,眉骨以下的眼睛,一点也看不到,似乎是没睡醒,他微深的眼下落了一丝怠倦,半怂着没睁开全。
大清早八点就起来帮忙教训人了。
还真挺宠罗婷。
坐下前,周鹤明手随意搭在后颈上舒展筋骨,伸了个懒腰,好像是扭动脖子的瞬间,余光才不经意的扫到附近还站了个人。
周鹤明掀起了眼皮,将目光淡淡的落在岑潼稚身上,然后停滞。
对视后,双方像被地心引力在吸一般,自发的陷落。
她清丽的美眸很冷静,他幽深的墨眸似乎没那么冷静。
岑潼稚刚刚才吐过,一张小脸苍白的让人心疼,此时双目无神,眼睫颤颤的抖着。
周鹤明没挪开视线,盯着她的脸,眉头渐渐下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