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女生,惊讶不已。
女生大概在想,怎么看起来比她还胆小内向的人,还抽烟。
岑潼稚没理会女生,将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
很意外,人生第一次,她顺利的吐出了一缕烟,没被呛着。
她再次往屋外的周鹤明身上看。
门外,清晨的迷蒙中,空中升起屡屡幽幽浓雾,不知是哪里工厂传来的烟。
烟雾笼罩了他半壁身躯,他夹着烟的手,那样好看。
这时,岑潼稚没忍住,呛了一口。
屋内陡然传出几声难抑的咳嗽声。
周鹤明和黄毛瞬间结束对话。
岑潼稚心里“咯噔”一声响,立马垂下了手,转身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身后的人进来了。
黄毛也发现了她:“有美女?”
岑潼稚本来就穿了一件吊带裙,微微被雨水沁湿后,身子线条更是勾人。
趁黄毛靠近前,岑潼稚主动转过身子,一副好好学生样,低着头。
黄毛盯着她在看。
她不喜欢被人这么看,不过还好,岑潼稚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将她的神情遮了个彻底。
帽檐压的低低的,让人看不怎么清情绪。
几秒后,眼下出现一双男士球鞋。
岑潼稚定睛一看,是周鹤明挡在了她身前。
黄毛已经没看她了,周鹤明背对着她,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岑潼稚立马整理了一下衣裙,确定不会有漏光后才放下心。
这时也才发现,这个染了黄毛的人,正是一个月和林慧一起吃烤串的那个,好像叫李维博,应该是刚染的头发。
周鹤明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直安静等待的女高中生面前:“没什么事,别来我这了,赶紧走吧。”
他下了逐客令,言外之意,再也别来了。
女生呆住了,然后低下头失落说:“那好。”
女生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末了,李维博嘴里啧啧啧的,拍了一下周鹤明的肩:“太伤人心了吧。”
然后又看向岑潼稚,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调侃道:“哦,这不那天晕倒那妹妹嘛,妹妹你没事吧,哎对了,你男朋友冲过来把你抱走的时候还挺帅的,你应该没看见吧。”
李维博人自来熟,就这么和她聊起来了。
而被点到名的岑潼稚一下打起了精神,男朋友?
是说绉钰娴吗?
岑潼稚有些欲言又止,被误会了,但她和李维博又不熟,只能尴尬的笑笑说:“谢谢啊,我没事了,但那个人,他不是男朋友。”
李维博闻言,似是很不解:“啊?不是男朋友?”
岑潼稚点点头。
李维博恍然大悟,然后又笑了,顶了一下周鹤明:“那妹妹我可告诉你,那人绝对对你有意思,我和周哥都是男人,那人意图明显着呢,对吧周哥?”
这个,岑潼稚当然知道,绉钰娴高考后就给她表过白了。
这边被李维博顶了一下的周鹤明,身子只是倾斜了一些,头都没回一个,只有沉默。
李维博觉得奇怪,挠了挠头,凑近周鹤明问:“你今天心情不好?”
岑潼稚站的远,没听见,想开张嘴说话的心思,也被他的沉默压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瞬间走到了桌前台,纤细白皙的手抓着手机放在桌子上,依然不废一句话:“帮忙贴个膜。”
岑潼稚这举动是表明她也不是没理由的坐店门口。
她侧着身,看见周鹤明眼眸放在了她身上。
等了好半晌。
他走到了柜台里面,再次伸手接过她的手机,www.youxs.org,上面有刺青。
刺青,在普通男人身上,是装,是难看,在好看的男人身上,是性感,是血液翻腾。
人就是视觉动物,爱用下半身思考。
肤浅是本性。
岑潼稚看晃了眼,嘴里的烟味还没散去,嗓子眼干涩涩的。
他低着头,从一个盒子里选了一张大小合适的膜,认真的帮她贴膜。
深深的眼窝下,一双鹰一般汹涌的眼眸,不咸不淡的。
他的脸在阴影下,恹恹中带着欲。
看完后,岑潼稚再也压抑住内心的躁动,喊出了他的名字:“周鹤明。”
周鹤明。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不能在躲下去了,从一个月前他抱住她的那一刻,从他一脸担忧的问她你怎么了的那一刻她就想叫他的名字了。
哪怕不能在一起,也可以重新相处相处,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陌生。
她不想和他陌生。
她叫完后,周鹤明没理她,但他身上那股疏离又冷漠的气息一下子少了许多,像是故意没理她,又像是真没听见一样。
岑潼稚皱了下眉头,又急切的叫了一声:“周鹤明…”
她这声周鹤明,叫的声音大,再没听见,就一定是故意的了。
依然没回应。
岑潼稚手紧了紧,想再大声点,可勇气被这个坏蛋磨没了,于是声音放到了最弱最弱:“周鹤明…”
连旁的人都听的出委屈和哽咽,在周鹤明这,硬是没一点反应,依然淡定地给她贴膜。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怎么都不理她。
岑潼稚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委屈的哭出来。
她怎么感觉,这一趟住院,也就一个月而已,他对她更冷漠了。
之前还会逗逗她,现在都不逗了。
又过了好久,他膜都快贴好了。
一旁的李维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平时周鹤明贴个膜一分钟就搞定了,今天慢慢悠悠的都好几分钟了。
不知道在墨迹什么。
这时,耳边响起女孩儿更加可怜的声音,甚至带点卑微。
“周鹤明,你理理我好不好。”
终于,周鹤明手顿住了,这才抬起头去看她。
眼前的女孩儿,穿着一身漂亮的裙子,身上白白的,每一处都透着公主气质,偏偏一张清丽的小脸丧丧的皱着,秀眉撇着,下唇被皓齿咬着,虽然垂着眼,可眼角那湿润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快哭了,就差把“我好委屈”写脸上了。
岑潼稚低垂着眼,心里想着他要是再不理她,她立马转身就走。
在这蹲了这么久了,叫了他这么多声了,她也是有尊严,有面子,有骨气的。
就在岑潼稚以为他还是不理她连手机都不想要了直接转身就走时,周鹤明奇迹般的开口了,带着疑问的调调:“你哭什么?”
岑潼稚愣住,缓缓抬起眼。
这才发现,周鹤明表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凉,就是很淡很平常的表情,而且现在见到她快哭了,反而脸上还有点笑意和好奇。
似乎很诧异她为什么要掉眼泪。
岑潼稚被他这幅样子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吸了一下鼻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把她气哭后还一脸无辜?
周鹤明看着她,手机的膜也贴好了,见她好像更生气了,似笑非笑的将手机推给她,又问了一遍:“哭什么。”
岑潼稚看着面前的手机还有他的手,没接。
刚刚鼻子都有些酸了,她将这股酸劲儿咽下去后,说:“你不理我。”
周鹤明神情没变,眉眼向上一挑,懒懒地说:“你叫我,又不说要干什么,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
岑潼稚被他这话弄的有点绕,也皱了下眉,声音更是委屈:“那你就不能答应一声吗。”
周鹤明又挑起眉,身子轻轻靠在桌上,盯着她,云淡风轻的笑道:“有事说事。”
岑潼稚一下瞪大双眼,看着他,有点生气。
他以前不是直男的,现在怎么变直了。
一旁的李维博左看看右看看,脑袋都要干烧了。
这俩人是搞哪一出戏?
他看不太懂。
接着,岑潼稚平复了下心情,问:“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周鹤明顿了几秒,不回答反倒问她:“你看我像是把你忘了的样子?”
岑潼稚微微张唇,看着他嘴角淡淡的笑容,心尖有个小人在跳似的,摇摇头:“你没忘。”
周鹤明笑了笑,默认。
岑潼稚再次问:“那你是不是…已经不在乎我了。”
她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周鹤明默了默,说:“怎么才算在乎你?”
岑潼稚盯着他的脸,手下不安的扣着裙摆。
但嘴上是坚定且大胆的,说道:“就是会不会想我。”
其实小时候,岑潼稚能感受到周鹤明是宠爱她的。
八岁那年,他把她骗到他家里一个晚上没回家,当天晚上就是他拽着她,说喜欢让她陪着他,用这个简单粗暴的理由让她留下的。
因此那时候,他说过喜欢她的话,就是不知道算不算数。
隔天她被岑凯龙打后,看见他在别的姑娘家她大哭一场后,好久没有再理过他。
后来,是他独自去找养他的亲戚要钱,被打了后才拿到手的钱,费了心思给她买了一件粉色的裙子才哄好她。
他知道她最爱穿公主裙了。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第一次在网吧门口相遇她会一下子记起他将她拐回家后又找别的姑娘玩这件事。
因为那次过后,她好喜欢好喜欢他。
也就在她穿上他买的裙子不久后,意外就发生了。
让他们整整九年再没见面了。
回忆到此。
周鹤明也陷入了沉思,岑潼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知是否想的和她一样。
可周鹤明却跟没和她发生过什么一样,懒洋洋地说:“都这么久了,让我一直想着谁,是不是有点为难我了,我记性可不好。”
岑潼稚顿住,还没来的及难过,一旁一直看戏的李维博这时冒出来:“我可以证明,高中三年,一班六十来个人,六个学期,班里人的名字他只能记住十来个,其中百分之八十九十是长得不错的美女。”
李维博一脸指控周鹤明的表情,又摇头又叹息的,表示他真的很骚。
周鹤明听他这么说,也笑了,笑的浑。
岑潼稚听完,也明白了。
看来他小时候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就算是真心的,也早就变了。
岑潼稚突然有点想笑,笑自己蠢,问他这么蠢的问题。
除了她,还有哪个傻子会想着一个儿时的小伙伴想九年。
良久后,岑潼稚平定了心情,脸上再也没露出任何表情,镇静的仿佛没说过刚才的话。
伸手接过手机,淡淡地问他:“贴膜多少钱。”
“二十块。”
一旁的李维博,惊讶她的变脸速度,一脸稀奇。
岑潼稚打开手机,打算给他转钱,可她看着手机里仅剩的十块钱陷入沉思,今天出来没打算花钱的。
她毕竟还是个学生,前几天网购又比较厉害,所以手机里也没钱了。
“我钱不够,后面……”
“加吧。”
周鹤明打开了自己的微信名片,放她面前。
岑潼稚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用扫一扫扫了他的码,毫无思绪,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完成了一系列的操作。
扫,添加,同意,转账。
随便给他转了十块钱过去,一秒也没多停留,转身就走。
没过五秒就彻底消失在店里。
李维博:?
不过李维博更好奇他们的关系,他立刻转过身问周鹤明:“什么…什么意思啊?你们刚刚这是哪出戏啊?”
而周鹤明则看着女孩儿跟逃瘟疫似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懒懒散散地点开了刚刚加的微信名片,游览她的朋友圈:“什么哪出戏。”
李维博说:“你们刚刚说的那些是你们以前认识的意思?”
周鹤明没端着,大大方方承认:“嗯。”
李维博眉毛一皱:“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周鹤明瞟了他一眼:“小时候。”
李维博回想了一下:“初中以前?”
他和周鹤明是初中才认识的。
“嗯。”
“嘶……”李维博仔细的回想且分析了他们刚刚的话,反应过来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靠,这妹妹不会就是你嘴里那个小跟屁虫吧?”
周鹤明以前闲的没事的时候和他们提过他小时候的事。
一看就是一对他印象很深刻的妹子,不然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还提小时候的事。
周鹤明看着她朋友圈里高中毕业照,挑了下眼皮,没否认。
李维博笑了:“哎不是,你不说你那小跟屁虫胆子很大,都敢跟你回家呢,不像啊……哦说到这差点忘了,昂哥小时候和你熟应该也是认识岑潼稚。”
“就前天我和昂哥还在包子店碰见了岑潼稚,她被李玉那傻b欺负了,胆小,柔柔弱弱的,就该胆大点扇那傻b一巴掌。”
闻言周鹤明微微抬眼,眼底泛了些凉意,两秒后脸上又带着细微到可以忽略的笑,嘲弄:“烟都敢抽,扇人不会。”
“抽烟?”
李维博木了一下,没理解啥意思,转而又自在的换话题,笑道:“不过看刚刚你不理她,一说你不记得她,都掉眼泪哭了,这么感性吗?太容易哭了吧。”
周鹤明还是盯着手机,散漫道:“哭呗。”
李维博笑着说了句操,谴责他:“不是,你还是人吗,人哭了,你让人哭呗,怎么说出这么无情的两个字的。”
过了会儿,周鹤明终于看完了,将手机关掉,然后对着李维博说:“又不是你哄,你急什么。”
李维博:“……”
和着欺负哭了又再哄呗。
“靠,周哥你这是贱人行为。”
周鹤明踹他。
“滚。”
他垂下眸放下手机,走到门外,看了眼对面的诊所,靠在岑潼稚坐过的那个墙角。
店里的李维博看着这哥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忧郁。
突然想起了这哥小时候的样子。
孤独,煎熬,麻木,没感情。
周鹤明曾经说过,保护罗婷,是他的责任,因为罗婷救过他的命。
可周鹤明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人为他负过责,什么是责任。
在他这责任是机械的。
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的那天,也就是他成年那天,他喝醉时说过,他不害怕尽不了责,只害怕自己遵守不了承诺。
只因承诺和责任不一样,承诺是有血有肉的,是有感情的。
能让他突然这么忧郁,难道是动了感情?刚刚那女孩儿让他动的?
李维博挑眉,感叹自己的智商。
能把这么闷的人一眼看透。
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