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姨全家也搬来了广州,大姨父升职到了集团总公司。算是家族里最高权威的级别。妈妈带着小薇参加了小姨,大姨还有表妹的家庭聚会她们一起去喝早茶,一群女人叽叽呱呱的聊着天,大姨给妈妈和小姨各带了一瓶名为“毒药”的法国香水。那个深紫色的小瓶子像一朵神秘的紫罗兰,这是一种属于成熟女性的味道。一滴就可以持续香气一个多月,她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三个女人聊得乐不可支。小薇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水味,神秘,魅惑,诱人的香气让她无比向往。大姨长得特别漂亮,而且很有女人味!可她常常抱怨小表妹像个假小子一点没有女孩的样子,头发剪成郭富城的中分,从来不穿裙子,总喜欢和男孩子玩。大姨喜欢小薇这样的,留着长头发安静淑女的样子。每次这种家庭聚会,女人们不是八卦舅舅舅妈,就是八卦单位的人事,最后就是对自己的孩子评头论足,小薇和表妹最不喜欢被拿来比较。表妹一脸的不屑,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明星卡,小薇也是默默地看着这三个女人听着她们的八卦。她们商量着把外公外婆接来广州方便照顾,因为现在他们都在广州安稳了家。每次回去看他们都很麻烦,特别是逢年过节,坐着拥挤的绿皮火车,很多次人多得都被挤进了车上的洗手间!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一直要闻着恶臭到达终点。不过哪怕是忍受两个小时的折磨,小薇也是觉得快乐的。如果真的把外公外婆接来广州,就再也感觉不到小荣了!但是,这一切她根本没法做主。

“姐,这个周末,我请几个同学到家里玩,你要不要一起来,有两个还是你们中学的和你一个年级,说不定你也认识”表妹偷偷附在小薇耳边说!

“那天我爸妈要出去打麻将会很晚回家他们都到我家看录像带!”表妹神秘的说道!

“嗯!”小薇喜欢看电影,小姨父常常会把单位发的电影票都给小薇,东山口的文化礼堂常常会放放映电影。她觉得电影是小说另外一种更全面更生动的演绎。里面的音乐,画面,语言是各种艺术的综合,她常常感叹能够当导演的人一定博学多才比写小说的人更厉害!《伊豆舞女》《廊桥遗梦》《白发魔女》……这些电影在她的生活里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看电影和小说的时候她就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哪怕只有短短的120分钟。

家族里只有她和表妹是女孩,小薇以为小表妹和她是一样的。虽然性格不一样。那个周末,小薇放学以后就去了表妹家。进门那一刹那她惊呆了。屋子里乌烟瘴气,给她开门的居然是隔壁班总是偷偷看她的那个男生!见面的那一刻,男生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好!”他笑着给她开了门!

“你好!”小薇惊魂未定,小声的回了一句。她忐忑的进了屋,害怕极了!

“婷,你表姐来了!”他也尴尬的向屋内喊来了表妹!

小薇进了屋,豪华的水晶吊灯开得通亮,屋里烟雾缭绕,音响里放着郭富城的《对你爱不完》。表妹跑过来手里叼着烟,看见表姐一把拖了她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她身高相仿前额染着半撮黄发的小孩!表妹搭着他的肩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阿城,又指着喇叭裤圆眼睛男生说这是我朋友健哥你们一个中学的。然后问小薇“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小薇赶紧说

小薇急急忙忙拉着表妹进到房间“你搞什么?干嘛还抽烟啊?这样,你不怕你爸妈知道吗?”小薇焦急的问

“放心啦!他们打麻将起码半夜才回来!”表妹招呼小薇自己玩。客厅里有小学生,中学生,有男孩有女孩,一屋子人。小薇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呆在房间里看起书来!

外面的音响关了,似乎没那么吵了。好像又响起了电视的声音!他们安静下来看录像带了。表妹喊她出来,小薇不敢出去。房门被打开了,那个穿喇叭裤的男生走到她的身旁,静静的看着她挨着她也坐到了地板上。她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手里拿着书,心在发抖!

“你在看什么?”他问

“《孔雀东南飞》”小薇轻轻的回了一句。

“讲什么的?”

“一个故事”

“你为什么不出去看录像?

“我没想到这么多人”

他们并肩坐在地上,挨得很近,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小薇假装看着书,感觉手都在发抖!她今天穿着一条蓝色的百褶坠地长裙,一件白色荷叶边短袖衬衣,长发披肩,头上戴着一个粉蓝色蝴蝶结发带。她安静的坐在地板角落里,眼睛盯着书。

他坐在她的身边,小薇明显感觉到他也很紧张。于是反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表妹?”

“我们一起坐单位交通车上学”他顺手摸了摸头发,他的手指修长。

“真没想到她是你表妹”他自言自语道。

“她很可爱!也很活泼!我们比较聊得来经常一起玩!”他说

“嗯,是的!”小薇不再说话了!她也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看书。虽然她一点也没看进去!

喇叭裤圆眼睛男生坐在一边很无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站起来又问了一次小薇,你真的不出去玩吗?

“不去了”小薇头也不抬的拒绝了他!他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小薇看着墙上修长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心里无比的落寞!表妹和朋友们看完了录像带又开始热闹的放着音乐大声聊着天,房门又被撞开了,她们喊她出去吃东西她也不去!到了晚上,好像都散了,表妹走进房间问她“你怎么不出来玩?健哥说他认识你”

“我不认识他,不熟!好像是隔壁班的!”

“姐姐,你帮我收拾屋子呗!”表妹对着小薇堆起了一脸的笑。

小薇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腿都坐麻了!她走出房间把客厅里的满屋狼藉收拾个遍,表妹还躺在沙发上抽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搬到广州就学会了,我男朋友教我的”表妹撸了撸中分头,吞云吐雾老练极了。

“你的男朋友是哪个学校的?”

“四中的”

“你怎么会认识这么多中学生?”

“坐校车啊”

“天哪!”

“你有男朋友吗?我同学和朋友都说你很漂亮,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没有!”

“健哥不错啊,那么帅!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不喜欢,我不认识他”

“你们今天聊什么了?”

“孔雀东南飞”

“那是什么鬼”

“他不懂”

说话间,表妹已经抽了三支烟,表妹郑重其事的告诫小薇

“千万不能泄密,不能告诉我妈抽烟和交男朋友的事,不然绝交!”

小薇点了点头!

周一回到学校的时候,小薇又碰到了走廊里的喇叭裤圆眼睛。她只是对他礼貌的微微一笑,小薇感觉这次的见面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了紧张,也毫不激动,似乎和他无比的熟悉,但她甚至不想知道他的名字,他和阳光里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他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有点莫名其妙的尴尬!小薇的坦然让他显得局促不安!是因为那次短暂的会面,打破了陌生的神秘感,还是这本来就是小薇幻想中的人物,那种悸动的光环完全消失殆尽!今天的他看起来和身边任何一个同学都一样了。小薇在心里无比的失望,这种感觉让她像失去了某种依靠,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之前期待的是什么,之后失落的又是什么。但,就是失去了!

小薇又参加了一次班里的舞蹈队艺术节表演。朱明英演唱的印度歌曲《明亮的眼睛》,还是她们几个女同学,而小雅却没再担任编舞。结果艺术节表演只拿了一个二等奖。小薇知道小雅为什么不再编舞了,可她什么也没说。小美还是那么忽冷忽热,但是一直在小薇身边。小云紧锣密鼓的谈着地下恋爱,风一阵雨一阵。小薇拿着20多分的数学卷子对生活几乎失去了所有信心与希望。

小姨父给小薇出主意说道:“我姐姐只用一台录音机就自学了12国语言,恢复高考后她自学考上华南农业大学现在在大学里当教授,还准备考去德国读博,叫她给你辅导一下吧!”

于是,小薇每天晚上被安排去到曲姑姑的家,要曲姑姑帮她辅导一下数理化。曲姑姑和做语文老师的老母亲住在一起,她比小薇妈妈还大一岁,但未婚。曲姑姑和妈妈小姨还有大姨完全不一样,她简单质朴且真诚。

“作业哪里不会?”

“都不会”小薇低下头

“上课听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听?”

“刚开始听不懂,后来就更不懂了”

“那不用学了,只有这么点时间补也没用”曲姑姑直接说。

“你喜欢做什么?”

“看书!”

“什么书?”

“小说,诗歌,散文,杂文各种书”

“很好,继续保持!”

“不用补了,继续看书!考师范不用考物理化学之类”曲姑姑简单明了逻辑思维清晰。

回到小姨家,小薇把曲姑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于是妈妈小姨和大姨一致选定给小薇报考幼儿师范学校和小云一起!

妈妈和小姨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人家小云多么开朗活泼,你每天看那么多没用的书有什么用,学习还那么差,说话别人都听不见,整天愁眉苦脸一点都不可爱!

是啊,这样的自己小薇也不喜欢!但是能做个幼儿园的老师应该也是比较快乐的吧,给小朋友们讲故事,跳舞唱歌这也是她喜欢的。虽然她的梦想是当作家。但是,她最需要的是先有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于是她和小云一起报考了广州的幼儿师范学校。

可就算不用考数理化,小薇的笔试成绩也没过关,妈妈又被找到小姨家开家庭会议,小姨决定带她去找校长申请面试的机会,因为面试比笔试更重要,她们都相信小薇的面试应该没问题!师范学校的校长先生在会议室给小姨,妈妈还有小薇讲了一个下午的建校历史,校长先生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他最后对小薇说,把握最后的机会,只要你通过面试我们就欢迎你!

回家后,妈妈和小姨为小薇的面试把她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剪去,给她带到发廊设计了一个孟庭苇式的纯情女学生发型,还定了一套昂贵的套装。她就像一个被人摆布的木偶和洋娃娃,不能有自己的意见。

面试那天,小薇跳舞,唱歌,讲故事,绘画,演讲,都拿到了很高的面试分。她顺利进入了这个神奇的学校。校长先生拿着她的面试成绩满脸欣慰,他对妈妈和小姨说:“看来,她很适合做幼儿园老师,希望这三年能在这里好好成长,但是文化课也不能落下!”

世界在小薇的面前又打开了一扇奇妙的门,她的初中三年就这样在乌云密布狂风暴雨泥泞的挣扎中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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