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都商税院

余福通被放出来以后杨士良第一时间便派人把消息送了过来,大宋为了防止有冤狱,除了大理寺和刑部外又设立提点刑狱司别名提刑司,负责核查是否有冤假错案逍遥法外,大名鼎鼎的宋慈便是提刑司的人。

但封建时代,无论多优良的制度始终有人能名正言顺的将其破坏。

为了恢复战乱后的经济,太宗皇帝在端拱二年颁布了赎刑法,诸犯罪情轻者,非大辟可以铜赎论,吏酌情以自量。

只要不是砍头的大罪,情节不是很严重的可以用铜钱赎罪,主审官吏酌情而定。

对于这样的情况何绍也无能为力,一来樊楼财大气粗,二来背景雄厚,否则这个酌情起码也应该让余福通丢半条命。

索儿坊的酒库正在全力酿酒准备供应万春楼,但就在马上要就要酿造完成的时候,季载却神色有些匆忙的跑来。

“少爷,不好了,咱们运粮食的车马和船都被扣下了”

“扣下来?被谁扣下了”

“说是都商税院”

都商税院是太府寺下专门负责征收各种商税的衙门,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得去一趟了。

京畿一代的粮食生产本就不算富足,想要供应起开封城如此庞大的酿酒数量只能从外地购进,何绍所买的粮食都是从江南一代鱼米之乡走水路运进。

都商税院衙门设置在城东,蔡河、汴河、金水河三条大河入自东入城,汇聚了全城的航运。

入城的桥头河边都站着税吏,每一条城的货船都需要交纳足税银后才能入城,汴河边上停泊着三艘运粮的船,还有几辆牛车。

“少爷,船是粮行的,牛车是咱们的”季载说道。

“每一次往来都缴了税款了吗?”

“只要有税吏要,我都缴了”季载说道。

何绍朝着河边走去,税吏身边树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行者卖货收过税,每千钱算二十,居者市鬻谓之收住税,每千钱算三十。

“这位差爷,这几艘船上的粮食和这几辆牛车都是我的,是缺了什么税务了吗?”何绍拱拱手问道。

“这些东西是你的啊”这税吏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绍“你们这是第几次运粮了”

“第四次了”季载急忙说道

“我要查验之前几次的税引”

“在这里”

季载从怀中取出几张税引,季载没有拖欠税务,本来以为这税吏查验完税引后就会放行,没想到这人却把这些纸扔到了一边。

“没有税吏红印,这是伪造的税引”

何绍看了其中一张上面署着季载的姓名,货物种类,以及税钱四百一十七钱。四张除了税钱不一样,名类都一模一样。

“差爷,差多少钱,我一次性补齐”

从余福通哪里坑来的两万贯,留给何安稳重修肉店、买酒曲、索儿坊买房、雇工酿酒、卖粮几乎已经花了七七八八。

“你以为补齐就行了吗?偷漏税按数额分别处以答、杖、罚钱、没收货物处理,你运粮四趟没有税引,都商税院要没收全部货物”

“差爷,这位差爷,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何绍一边拦着这税吏勾决,一边悄悄的塞进去两块碎银,感受了一下其中的分量以后这税吏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何少爷,我这也是奉命办事,你快想想的罪过什么人吧”税吏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道。

本来以为是一个意外,没想到这是有人在故意找他的麻烦。

如此看来这税引也许是这些税吏为了中饱私囊串通一气私吞,又或者是有人暗中指使提前设下的陷阱。

“多谢”

“你也不要为难我们,这几船粮食和牛车我就先扣押封库了,这几个天你去看看能不能找什么人帮你,只要上边发话我绝对放行”

“不过你想找人应该也难了,这次是都商税院监官亲自下的令,除非你能找到当朝宰辅”

这税吏笑了笑摇摇头,如果何绍真认识宰辅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下场。

何绍知道,当朝宰辅名为李沆,他虽然听过这个名字却并没有见过。

“那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找李沆?咱们连人家府邸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当何绍前往索儿坊酒库的时候,另外一批都商税院的人找上了门征税,各种税务大小足有十余种。

其中何绍只听过身丁税和市籍租,大宋每一个人不分老幼每年都需要交纳四十文身丁税,市籍租则是三十税一的商贾户税。

至于除陌钱、关津税何绍连听都没听过,五谷力胜税,是从城外运进城的粮食需要征的税以及托运粮食的螺马以及车船的税,他雇来的牛车都被扣押了居然还要出这一笔钱,何绍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最多的市籍租交纳了近百贯,最便宜的除陌钱只有一两百钱。

除此之外蛇头为酒库雇佣来了几十个帮工,每一个人需要交纳身丁税也需要何绍交纳。

“少爷,税吏开的税引很多都没有官府红印,商家可以少出一些钱税吏又能中饱私囊,这已经是惯例了。

这一次是我自己疏忽让您损失这么大一笔,请少爷责罚”

季载自己心算了一下何绍起码万贯损失,所以跪在地上主动请罪。

“这点钱不算什么,以后还有很多事要指着你干呢”

索儿坊所有的事情都是季载在忙前忙后,他只出主意不出力,有这样得力的帮手怎么可能辞退,至于损失更谈不上,赚钱对别人来说很难但是对何绍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少爷,咱们剩下的钱不多了,只够再买一船粮食”季载说道。

“把这些钱先留着吧,一船粮食用处不大,何况咱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就算买再多怕也运不到酒库”

单是一个都商税院就能让人领略什么是苛捐杂税,那个叫多如牛毛,最奇葩的饮水税、剩女税、晒太阳税,这些人永远都找到刁钻的角度并用合理的解释来征不合理的税。

如果实在找不到由头,就把这些税务从头再收一遍,美其名曰提前征明年的税。

何绍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个麻烦不解决酒库永远酿不出来酒。

“难道又是余福通?”季载问。

“余福通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而且他没这么大能耐”

何绍隐隐感觉到这次要为难他的人不一样了,第一个回合便让他吃了大亏,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想到还击的办法。

他在开封城得罪的人只有一个樊楼,何绍想起来了杨士良说的那个人,樊楼真正的大掌柜裴宜!

“少掌柜,您这一招简直是厉害,既不用自己出面又能名正言顺的搞垮他,索儿坊的酒库怕是这辈子都酿不出来一滴酒了”

樊楼上余福通正在大拍马屁。

“你之前给他那两万贯,算算应该也用的差不多了,就算将来都商税院不找他麻烦,他也没有本钱再去酿酒了”

酿酒除了需要技术外,最重要的就是本钱,人力物力离开钱一样也玩不转。

“只怕万春楼会帮他”余福通提醒道。

“放心吧杨士良那边我去说,就算他不和我们站一起,最起码也要让他作壁上观,除非他想和我彻底闹翻。”

如今的何绍要面对的问题很严重,首先是这些衙门刁难,其次如果想要酿出酒必须追加更多的投入,但自己的钱已经基本全部花完香肉店还在重建,没有什么能够赚钱的来路。

正如樊楼少掌柜所预料,何绍以为自己与杨士良已经算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如今他进退不得只能找上门请求帮助。

但这一次连杨士良借故连面都没有露,只是托人送来了一张纸条,展开后上面写着一个名字,裴策!

“少爷,这杨士良是准备作壁上观了吗”何寺问。

“是我有些唐突了,今日咱们本来就不该上门”

杨士良不管怎么看好他毕竟是一个商人,他所担心的无非就是万春楼和樊楼两家如果彻底撕破了脸以后,何绍又无法按时酿出酒,这会让万春楼陷入一个危险的局面。

“季叔说咱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去购进新的酒粮了”

如今局势不利,何寺非常担忧他们的处境。

“放心吧,你家少爷别的本事没有,赚钱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杨士良又想赚钱压倒樊楼,又不想担风险,何绍冷笑这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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