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年逾六十。
两鬓斑白,但身子瞧的出来很是硬朗。
特别是那张不见皱纹的脸,气血饱满,一看就是高手。
此时的老者在一剑挑开牟墩的刀锋之后,一手长剑垂地,一手负在身后,傲立场间,说不出的高人风范。
而在他身后,差点被牟墩尽数剁碎的四个年轻人,正满目惊惶的在赶来的同门搀扶下,起得身来。
这一看,人数还不少。
其中,还有几个穿着素白描金边长袍的,山永学院的学生。
那个叫姚强的,赫然在列。
哒哒哒。
简直下了客车,来到牟墩和范凡的身前。
“没事吧?”简直皱着眉,看着牟墩紊乱的气息,还有嘴角仍在向外溢出的猩红。
牟墩咬着牙,“师傅,徒儿...有点事。”
他本想说没事儿,但自己在感受了一番胸口的痛苦,以及体内元炁的调动极为滞涩之后,只得实话实说。
“摧魂掌。”唐棠此时也叼着烟,跟着简直下了车,“专门用来伤害武者体内元炁调动的封脉掌法,不过这门掌法在速度和其他方面却是弱势,只要用心防范,很好规避。”
说完,唐棠还对着牟墩哭笑不得的道:“大先生,你这亏吃的,让人猝不及防啊。”
“切!这家伙搞偷袭,不然我堂堂云顶学院的大先生怎么可能会中招!”牟墩连忙辩解。
那老者在被唐棠道破自己先前一掌的来路后,将目光转了过来,“阁下是什么人?又和这几个卑鄙蟊贼是什么关系?”
唐棠打了个哈哈,“我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我的身份嘛,咯,一个小小的巡卫而已。”
说着,唐棠还掏出了证件,在老者及其身后一众学生的眼前晃了晃。
“巡卫?”老者面上闪过一丝不愉,“既然是巡卫,那为何要帮着这些卑鄙蟊贼道破本副院长武功的来路?”
唐棠一听,原本还有点懒散且不以为意的脸色忽的一正,“啊,误会误会,只是顺嘴就说了,还请陈副院长见谅...”
唐棠对着老者抱了抱拳,“另外,我并没有掺和的意思,接下来的事请各位自便。”
话罢,唐棠叼着烟退到了一旁,也把目光转到了别处,好像在看风景。
待唐棠退走,那老者才重新将视线落在了简直身上。
上下打量一番,那双精神奕奕的眼睛微眯,“阁下果然气势不凡,年纪轻轻就勘破天堑,晋入天兵之境,怪不得能重伤山永学院的钱导师,不错不错。”
他连着说了好几遍不错,忽然话锋一转,“但用如此卑鄙手段偷袭重伤我奇勤学院的贵客,不管阁下是何来历,必须给我奇勤学院一个说法!”
随着说法二字落地,老者浑身气势陡然上涨。
一圈又一圈因为元炁的波动,而被裹挟的空气都开始随着老者的身周转了起来,好似一股小小的龙卷风。
天兵初境。
简直收回查看牟墩伤势的目光,将视线停在了老者身上。
只一眼,便如那老者一般,看出对方的修为境界。
不过,在这之后,简直忽然转头看向了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表情的唐棠。
“唐队长,能不能麻烦你一个事?”简直的表情还蛮诚恳且认真的。
唐棠一愣,“啥?”
“等会儿打起来,我可能没办法照顾其他...”简直说着,但还没说完,唐棠就点点头。
“没事儿,保护周围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是本队长的天职!”
可简直却摇摇头,“我想说的是,帮我照看一下车上的行礼。”
那可是四百多万。
一会儿和那看起来就蛮厉害的老者打起来,他可没把握还能照顾到那四百多万。
这下子轮到唐棠有点懵,但还是机械的点点头。
这个小插曲对简直而言很重要,但看在另一边的老者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阁下看来的确是狂妄至极!”老者冷哼一声,“怪不得屡次三番挑衅本院贵客,还出手偷袭,真当是目中无人之辈!”
简直气笑了,都难得的多说了些话,“老家伙,你找我要说法可以。人的确是我砍的,我既然敢做就敢认,但你能不能先说说,你想要个什么说法?”
“你屡次挑衅,还偷袭山永学院导师造成重伤,总得给个缘由!”老者冷声道。
简直点点头,“他活该。”
三个字,很轻,却听在众人耳中堪称掷地有声。
特别是原本还满脸恼怒,感觉受到冤枉似的牟墩和范凡二人,满眼绽放豪气。
“好好好!”老者怒极,连道三声好字,举剑指向简直,“阁下如此冥顽不灵,那本副院长就代我奇勤学院,以及山永学院的诸位好好领教领教阁下的功夫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早该如此了。
简直心里默默道,伸手接过牟墩递来的虎头刀。
一刀在手。
简直的气势同样陡然一变。
体内元炁尽数调动,如滔滔大河流转全身。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对与己修为相近,却还不清楚对方除了那催魂掌之外,还掌握了哪些武功的对手。
所以,他一开始就决定全力以赴。
毫不拖泥带水。
简直率先催动轻如燕,提刀率先出手。
“来的好!”老者厉喝一声,手中长剑不见有大幅度的挥动,却在下一秒陡然分出数十道剑影。
这些剑影宛如孔雀开屏,呈扇形护在老者身前。
简直双眼一凝,虎贲刀法——虎啸风驰再现。
吼——
全力施展的虎啸风驰,爆发出真如猛虎怒啸之音,裹挟无上巨力,一刀劈出!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真如猛虎愤怒咆哮的虚影,随着刀锋浮现半空之中,并扑出气势如虹的虎爪,狠狠拍向老者身前的数道剑影!
轰!
虎贲,刚猛,有死无生。
刀锋裹挟猛虎虚影,实实落在了剑影之上,发出好似空气爆炸之音,直炸的以简直和老者为圆心,四周风沙细雨乱蹿。
再观老者。
他在那猛虎虚影浮现的刹那,很明显没料到身前贼子居然一出手就如此猛烈,想要再施展出数道剑影,却哪里还来得及。
“噗——”
身前剑影破碎,老者口喷鲜血,向后倒飞而去。
直到数丈之距,老者才堪堪顿住身形。
只是他的面色,以不再复先前的气血饱满,白色开始浮上面孔。
一看便知。
仅刚刚那一下,他便已然负伤。
“好好好!”老者额上青筋凸显,紊乱的气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极快的恢复过来,“阁下既然如此不讲武德,那就休怪本副院长不再留手了!”
“打个架,为什么非要说这么多废话。”简直一刀破了老者身前剑影,可却没有半分停留。
轻如燕的身法早已催动到了极致。
当老者竖剑身前,正在凝势时,简直已然提刀再次杀至。
不过,这一次,他没能施展出虎啸风驰这一招。
虎啸风驰虽然刚猛,但毕竟是虎贲刀法中的大招。
想要完美施展出这一刀,必须要提前凝势。哪怕晋入天兵初境之后,也是需要如此。
呼——
刀锋凛冽,横斩老者腰腹。
就在刀锋即将斩穿老者身体之时,数十道剑芒散出刺眼的点点冷光,扑面而来。
“啧!”简直见势不妙,咬牙轻啐一口,催动身法退避。
只是有个小细节,简直在弹身飞退之时,突然将手中虎头刀掷向老者。
那数十道剑芒,此时就好比尖刺,以老者为圆心,剑尖朝外,将老者包裹的好似一只刺猬般,身前一丈概莫能入。
“去!”老者厉喝一声,手中长剑突指飞退的简直。
应他之声,那道道剑芒如受指令,瞬间融合,化作一道,急速刺向简直!
“嘶...万丈追魂剑,这可是中阶功法啊。”此时的唐棠也目露惊色,啧啧称奇。
只是更加让他惊奇的还在后头。
那被简直闪身飞退之时掷出的虎头刀,已经被老者轻易格开,不再被人注意。
当时唐棠都还暗暗摇头,觉得简直脑子为什么会突然犯傻。
没了兵器,难不成准备靠身体硬接剑芒?
但下一刻,简直就告诉了他答案。
噗嗤!
原本已落在老者身侧的虎头刀,突然无风自动,由下而上,狠狠斜插进了老者的腰间。
老者面目呆滞的缓缓低头,看着这把锋利的虎头刀没入自己身体。
而那道威势惊人的剑芒,似乎突然失去了老者力量的加持,只剩余势,摸到了简直胸口。
“哼。”简直闷哼一声,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才稳稳落地。
场间静默。
即便是唐棠,也是惊的张大了嘴巴。
更莫论那些奇勤或山永学院的学生!
“...走!”老者面色惨白,只最后看了一眼简直,努力从溢血的口中蹦出一个走字,便鬼魅似的突然凭空消失。
简直一怔,他只来得及看到那原本还插在老者腰腹处的虎头刀没了载体而从半空中落下,却根本没能发现老者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而随着老者的那个走字。
两所学院的学生突的如梦初醒,飞也似的向一个方位逃去。
其中,那个叫姚强的麦色少年,脸色极为复杂的看了看傲立当场的简直,还有范凡,便头也不回,好似逃命般远遁而去。
简直皱眉,刚刚那诡异的一幕,让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或者说,他是靠着前身的记忆,想到了什么。
毕竟,前身曾经也用过。
“符箓,或者珍宝。”唐棠此时走到了简直身边,轻声道:“但观那把刀并未随之消失,我猜,应该是珍宝,锚定纽。”
锚定纽,一种可以定下坐标,在使用者需要时,捏碎纽扣便可回到先前定下坐标位置的珍宝。
简直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个玩意儿。
不过,看样子刚刚那个老家伙挺富裕啊。
珍宝这东西,可没有一件是低于百万通宝的,而且,很多时候有钱都买不到,得靠脸。
“师傅!”
牟墩和范凡赶紧来到简直身旁,又是自豪又是担忧的看着简直。
简直摇头,“我没事...”
最后看了一眼老者消失的地方,简直命牟墩拾回虎头刀,摆了摆手,重新回到客车上。
几乎全程观看了这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的乘客,以及周边的人群,都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幕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简直朝那客车司机问了一声,“可以走了吗?”
场间众人才如梦初醒,看着简直的眼神宛如在看神仙。
客车再次启动,向山洞驶去。
只是客车在行驶到一处拐弯道上时,简直忽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迹。
刚刚那道只剩余势的剑芒,还是让他受了伤。
“师傅!您没事吧?!”牟墩和范凡同时一惊,连忙问道。
简直强自咽回已攀至喉头的腥甜,摇摇头,“没事。”
这点伤比起挨了自己一刀的老家伙来说,不值一提。
但这事儿肯定还没完。
想罢。
简直转身从一个年轻人手中抢走一截甘蔗。
在那年轻人...也就是被唐棠赶到后座的那位一脸懵逼的目光中,恶狠狠地朝着甘蔗咬了一口。
pia叽pia叽的嚼了起来。
居然没有pia这个字?
大龙村,邵老故居。
四个穿着深色西装的汉子满意的离去。
屋内。
体态丰满的邵大姐端坐在火坑房里,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起身送那四位离开的男人。
那男人颇为强壮,皮肤黝黑,手腕粗壮,一看就是个地道的农人。
而他,也是邵大姐的老公。
待男人目送那四位离得远了,才一脸不满的回头看着自己的媳妇,“你刚刚是想干什么?嗯?别人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买地,你还在那犹豫什么,啊?!”
邵大姐被自家男人数落,只能受着,但还是强自道:“阿广,我前几天才答应了简院长要将地卖给他的。”
“简院长?”男人眉头紧皱,随后想起来是谁,脸色瞬间变得极为不屑,“什么简院长,我呸!”
男人吐了口唾沫,“就一江湖骗子,还他妈什么院长!”
“阿广!你别忘了,曾经你被人从县里追到付家乡,还是简院长当时刚好路过,拉了你一把!”邵大姐据理力争。
邵大姐不说这一茬男人可能也只是骂一骂,但一听到自己女人再次揭自己的疮疤,瞬间恼怒,一巴掌扇到了邵大姐脸上。
“还提?你他妈还提?!”男人似乎气急,指着捂脸的邵大姐鼻子就骂道:“要不是你个贱人在县里勾男人,老子至于被那王八蛋叫的人追吗?啊?!”
邵大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要争辩,自己根本不曾作出任何对不起自己男人的事,却被发狂的男人打断。
“邵立花,老子最后告诉你!这地不卖也得卖!谁敢阻挠,老子砍死他,你信不信?”
邵大姐沉默良久,心里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就,依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