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也是真真入了夜了,贺焰嚣领着贺钧让门房开了侧门,径直骑马进了府。
夜风吹了一路,倒也吹走了几分气性。母女俩下了马,贺钧又摸了摸小棕的前额,下人便领着马去了马厩。
“接着。”
贺钧正跟着贺焰嚣准备去后厅填填肚腹,就见母亲搁前面扔过来个不知名的物什。伸手接住,摊开来借着月色隐约看清是条带子。放在手中还有些许分量,估摸还镶嵌了点什么。
乍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欲发问,贺焰嚣倒是先开了口:“不是跟娘说这绸带被你收起来了吗,今天怎么舍得带了出来?还给落下了。”
“这回要收好了,这可是你爹亲绣得最好的一幅了。留给你拴夫郎用,再弄丢,小心要打一辈子光棍。”
贺钧听得云里雾里,本欲出声询问,就又听母亲开了口。一通话下来倒也听明白了意思,只是有些奇怪,似是哪处说不太通:她并不记得有过这玉扣了。不过并不想管那么多,母亲总归不会胡乱说。于她只要应声收好了,知道这物什的珍贵和作用。
母女俩后又搁一处用了点饭菜,贺钧就差不多犯困了。她走在贺焰嚣后面还落开一段距离,用小手掌捂着嘴巴悄悄打了个大哈欠。虽没被瞧见,但贺焰嚣也知晓,欢诚头一回一个人骑这么久的马,眼下又是入了夜的时辰了,必定犯困了。于是遣了她歇息,兀自又回了正厅。
后半夜的烛火是未曾入眠,可否醒着人是不得而知。
次一日
天色启明时,林轻然便披着朝露上了门。浅白的光晕下,她不大齐整的衣裳和无甚情绪的面庞都像吸尽了棱角。门房惊了一跳,生怕人即刻没了去,急忙忙请进了府门,领去了正厅。末了,才来得及缓口气拍拍心口。
彼时,主人家已然一身周正的候在了主位。玉冠高束,与昨日穿的一身不同衣裳,瞧起来如寻常般利落;除却眼下那一划乌青。
林轻然往那八仙椅里一跌,肩头垮了下来,一启唇,透白的唇皮黏到一处,没能张开。贺焰嚣不去看她,端起茶盏泯了一口。
“啊决于我是有大恩的。”
良久,林轻然开了口。
贺焰嚣没有接话,掀起瓷盖撇了撇浮沫。
“我尚在沧阳时,你曾来信同我说,京都未定,莫回。”
“我信您,我深信你,自以为您是护着我。我是一丁点都不曾想,您是个如此人物。”
她轻声说着,贺焰嚣抵着盏身的拇指不自禁用上了劲。
“您是不屑见她,可我想,我时刻都想,我整整想了四年。所以昨日见着了初来,我恨不得马上将这京城翻个底朝天。可我没那个能耐,四年前没有,四年后也没有。”
“您也没那个意思,四年前没有,四年后……”
她顿住了,呆愣愣长望着某一处。七月的天早开始燥了,日头一上来,过堂风都不会有,沉闷而死寂。等她合上眼睑,一颗滚圆的泪珠冲出了防线,在脸颊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