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司马冏走马延津密林赏花灯路遇故交

“皇上,这王屯杀了我侄子,还有车骑将军郭彰的儿子,岂肯罢休,这禁军是微臣吩咐许骙的,皇上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你……,太傅,你也太包庇你弟杨珧了!”

“皇上,这王屯与我杨家势不两立,杀戮臣妾表弟,这岂肯让妾的叔叔杨珧罢休!”

晋武帝司马炎回头一看,原来是皇后杨芷也从明光宫赶来,为这事情问个清楚。

“王屯是来洛阳为其家父奔丧的,虽然其有罪在身,但念其忠心赤胆,网开一面,让他回去齐地吧!”

“皇上,不可啊!纵虎归山,乃后患无穷,臣观其人日后必反,并如若投于他国,则是国家的危难啊!”

杨骏一直向晋武帝谮言王屯,心里恨不得把王屯五马分尸。

“连杜预将军都拿其没有办法,你等能擒住他……”

“皇上,王屯虽勇,但所恃乃万里烟云罩和寒铁脊丈八蛇矛,如今他只有朴刀,虽有万里云,但已经虎入平阳,威力不甚从前,用智必可擒拿!”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吧!不过再别给朕生出其它事端来,以免引起朝廷各大臣的震动!”

“是,皇上,微臣领命!”

杨骏心里一阵暗喜,终于可以动用三军来缉拿王屯。

王屯和司马冏出了阊闾掖门后,一路策马狂奔,并到河边揩洗去脸上血水,又匆忙来到了洛阳客栈,客家见王屯的锦衣和里面的幅巾,血迹斑斑,甚为害怕,但亦不敢相问,又观王屯和司马冏形色匆匆的陟步木阶栏栈,并且又一晃下来,衣服都已换掉,并把那血迹斑斑的锦衣,扔进了客栈柜台旁的一大竹箧箱里。

结清了银两房钱,便纵身上马往九衢三市驰骛而去。

果然如客栈老板所想,外面的缉捕营,铦利锋镝,黑压压的正从衢衖汹涌而来,并沿途放哨警戒。

洛阳所有雉堞城门紧闭,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

那裴舆把王屯来洛阳服丧之事,回府上便告诉了其父裴楷,裴楷后又在宫中听说杨骏启动三军之势,来全城缉捕王屯。为此在府上闷闷不乐,担心起齐王司马冏和王屯的安危来。

正进退迍邅之时,突然家丁来报,说外面有两个人前来求见,神色匆忙,要求立刻见裴大人。

“快让他们立刻进来!”

裴楷一听家丁所报,就料定是司马冏和王屯两人。

司马冏和王屯一进光禄大夫的府上后,心情总算稍微放松了下来。

紧闭金沤浮钉的府门,只听外面皆是缉捕营的官兵在逐户搜查。那杨珧和郭彰亲率大军先来王畅府上问罪,不料搜了半天没有王屯的身影,还累的满头大汗。

便用刀指着王畅道:“如若窝藏包庇你弟王屯,便与其同罪!”

还忿忿不平的摽袖走出了王府,在府门外满腹牢骚,喋喋不休,扬言要烧了这王濬的将军府。

吓的王畅坐立不安,擗慄膺前。

“这顽劣之徒,来了还闯出这般祸事,辱没了门风,真是家门不幸啊!”

过了晌午后,见太阳躲进云层里慵懒惬意,隳暗一片雉堞女垣,看来是风雨绸缪,这暮春初夏之交,雨云正是说来就来。

忽然一个闪电霹雳,把不远天穹的浓密黑云给震裂成襳褵长带,顷刻间水滴淜滂而落,檐雨如绳,衢水成河,泞淖如漭。

九衢三市里的都人士女,慌乱如豕突狼奔一般,被雨都打进了内舍,楹桁瓦甓上都可以听见雨点猛烈的拍打声。

垝敝垩墙被浸泡上了水,开始微微坍塌,筚门圭窦的秫秸茅庐,已漏水难抵天明。

“都回营吧!这鬼天气,瓢泼大雨,还穿着这棕蓑衣,象个人样吗?”

“雨滴直往身子里灌,搞的人心惶惶,不如趁着这天气,回家陪妻孥去!”

一些军士感到不满,就因为一个王屯,大动干戈,还什么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关键在西宫外,亲眼所见几千军士顷刻间身首异处,血流成渠。

这明摆着不是让这些军士当挡箭牌使,所以有些军士便牢骚抱怨,一下子就搞的军心涣散,无心再在这鬼天气里冒死搜寻。

“微臣看现在是时候了,齐王殿下,当初你父司马攸,与我,还有王济,山涛都可以说是诗朋酒侪,袍泽之谊,现在齐王和王屯将军有危难,我裴楷肯定会帮你们的,如今家丁刚从外面巡逻侦查回来,说那些军士都已经回去了,所以你们尽快出城,迅速驰回青州吧!这洛阳不是安全的地方,那些杨、郭、冯、荀之流是不会放过王屯的……”

出了光禄大夫裴楷的府上后,司马冏和王屯一路冒雨策马驰骛,虽然蓑衣斗笠,但总是雨尘仆仆。

到了那洛阳的陴垣城门处,守门的将士执槊一问,见两位外面蓑衣簦笠,里面锦衣幅巾,虽然雨雾尚且蒙蒙,瞟觑甚不清楚,但这些军士本来就对杨氏一族,那蛮狠霸道心有不满,所以懈怠察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司马冏和王屯。

“洛阳一出,总算是躲过一劫,可是这杨氏老贼,已与我不共戴天,日后必斫杀了那些嚣张跋扈、唯利是图的佞宦。”

王屯义愤填膺,今日上午在西宫大战一场,本来是不想大开杀戒,屠戮那些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军士,本同为父母生养,岂可滥杀无辜。

虽然受杨珧唆使,但那些军士毕竟是心不甘情不愿。

“如今这洛阳,非往日洛阳,至从我父王司马攸一去,则洛阳就已经换了模样……”

出了这洛阳城,一路雨反而小了起来,并且太阳似乎打了个盹,从浓云里钻了出来,睁着眼睛在驱云赶雨,把城垣上的一片幽暗,给重新铺上了韫玉般的锦光。

经过延津城垣外的绵亘山路,树木繇懋,蟠虬错综,枝條叶茂,初夏的日光在斑驳闪耀,野雉在阒寂的林荫里啁啾。

路上花香阵阵,甚为清逸,虽然是雨过天晴,尚有珵玉枝叶,地面亦湿漉漉,马蹄溅水泞淖。

“过这山路村庄,迤逦多路,不似走大路轻盈!”

“这山路阒静,大路怎可企及!”

林荫闇遮,幽静庭閤一般,几十丈之外,风吹草动皆洞察分明,俯首于弥望菁葱的地面,只见枝叶上水滴震荡,由远及近似乎有马蹄奔腾的颤响。

果然有三匹马正汹汹溅踏而来,在林间荡起阵阵回音。

司马冏和王屯立刻驰入暗陬林木,揞揜踪迹,给那三个擐锦衣玉带的让开大道。

“又是此三人,真想斫刺了他们!”

王屯从树枝遮掩的张望里,看清是潘安、贾谧和贾模,不觉一阵愀然的恚忿。

“他们也走小路,想必也是怕有人看见!”

司马冏弥望着这些风尘,不觉甚是寂寥,心中想起自己失去父母,已是如孤蓬葭菼,往后那茫茫之路,不知是惊涛拍岸、风雪飞扬,还是春暖花开、沂水舞雩。

出了那林间山路之后,就没多少路就进了延津城垣,城垣内夜灯初上,喧阗的九衢三市已经映入了懕懕的眼睑。

“延津这里居然闹花灯……,还甚是壮观!”

司马冏发现晚上与往常不一样,这延津城里竟然花灯云簇,虽然与洛阳遥相呼应,快马加鞭一日可到,但繁华不失洛阳几分。

先进客栈下马停歇、裀幞藉榻,出了客栈便去满春楼馔了些酒食,再出去赏花灯消遣散心。

正赏心悦目时,突然一声敖曹的喧闹,几个衙署衙役,排列整齐,前后有条不紊的祇恪恭谨行走,腰肋佩刀,后面几个头戴簪冠,缨蕤瑱玥,擐锦衣玉带,风姿伟懋的男子,正优雅踏步而来。

司马冏一见,发现乃是卫瓘之子卫宣,旁边还有裴頠,裴瓒以及南皮石崇和繁昌公主。

由于司马攸颇受卫宣的颙慕,所以经常去洛阳齐王府走动,亦与司马冏相熟。

“今日在此幸会,真是纯属意外啊!”

司马冏被卫宣刚好看出来,所以就照面寒暄一阵。

“齐王殿下不在青州,怎么会大驾光临到此,难道也特来赏灯!”

“是啊!这延津的灯会甚是与众不同,可与洛阳同媲日月!”

“这位是……”

“这是我的掾属,名叫李掴,特来相伴到此!”

司马冏搪塞过去,见卫宣旁边的繁昌公主,正瞭望一般的蹙眉睨视自己。

便恭而有礼的作了个作揖,并言道:“皇妹今日到此,真是难得一见啊!”

这繁昌公主和司马冏同岁,但月份却小了几个月,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小女,与卫宣结婚已有一年。

“齐王司马冏堂哥,怪不得我眼皮再跳,原来有贵人相遇!哈哈……”

“那是,那是!”

“今日真是热闹,可惜走了潘安,还有贾谧他们……”

说话的是石崇,他与贾谧交情甚好,一直想攀附贾谧,以行丘壑之事,曾在轩阶下,望麾盖撤轫悠悠前行,便揖拜于车下,以示自己对贾谧的虔诚赤胆。

“想不到渤海南皮的安阳乡侯石大人也在,真是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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