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各路将军及时到达洛阳后,在朝堂之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一直让晋武帝迟疑不决。
日昃时分,初秋的云层淡薄,城廓墙垣在落日里染成了金色。
风光如画的岑嶅松楸,湫皋江苇,亹隘舟楫,都与天际交接在金色的浼浣里。
一骑绂冕绲带,风姿飒爽,在暮日里驰骋,盩厔于笼灯初亮的街市,商廛开始繁荣,都人士女,鲜装袨服,轸舆喧阗。
贾府的府门金沤浮钉,璀玮甚都,门阘上雕榱镂桁。不远一骑瑯音阵阵,珮环清尤,到了府门前,便下了鞍鞒,蹴入门桯。
这就是咸宁五年的九月秋初,在贾充太尉府上,益州太守王濬拜访太尉府,因与贾充交往甚密,所以想在朝堂之上的意见相左,在太尉府上做个屈膝畅谈。
王屯乃王濬之子,原名王矩,后改名为王屯。
“父亲,此次你来京都洛阳,许久不得重逢,父亲一直主益州,而我在京都任事,相见实属难矣。”
王濬到京都洛阳后,不禁让王屯高兴万分。
“你现在在齐王兼司空司马攸那里干的怎么样?”
一听到王濬提起这些,王屯就把过往旧事统统告知了王濬。
“什么……,太子妃戕害尚书羊瑾之女羊琉斐嫔妃,这简直不是人做的出来的事情,贾太尉怎么会生养出这么个女儿,简直是国家的危难,黎民的殇炀。”
王濬从椅子上心神不安似的站了起来,他弥望着前方挂着的一雕弓和盔甲,然后低头说道:“我与贾充一直交往甚密,也去过贾府,曾见过贾南风,相貌平平,性格不同于一般女性,但那是不到及笄之年,想不到现在如此变化,真的是匪夷所思啊!”
“今朝堂上又面红耳赤,有过一番争论,皇上也难下定决心,所以父亲打算今晚去太尉府走一趟!”
“父亲,志秉高洁,但儿观贾大人乃奸诈权臣,宜朝廷内事而不善征伐,这次伐吴之事,实在是邃炁作云,蒙蔽圣聪!”
“这不是太尉一个人的注意,荀勖太傅,冯紞都横加阻拦,所以谈的非常的郁闷不快!”
王濬不禁叹了口气,自己现在也已尚有年纪,如若再不伐取东吴以成大业,到时卸甲归田,可谓遗憾。
“刚才你说齐王司马攸,因为羊妃之事,被皇上遣返封地,并且王妃贾褒也已过世!”
王濬惆然想起了刚才王屯所提之事,锁眉又一问,不觉感慨生命无常,世态炎凉。
“孩儿曾想杀了那个郭隶和司马繇,给齐王出口恶气!”
“你太年轻气盛,一身武艺岂可用于此处,你寒脊丈八蛇矛之所以天下无敌,这可是岐真仙道教你的,你应当在征伐东吴上大显身手。”
“这次父亲你应该匡扶正义,借机向皇上提及齐王,希望能让齐王抚内安外,总督事这次的征伐东吴的大业!”
王屯在齐王司马攸帐下任职,虽然只是个骁骑校尉,但见齐王蕴藉温和,平易近人,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乐于施人的谦卑情怀,无不让他肃然起敬。
遂立志发誓绝不因官阶大小,或者金钱诱惑等,来改变自己对齐王的赤胆忠心。
“今天父亲已经在殿中提及过了,皇上已经安排齐王为镇军将军,都督下邳事宜,这本是琅琊王司马伷之职,但因司马伷居功怃敖,被皇上忌惮,怕其刚愎自用,使吴军有可乘之机,而一旦下邳有失,则整盘棋就散了!”
“哦……,这皇上倒还是慧眼识珠,齐王与琅琊王,掫取一端,则必为齐王也!”
王屯和王濬在这次难得相见的机会里,彼此耿心于父子肺腑,在倥偬之间灼见当今事事。
可不止业道险巇坎坷,如巉岩崖砦,但胸有丘壑,驰骋涧水平川,声势浩浩而荡天下。
王濬到了贾府后,想不到安东将军王浑已在贾府候坐。
王浑乃太原郡晋阳县人,曹魏司空王昶之子,历任怀县县令、参军、散骑侍郎等职,并袭封京陵县侯。司马炎代曹魏建立西晋后,改任扬烈将军。
之后又担任东中郎将、征虏将军、豫州刺史等职,积极筹划伐吴方略,善于兵法,奇正出击。
这王濬一见王浑,不觉有点惊讶,毕竟各守城池,为将一方,很少有所往来,想不到这次误打误撞,却以这种方式见面,遂又不免有点感慨,道是戎马生涯,挥手间青丝成白发。
纵横捭阖,方觉现在不过是衙署一茗茶宾客。
“安东将军在此,幸会幸会!”
“龙骧将军客气了,今日怎么也有空登门到此!”
彼此喧寒问暖,勾勒门庭冷落之遒劲,道出宦海沉浮的将门百味。
“今日朝堂之上,陈述乏味,彼此难以聚在一起,所以特来闲情到太尉府,一是到太尉府品茶,谈家长里短,二来也是因为有事积虑于心,到此不吐不快!”
王浑也有此心,想再次和贾充交换一下意见,这伐吴时机已经成熟。
不想王濬得知王浑将军跟自己想法完全一样,所以不禁攘袖一笑道:“果然是无风不起浪,今日撞撞跌跌来此,想不到扶墙不倒,是为有中流砥柱在此,不虞不恙,是为安东将军也!”
“客气了,王濬将军,彼此齐心协力有什么不好吗?”
“哈哈……,彼此各道间阔,不甚其乐融融!”
这时贾充蹴屦而来,拱手作揖道:“两位将军,登门造访,看来我贾充是在朝堂之上,淤塞言词,以致皇上无法定下决心,以伐东吴!”
贾充攘袍坐了下来,神情严肃,内心上下不平,似乎依然难以放下固有的想法。
“太尉,琅琊王司马伷携其子司马漼已入廷堂,特来拜访太尉!”
“快有请迎琅琊王进府……”
琅琊王刚入座后,太傅荀勖亦乘车而来,这时贾府府院里已是车辀喧阗,麾锦蔽日。
这司马伷字子将,河内郡温县人。
西晋宗室将领,晋宣帝司马懿第三子,由伏太妃所生。
晋景帝司马师、文帝司马昭的同父异母弟,晋武帝司马炎的叔父。
司马伷少有才气,在曹魏历任宁朔将军、散骑常侍、征虏将军等职,先后受封南安亭侯、东武乡侯,五等爵制建立后,改封南皮伯。
司马炎代魏建立西晋后,获封东莞郡王,入朝任尚书右仆射、抚军将军,出外拜镇东大将军。
“这东吴已势见颓废,建平、西陵,直至武昌,皆一触即溃,兵无战心,防无遮拦,此时不取东吴将为天下人所取笑!”
王濬自领益州刺史以来,大造船楫,厉兵秣马,操练水军,已达几十万之众,这兵马粮草俱足,如一战则势不可挡,东吴西线即化为齑粉。
“龙骧将军说的在理,今吴国孙皓不修朝政,随意鞭挞臣僚,并且横征暴敛,徭役赋税皆使民怨沸腾。所谓得天下,民心为上,现在正是东吴民心向背之时,何以不取之呢?”
安东将军亦陈词肺腑,铿金戛玉于廷堂之间。
“各位将军说得太好了,我司马伷也想说两句,我亦虽为王叔,但绝不因此藏有私情,今日灭吴之势正如各位所说已成矣,昨日朝堂之上,皇上犹豫不决,难下决心,所以去崇德宫觐见了皇上,向皇上表以各位将军之决心,若军心已定,则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贻误了此等军心良机,那是纵容敌人使有喘息之机,何况幡然醒悟,就更加大业难求。”
经过一番交流,贾充和荀勖、还有冯紞皆被说动,这贾府之上果然酝酿出了征伐东吴的大业。
太尉贾充一拍几案,愀然道:“今日之计,就依如此,我等会速进宫,奏明此事,择日即刻发兵,一统山河!”
即散之后,贾府茶凉阒寂,但座上尚温。
进了崇德殿,贾充和荀勖道以说明,晋武帝疑虑遂解,立刻下诏择日起大军征讨东吴。
咸宁五年十一月,晋武帝开始发动灭吴战争,但贾充和荀勖又起迟疑之心,而忘太尉府上之誓,晋武帝又陷于纳闷,不料中书令加散骑常侍张华和尚书杜预直谏晋武帝司马炎,说以厉害统筹,遂是晋武帝当机立断,并且严加呵斥了贾充和荀勖的反复无常,以及优柔寡断、见事迟疑不决等,后贾充和荀勖见武帝信心已决,遂又见风使舵,言明自己初心本意,是为同心协力一战而荡平东吴,只因怕一时有失而担责折了自己的名声,所以才致如此。
晋武帝捋须一笑道:“朝堂之上,君臣之间,怎么可以以一时的成败而损肱股、杵臼之情呢?”
贾充和荀勖一听大悦,遂不再提心吊胆、迟疑不决。
司马炎则授予贾充任为大都督,假黄钺,统领六路军马,琅琊王司马伷为辅都督,辅助贾充谋策行军事宜。
六路大军浩浩荡荡齐路并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