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前浮在半空中捉摸不定的情绪就这么被一句话给安抚了下来,连珩甚至有些惶恐,不明白余景怎么猜他心思一猜一个准。“嗯嗯,不着急。”余景掀了他的上衣,一边换敷料贴,一边还能敷衍人。像哄小孩似的,把连珩给“嗯”出一脑袋热气出来。他咬着牙,就这么看着余景坐在床边给他换药。直到最后,余景习惯性用掌心把纱布捋平整时,连珩捉住了对方的手腕。“嗯?”余景抬了眼。连珩拧着眉,额角突突直跳。心里还在想着“不着急”,可此时面对余景,就是有点控制不住。“怎么——”余景的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连珩拉着他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按上了腰腹以上。诡异的安静中,两人目光相撞。连珩抽了抽嘴角,艰难地把话说完:“感觉……如何?”-余景第一次被人强行塞了一嘴豆腐,然后他呛住了。因为实在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他先是愣了很久,随后突然笑出了声。这样的反应让连珩很是尴尬。“没感觉就算了,”连珩把余景的手一扔,脸上烧得都快冒烟了,“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挺软的,”余景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想练练,你带带我?”不是?怎么激起胜负欲了?连珩气得吐血。“困了。”他把被子一捞,闭眼睡觉。余景扒拉几下被沿:“生气了?”连珩没什么好脸色:“你把我当小孩?”余景笑道:“不至于。”“你对我没反应?”连珩又问。余景“啧”了一声:“你不是不着急吗?”连珩一把把被子蒙过头。余景又笑着给扒拉下来。“都说了给我点时间。”连珩伸出两根手指头,格外认真:“两天。”余景把他的手拍一边去:“你的不着急就只有两天?”连珩:“……”闭上眼,当修炼。洗衣机提示洗衣完毕,余景这才发现自己和连珩在这打打闹闹竟然浪费了快有四十分钟。“睡你的觉吧。”余景起身就要离开。连珩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去哪?不跟我一起睡吗?”他们在医院两张床也就隔着一米远,回家了没想着一被窝吧,怎么反而隔了一面墙?“我晒衣服,”余景扒拉开连珩的手,“你不是两天吗?今天先自己睡。”第59章 和连珩的相处比余景想象中要更为轻松,最起码他们有话可说。那些他之前觉得可能会尴尬的事情,如今真到嘴边了,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开口。明面上扯皮比暗地里较劲要舒服很多,说出来的话半参着玩笑,愿意认真听就认真听,愿意当玩笑就当玩笑。余景不知道是自己心态发生了转变,还是他和连珩原本就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总之回来的头一天感觉良好,觉得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也未尝不可。当晚,本来是想分房睡的。余安不在这里,次卧空了出来,余景不住白不住。只是这人都躺床上了,翻身刚想关灯,却意外看见半掩着的门缝外扒拉着一个人影,瞬间把余景给吓坐了起来身。连珩半夜扒门过来,跟个壁虎似的贴着门缝幽幽地看他。“你要睡觉了?”“嗯?”余景哭笑不得,“怎么了?”连珩憋了会儿:“怎么不告诉我?”余景:“……”有什么好告诉的?两人沉默片刻,没人退让,余景无法,只好掀开被褥一角:“过来吧。”连珩当即走去躺下:“是你说的。”这让余景想到了小时候。连珩和家里吵架了,晚上就拿着枕头跑余景屋里睡觉。那时多是盛夏,两人挤一起难免燥热。连珩睡着睡着就贴着余景,热得他电风扇都不管用,半夜悄悄关门开空调。小连珩睡得迷迷糊糊,等余景回来了,又重新贴上去:“是你开的。”是余景自己要开的,不是他来一回就开一回。这小子推卸责任惯了,余景也不反驳,只是没好气地拍拍对方架在自己腰上的大腿:“你睡相能不能好看点?”连珩向来没什么睡相。歪七扭八的,满床乱滚。“在想什么?”耳边传来一声询问。余景侧了侧脸,眼底带笑:“想你十来岁还能掉床下面。”连珩:“……”什么陈年黑历史。“你不一样也掉?”“那肯定不一样,”余景起了兴致,特地侧过身,把手垫在脸下面,“我是被你挤下去的。”连珩自己睡觉不老实,和余景一起就一个劲挤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身上跟上抹了胶水似的黏糊,余景当时没想太多,但现在想想,可算是琢磨出点意思来了。他抿了下唇,觉得是不是自己思想龌龊。连珩那时候还那么小,怎么可能——“啪”的一声轻响,卧室的灯被连珩关掉了。衣料摩擦被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四下漆黑的卧室显得尤为明显。余景的思路暂时中断,心底蓦然生出几分别扭。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和连珩在一张床上睡觉,但那时他们关系明确,一米八的大床一左一右,也算泾渭分明。可眼下他们的关系今非昔比,床都缩短了三分米,连珩真要做什么,他应该是什么反应?来不及去细想,连珩也侧过身,两人面对面躺下。余景下意识去摸他腰腹上的伤口:“你仰躺着。”连珩在被子下覆住他的手背:“已经好了。”在医院时,连珩躺了一个多星期,人都快躺废了。那时他的伤口还没愈合,侧卧会在一定程度上挤压到腰腹,所以余景通常都会让他乖乖躺着,难受了才稍微侧躺一会儿。照顾伤患的动作已经成了习惯,余景略微回神,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才出院,还是不要这么大意——”话没说完,连珩就抓着他的手腕,把人带进自己怀里。猝不及防的靠近,余景身体一僵,把自己绷成了一块钢板。好在,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余景被对方的心跳声吵得也紧张起来。连珩微微低头,下颚贴着余景的额角。握着手腕的手挪去后腰,还算规矩地搭着,可能是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僵硬,随后又轻轻拍了拍。“睡觉吧。”连珩这话把余景都说笑了。“你能睡得着?”余景问。“你睡不着?什么原因?”连珩慢悠悠地问,“我是在努力在当柳下惠,你又是什么?”余景推了下连珩的胸口,勉强仰起脸:“你——”黑暗里,他的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