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bus,
(为我等罪人,)
avemaria,gratiaplena,
(万福玛利亚,满被圣宠者,)
dominusteediulieribus
(主与尔偕焉,女中尔为赞美)
&usfrutristui,iesus.
(尓胎子耶稣并为赞美)
sanctamaria,materdei,oraprooribus,……
(天主圣母玛利亚,为我等罪人,今启天主,及我等死后……)”
陋室里不断传来少年低哑破碎的祈祷声,在阴暗潮湿的四方环境里飞快碰撞到墙面又朝他扑回来,导致整间屋子里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犹如千万只长着细腿的小爬虫在黑暗中涌动。
祷告还在继续,少年的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睛已经被泪水泡肿发红,沉甸甸的泪珠让他长又密的下眼睫沾在脸上。裸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都是一种极其不健康的苍白,好像从未晒过阳光,好像从来没有吃过一顿丰盛的饱饭。
棕色土墙上那用碳灰涂抹的拉丁十字架在唯一的烛火映照下,隐约摇晃起来。无神的眼球转也不转的直勾勾盯着十字架,灰白的嘴唇飞快翕动,念出来的祷告词又快又急,也不知有几分诚心。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蜘蛛从天花板爬过,细细的丝线垂下,它伸展着八条纤细的腿缓慢的爬向十字架,最后在十字架正中间停了下来。
烛火没有预兆的熄灭,发出“嗤”的轻响,几不可闻,白色的烟灰腾起,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少年粗重急促的呼吸,再没有其他。
自然也没有光,因为他本就身处地下室,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铁门,门外栓了两根手腕粗的锁链和一把拳头大的黑色锁头。
他自出生开始就住在这里,和他们一起。
是的,是他们,纵然这个狭小的地下室只需十五步就走到头,里面住着他的母亲和两个傻妹妹。
他是最大的哥哥,本应承担着保护母亲和妹妹的责任,可看他从破烂宽大衣服里露出来的后脖和手腕脚腕,显然他也很弱小。
祷告声骤然停下后,母亲翻了个声,没有噪音后她睡得更沉了。
很静,很静,只有他喘息的声音还证明这座坟墓里尚有活人苟活。
烛火“砰”的一声重新燃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惊到了少年,但那样的表情也只在他眼珠里存在了半秒,半秒后,又是一摊死水般注视着烛火。
没有人点火,烛火也不是往日金色。
而是绿油油的,地下室没有风,那火苗就这样直直的燃烧着,少年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后脊背渐渐绷紧,冒汗。
他在妹妹的童话故事里见过这样的眼睛,绿色的,是狼的眼睛。
“啊啊……我会吃掉吗?主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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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您降下的恩赐?”少年痴迷的盯着绿色的火焰,缓步靠近。
“当然不是。”
黑暗中有个声音回答他,少年猛地转身,墙上的十字架模糊不清,似乎是被谁用力抹开一样。那细腿儿的蜘蛛趴在墙上,轻快的踱步。
“当然不是,我的孩子。”
这下少年确定,说话的是那只蜘蛛。
“你不怕我吗?”蜘蛛动了动前面两条腿,从墙上跳下,落地时化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容貌高贵优雅,金色的直发披在肩头,绿色的眼,鼻梁高挺,浅金色的短胡须并不影响他的美貌,手握文明杖,手柄处雕着蜘蛛的图腾。穿着质地上乘的长款西装,褐色的领巾上印着蓝色的花朵,袖扣和衣领处的胸针都是红宝石,璀璨的红,热血的红。
少年痴傻的盯着中年绅士,又突的醒过来,诚惶诚恐的俯下身去跪倒,只敢小心翼翼注视绅士的锃亮的鞋尖。
他懂得,凡人是不可以直视主的。
“主,您是伟大的……”
少年的下颚被冰冷硬质的皮鞋尖挑起,他低眉顺眼还是不敢看主。
“我不是你的那一位主,但我夜夜听里祷告,你的诚心打动了我。所以我,大发慈悲的来帮你。”中年绅士说话的语调如优美的抒情调,却不知为何有些轻浮。
少年不想思考。
他早已身在地狱,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更糟糕的,他没什么好输,所以主也好,野兽也好,请把他的肉体拿去吧。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男人蹲下捧起少年的脸,丝质手套摩挲着少年粗糙发红的皮肤,即便如此,少年也异常清秀俊美。
“你愿意获得拯救的机会吗?”
“您愿意救我?是,是现,现在吗,现在就要吃掉,我吗?”
“不不不,那太野蛮了,我对你的血肉没有兴趣。”男人眼中猩红闪过。
“少年,我问你,你知道我是什么吧?”优雅的中年男人勾起唇角,轻轻地眯起眼,凭白多了许多诱惑的深情来。
少年懵懵懂懂的点头。
“少年,若是神来了,你愿意奉献出什么?”
“肉体。”
男人嗤笑一声,又问:“那若是恶魔来了呢?”
“我的所有。”
男人餍足的微笑:“好,那你现在去把你母亲肚子里那个快要出生的小孩带给我。”
少年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刀,手指顶开刀鞘,绿色的烛火和刃上的寒光交相辉映,刀柄和男人文明杖上一样,都刻着蜘蛛图腾。
少年的目光落到地下室中央,那里有个用砖块摞的简易土灶,枯树枝,潮湿的柴火随意摆放在旁边,更右边是个边缘豁了道小口子的水缸,也不管干不干净都泡在水缸里的盘碟叉子,水面上漂着一层黄色油污。整间地下室只有一张小木桌,四张木椅算得上是家具。他们没有床,总是挤在地板的棉絮上,以前只有他和母亲的时候尚且能够勉强睡在有布料的地方,现在小孩多了之后他只能睡在地板上,随便抓两件衣服垫着。醒了之后又随手推开,或揉作一团,或张牙舞爪散落在四周。烧了一半烟叶和空酒瓶堆放在勉强可以称作床头的地方,母亲睡到一半口渴总爱喝两口,如果妹妹们吵闹不肯睡就给妹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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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口。旁边的墙面上附着些白色的干涸的液体,久而久之和墙体融为一起。
这就是他的地狱。
他举起刀,没有任何犹豫,压住臃肿母亲的挣扎,痴傻的妹妹们被扑腾醒,大的那个凄厉的尖叫起来,小的那个发疯似的大笑。围观的中年男人嫌吵,文明杖轻轻一挥,女孩们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嘘,我的孩子正在吃他最最重要的一餐。”男人笑盈盈的把目光转向少年。
红色的液体很暖和,很暖和,让他记起自己在母亲肚子里的那种安心归属感,他扯断勾着婴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温暖的液体溅了一身,他咧开嘴笑了。
这才对,这样才对,千万别出生在炼狱里。
他虔诚的屈膝,双手举高慎重的把自己的弟弟献给中年男人。
“勇敢的孩子,是你拯救了他对不对?”中年男人温柔舔舐少年耳廓上的冷血。
少年满眼感动地抬头,他就知道男人是懂他的。
“真乖,奖励你吧。你拯救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会拯救你。作为回报,当你吃下他的那一刻起就彻底自由了,人世间的所有法则将再无法束缚你!”男人的嗓音仿佛裹了满满的蜂蜜面包,没有哪头愚蠢的熊能够拒绝香甜的诱惑。
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然后是无数口。直到温热的液体重新填满了他冰冷的身体,他仿佛重生一般喜悦的舔舐着手指上剩下的红色。
“足月还未出生的婴儿是最美味的。”
少年仰望着神祗一样的男人,愣愣点头。
“少年你的名字?”
“伊芙琳。”他自卑的低下头,这是个女孩儿的名字。
“无需害羞,这是个好名字。此后这片土地上,听到你的名字都会害怕到不敢大声呼吸。”
“那,那您呢……”少年期期艾艾。
“叫我老师吧,我可爱的伊芙。”
男人冰冷的唇靠上来,唇舌纠缠间少年感觉身体变得冰冷,然而这种冰冷并不让人难受,反而很舒服。
舒服得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属。
分开的时候,少年的喉咙逐渐浮现了一只黑色的蜘蛛纹样,巴掌大,趴伏在少年脆弱苍白的咽喉,妖冶亦不详。
男人爱怜地单手抚摸少年的脖子,说不好是想要安慰,还是想要一把掐断他的颈骨。不过眼下自然是前一种,毕竟少年现在已经是他的所属物了,是他们的一员了。男人满意的点头然后直起身,仪态万千地文明杖向着墙的方向一挥,巨响之后,西侧墙体彻底被凿开个大洞,前面是黑漆漆的,却有一层白色的软纱笼罩其上。
“那是月光。”男人扶在少年瘦弱的肩膀上,朝着那个方向指了指。
“逃吧,我的宝贝伊芙,你是自由的。”
少年没命的奔跑起来,不知疲累,轻盈的月光和无数的星星照亮他前进的崎岖山路,山风推着他的后背。
双腿没有半刻停下,恍惚间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变成了野兽,变成了狼,变成了熊,变成了蜘蛛。
手背抹去汗水的时候,蹭到了嘴角,他舔到了甜美的血腥味。
是了。
他不再是人类了,他是野兽,他是狼,是熊,也是蜘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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