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作？
张笃眼睛微眯，面露不愉。
顿时，属于第三境巅峰的强横气息，轰然爆发而出！
但又控制弥漫在这前堂之内！
毫不外泄！
对此，谭玄心绪难平，胸膛剧烈起伏，双眼死死看着张笃，体内元炁涌动。
看样子，好似有冲突动手的兆头。
见状，张笃身上强横的气息，缓缓收敛。
今日这登门试探，到此为止了。
就目前而言，他已证实了对方跟王言之死，并无直接关系。
只见他面上转而露出一抹歉意笑容：
“方才之举确实不太妥当，这算贫道亏欠小友的，这样……”
说着，其从袖间抖出一个碧绿瓷瓶，将之递向谭玄：
“这是一瓶精元丹，里面共有五粒，小友将此物收下，就当是贫道为方才之事做出的补偿。”
言语未落。
啪！！！
哗啦！
啪啦……
几道清脆之声便随之响起！
谁料。
谭玄竟是反应过激的，一巴掌将张笃递过来的那碧绿瓷瓶扫在了地上！
用力之大，根本不似作伪！
幸好前堂地板中间位置，铺就有一淡色地毯，加之那瓷瓶本身材质不俗，拍落在地，并未摔得稀巴烂。
轱辘辘滚动了一圈，回到了张笃的脚边。
一瞬间，张笃面上的微笑，凝固在前一刻。
此刻神情变幻，分外精彩！
他是万万没想到。
一粒精元丹，价值五点丁等资源份额，这一瓶五粒，几乎是等若一个外勤剿灭任务中，第三境初期击杀对象的首级了！
按理来说。
这等补偿，作为他张笃一次贸然对司内后进同僚的试探代价，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即便这试探的对象，同样是名山大派子弟出身，代价也是足够！
更别说这谭家小儿，入职之前，不过是一散修身份！
若不是得卢峪那家伙的看好，甚至连入职道录司，成为一名道官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就这样一个人，竟敢出手拍掉他所递之物？！
哪怕此事，是他不太占理！
可他是何身份？
能够事后主动露出笑脸，给予补偿，便已是极为难得了！
若不是顾及引荐此人入职的卢峪的颜面，他连这瓶精元丹的补偿，都不会象征性给出。
对方以为自己是谁？！
不过是第二境后期的知观罢了！
这瓶精元丹，给的是卢峪！
不是其！
这世间，不论世俗，还是修行圈子，只有双方实力接近之时，道理二字，才会体现。
其余时候，若无能够引人重视的背景，或其它复杂因素，一些亏，让你吃了便吃了！
怪只怪你道行修为不够！
怪只怪你实力弱小！
张笃气极而笑之际。
却紧接着听到眼前这怒目圆睁的后进晚辈，怒斥道：
“补偿补偿，你这龙虎山高功便只知补偿？！
怎么？就因那王家屡次招惹我亲人，我有动手杀人的动机，而你与王家有旧，连理都不讲了么？
枉你龙虎宗自诩东土道派之首！如此行径，真是令人不齿！
一瓶精元丹，或许换个人，还要对你张笃，对你龙虎宗，乃至于对王家过往种种恩怨都愿意一笔勾销，但我谭霖，偏不受这个鸟气！”
偏不受这个鸟气……
鸟气……
这小子，还敢骂我？
张笃面上神情趋于冷厉，先前收敛收起的强横气息，再次迸发而出！
这一次，这股气息，却是直接强压在谭玄的身板之上！
嗡！！！
耳畔仿佛无形的细微轻响蓦然出现，谭玄只觉背脊之上，好似有一座无形大山压下。
这股气息，不局限于魂灵层面，更多的，是趋于具象化的道行实力层面的位格压制！
是以，他那已经足以媲美第三境中期修士的魂灵之力，只能被动抵御部分。
他的脑袋。
他的腰杆。
他的腿弯，在一点点低垂、弯曲！
看到这一幕，张笃冷哼一声，心间不悦褪去几分。
但压在谭玄身上的强横气息，却没丝毫减弱。
相反，他陡然往前踏出一步，迸发出体内的气息，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俨然更加强盛了几许！
此刻，他双目之中，看向谭玄的目光，带着些许淡漠与怜悯：
“小子，其实贫道能够理解，你这个年纪，对这世间诸事，以及人情世故，认识不深，太过稚嫩，凭一腔……
当然，贫道在你这个年纪时，也曾自以为是，但这不是你……”
话未说完，张笃言语戛然而止。
一道着素雅衣裳的倩影，缓缓步入了这前堂之内。
其手中雪白拂尘轻挥，一袭劲风打出！
瓦解了压得谭玄有些喘不过气的气息威压！
“张笃道长，你老人家是龙虎宗的前辈，这不远千里来此淄川，不会就是为了耍这前辈威风的罢？”
陈芷若莲步轻移。
身形几个停顿，已然与谭玄并肩而立。
看到来人，张笃面色微凝，气息收敛，随即露出一抹淡笑道：
“天下道门本一家，一树开得千朵花，既是玄机师侄出面，此间之事便到此为止，贫道先行一步。”
语罢，其对着陈芷若打了个稽首。
一步跨出，身形消失在堂内。
原地，那碧绿瓷瓶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补偿，其终究是留下了……
谭玄上眼皮半耷拉下来，遮掩住眼底一掠而过的异色。
这张笃，似乎对陈芷若，有些刻意退让之态啊？
有些不愿交恶……
是由于其双十之龄，便已突破至第三境的天资，还是因为其它？
青羊山作为这数百年来，新进崛起的道派，山门无论是底蕴，还是门人弟子数量、实力，皆比不上这东土第一道派之首，龙虎宗。
玄机，陈芷若……
姓陈，陈汉皇室之姓。
莫非……
对于陈芷若的身份，谭玄早有猜测。
其的那份气质，让其区别于寻常修行者，鹤立鸡群之余，也暴露出很多东西。
但他一直无从证实。
不过从这一个多月来，一些形形色色之人，对其的态度来看。
其多少都与陈汉皇室，有一些瓜葛。
或者世俗出身，就是皇室之人！
天横贵胄！
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经东土人族冥冥中的某种意念汇聚加持，分外不同，显贵异常！
这样的人，一旦修行，自然也极不普通。
只是这东土樊笼，对此早有限制。
王朝皇室之人，不论男女，一入修行，需斩断世俗亲缘联系，不得插手任何国祚更替之事！
贸然干预世俗之事的惩戒，尤为严重！
比之寻常修行者，要严重数倍！
违者，自有天诛降下！
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连鬼修都做不得。
“此番，多谢道正解围！”
谭玄思绪纷飞，朝陈芷若拱手一礼。
陈芷若身形没有闪躲，坦然受下，随即自顾自的给自己沏了杯茶水：
“你既然洗脱了嫌疑，即使我没有出面，那张笃也顶多是给你个教训罢了，他是龙虎宗高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这点脸皮，他不要，龙虎宗还要呢。”
陈芷若款款坐下，手捧杯盏，小抿了一口。
闻言，谭玄笑了笑，没有急着再次出声，而是弯下腰，将那碧绿瓷瓶给捡了起来。
把瓶塞一拔，里面五粒精元丹，一粒不少。
他自取了三粒，将剩下的两粒，递给优雅端坐着的陈芷若。
陈芷若眼皮一翻，星眸白了他一眼，有些忍不住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你方才，不是还说不受张笃的鸟气么？人家这一走，就忙不迭的把东西收起来了？你的骨气呢？”
“刚刚是刚刚，这精元丹，不要白不要，就像其说的那样，骨气有时候，也不能当饭吃，此番道正你若是不来，说不定啊，我就低个头，认个错，没准还能多赚两粒精元丹。”
谭玄面不红心不跳。
赚？
陈芷若哑然失笑，对方递过来的精元丹，她见婉拒不过，也没有过多推辞。
二人聊了一会儿。
陈芷若正色道：
“今日已是初八，明日你便要动身准备前往泰山阴阳界了罢？”
“不错，只是在去泰山之前，在下还要去府城一趟，兑换一些所需的修行资源。”
谭玄微微点头。
闻言，陈芷若丹唇轻抿：
“对于泰山阴阳界，你知道多少？”
谭玄一愣，然后就见对方从雪白拂尘之中，取出一本封皮泛黄的古籍。
……
江西京畿之地外围。
青羊山山门深处。
闭关多日的青阳真人卢峪，从一处山涧之内飘然而出。
外面，掌教楼墨真人伫立许久。
看到师弟闭关而出，感受了番对方身上隐隐比闭关之前，要强横数倍的修为气息，抚须而笑：
“师弟压制自身修为多年，这一朝放开，水到渠成，不光踏出那临门一脚，还攀升到了第四境中期，属实是可喜可贺。”
不料，卢峪面上却不带丝毫喜色，蓦然一叹：
“祖师飞升之际，参悟留下的那个法门，还是有些许瑕疵，否则，凭借多年的积累，我此番修为应不止如此，这法门与师兄你所修的《周易参同契》比起来，孰好孰坏，却是不好判断。
不过此次闭关，其中的一些瑕疵，我已自行弥补参悟，料想要不了多久……”
“师弟比我小上一甲子，如今修为已与我持平，可见师尊当年，没有看走眼，你之天资要远高于我，飞升有望啊！”
“师兄妄自菲薄了，若不是这些年忙于山门事务，你未必止步于此。”
“哈哈，你倒是安慰起我来了……”
“我闭关这些时日，日蚀爆发了？”
“正是，除此之外，有两件事要与你说。”
“哪两件事？”
“这其一，天子寿数，没几天了。
还有就是，你从山东带回来的那个弟子，胡珂，半个月前，恰逢日蚀，祭拜祖师之时，如今已是山门之中，包括你在内，得授《炁体抑丹法》修行法门的第二人。”
两尊地仙，在自家山门之内，御风而行，卢峪听到这最后一番话，暗叹一声：
“果然……”
……
淄川城东。
王家府邸。
还是那处小湖之畔，张笃从谭家回返，径直来到此处。
白发苍苍的王筠苍，见其回来，遂出声问道：
“如何？”
张笃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他。”
“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闻言，王筠苍无心垂钓，收杆而立，陷入了沉思。
一旁，张笃将左手端着的那玉盂，往小湖所在微微倾斜，里面那条经他点拨，已然诞生灵智、步入修行的红鲤，活泼的从玉盂之内一跃而出。
哗啦一声，嘣入湖水之中。
荡起无数涟漪波纹。
不多时，红鲤脑袋露出水面，鱼口、两腮讨好似的向湖畔的张笃，张合不断。
张笃见此，一挥袖袍。
红鲤这才念念不舍的没入湖面之下。
“张笃老弟，你这是？”
王筠苍在一边看着，面露讶异。
张笃将玉盂收起，缓缓道：
“筠苍兄，我在这淄川已待了大半个月，这段时日令孙王言之死的事情，我进展不大……，残杀王言的凶手，应该极擅潜行、敛息方面的本事。
在南郊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全是指向白莲教的。
那人在杀人之后，多半早已远遁，你也不必忧虑，你们王家乃是世家豪门，那人断不敢短时间接连对出身显贵之人出手……
不过为防万一，这条红鲤，是我为你王家布置的一道后手。
至少身居府邸之内，是安全的，关键时刻，你们府上供奉的那尊天师神龛，会降下一缕神异于那红鲤之上，护你王家周全。
此来北地，我还另有要事，不宜多留，这就告辞。”
……
十月初九。
辰时二刻，天蒙蒙亮。
谭玄告别谭母、谭婵媛，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府城龙洞山的路程。
由于明日响午时分便要抵达现身泰山阴阳界所在，他此行既是一人，全力赶路之余，自然动用了敛息蛊，不时潜入阴影之内。
快速潜行！
同时还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伏杀局面的出现。
如此行进之下，一路无惊无险。
两百余里的路程，他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堪堪跨越。
没有进城，直接掏出道牒，来到龙洞山所在，兑换了升炼敛息蛊的主要两样材料，这才进入府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