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水之畔,垂柳之上。
见此情形,陈芷若眉黛蹙起。
经过长山镇一战的损耗,金甲道兵一身实力本就有所下滑,如今更是连第二境巅峰的威势都彻底不保了!
眼下那诡异血光,她一时之间毫无应对之法,只得暂避锋芒!
只是这处陇水区域下,那条地下暗河的出口,是完全没法堵住了,希望其他人那里,没出现什么状况罢……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谭霖截获了那邱明的符讯,还能第一时间并给予她这边提醒,那就说明局势还不算太坏。
而没得到通风报信的陆清泉,面对突如其来的围剿,即便能从阳沉道人手底下短暂逃脱,在不清楚外面情况下,也不一定会选择从这处地下暗河逃窜而来。
当然,不论怎么说,此番围剿,她这边终是出了岔子,即使是事出有因。
对于这次围剿,她知道谭霖是极为看重的。
轻轻叹息一声,陈芷若丹唇开阖,咒语念动。
金甲道兵缩小为一颗渺小金豆,化为一道流光,被她握于白腻掌心之间。
随后清风拂身,衣袍摇曳,身形离开原地。
“想走?呵呵,晚了!”
黑衣色目人冷笑,法决依旧掐动,琉璃莲花灯盏极速在半空飞掠,狠狠朝陈芷若远遁的方向撞去!
莲花灯盏飞掠的同时,黑衣色目人脚下生风,亦朝着那个方向行去。
他与莲花灯盏之间,若相隔距离过远,自然也无从操纵了!
黑暗中。
一道足足笼罩着方圆十二丈范围的血光,极速移动。
所过之处,植被枯萎,寸草不生!
只是片刻,那血光范围便逼近了陈芷若所在。
而对此,一张符箓在陈芷若素手中化为灰烬!
下一息。
其身形与血光之间,瞬间跨越了百丈之遥!
“该死!又是缩地符!”
看到这一幕,黑衣色目人心中窝火。
这女人与他一样,皆是第二境巅峰修为,论起自身修习而来的实打实的术法神通,他自认不输对方丝毫!
可架不住对方自保手段层出不穷啊!
琉璃莲花灯盏之内,那个血色小人身躯,从最初的一寸,已缩减为此刻的半寸!
“听邱明说,前夜长山镇一战,此女曾拿出六张缩地符,交予此地道会司的另一个道官,使之能与陆清泉周旋,今夜又用掉两张,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
暗衬间,色目人却隐隐有些肉疼。
在他看来,对方若被他擒下,其身上所有好东西,除了一部分上交总教,剩下的自然全是他的!
三品缩地符,价值同样不菲,对方每用掉一张,就意味着最后到他手中,也就少上一张!
前方,血光移动飞速。
再次逼近陈芷若身形所在。
可后面,黑衣色目人已是有点跟之不上,莲花灯盏的行进速度!
操纵莲花灯盏的距离,已达到极致!
他可没有缩地符,做不到瞬间跨越上百丈距离!
但此刻陈芷若心绪,也不像色目人想象中的那般平静,琼鼻之上些许细密的汗珠冒出肌肤表面。
缩地符方才那已经是最后一张,可后面血光已逼近到身后两丈!
忽地。
她眸光微凝。
远处雨幕之中,一个中年道人的身影,御风而来!
阳沉道长?
顷刻间,身后血光出现了一丝停滞。
然后快速遁去!
阳沉道人手持百草香炉,身形于半空中径直掠过陈芷若所在位置,经过时也只是颔首示意了一二,对着远处那抹血光紧追不舍。
看上去似乎除恶务尽之态,根深蒂固。
……
两千多里之外。
江都,内城。
陈汉皇宫,交泰殿。
书房内,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袍的男人,慢慢在桌案前的软塌上坐下。
身后一名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宦官,在其的吩咐下,动手将其脑袋上那金边雕花、龙纹盘绕的金色冠冕缓缓褪下。
冠冕内部硬革衬里离开发顶的瞬间,那种压迫了一整日的头皮一松,一股撕裂般的刺痛忽然涌现,仿佛可以感觉到血液窜过淤凝的血脉。
疼得男人微微皱眉,鬓角挤出蛛网似的细纹。
跟前案上立着一面,象牙箍架的兽面铜纹镜,此刻那鎏金镜面上随着龙袍男人端坐而下,登时映出一张模糊的面孔。
殿内青铜树灯林立,婴儿手臂粗的牛油大蜡无声燃烧着。
浊火亮堂,那镜中轮廓虽不真切,但额头、鬓角的灰白却反而看得十分清楚。
“原来朕……也到了这种年纪了么?”
待冠冕取下,陈寿稍稍靠近了点镜面,视线中镜内浮现的脸庞才变得清楚了些。
那是一张威严深沉的国字脸,疲眉如辙,眼袋硕大,须发灰淡。
“魏伴伴,你说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端详了番镜中自己,陈寿双目疲敝地合上,蓦然问道。
闻言,侍奉在近畔的老宦官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匍匐向下的老脸上,眼角湿润:
“陛下正春秋鼎盛,切不可做此想啊!”
声音微颤,竟是真情流露。
“咳咳……,春秋鼎盛?魏伴伴,你又何须用这等套话安慰朕?朕的身体,这两年真的有些不太行了……”
“陛下,您…您快别说了!”
老宦官头颅缓缓抬起,面上已是老泪纵横。
陈寿一只手挪开嘴边,在刚才的咳嗽中,俨然有着几许血迹被他用锦帕擦拭了去。
放下锦帕,阻止了老宦官想要唤来御医的举措,他拿过案上的一封奏折:
“你又不是不知,御医除了让朕平素好生休息之外,顶多就开上一些聊胜于无的滋补汤药。
自商纣之后,神州东土之主,寿数无不天定,即便服用仙家延寿丹丸亦是无用,不知这贼老天,给朕定下的寿数又是多少?
看样子,恐怕是要到头了。”
听到贼老天三字,魏尽忠面色微变,当即道:
“陛下,慎言呐!”
陈寿深沉一笑,却是浑不在意,将那封奏折递给其,又道:
“朕只是不甘心,寿数天定也就罢了,为何天上那个朝廷,连凡俗江山社稷的命数、气运也要横插一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