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玉棠也左右瞅了两眼,安慰道,“想来是后院靠山,本就没什么人来往吧,这也并不出奇。”

正欲原路折返时,忽闻前方茂密竹林间传来一阵“窸窣”声。主仆第三人不自觉靠作一团,警觉地盯着发出动静的地方。我撞着胆子,悄然上前拨开林叶,只见两黑衣人将被迷晕的太后捆上马车。我捂住因惊讶险些呼出声的唇,勒令自己的冷静,转过身低声吩咐玉棠去叫人来。玉棠虽不放心我留在原地,但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便匆匆去了。

不对,太后所住禅房戒备森严,这两个黑衣人是如何绕开皇家护卫迷晕太后的?他们有马车,若护卫来迟了,太后早被劫持得无影无踪了。正如热锅蚂蚁想对策的我,没有留意到身后极细微的步震。当木槿先一秒被人劈倒在我面前时,我才蓦地惊恐回头——然而,来不及了,就在掌如疾风闪电落在我脖颈的一刹之间,我双眼一黑,晕厥倒地。

一片冗长的混沌之后,我惺忪着睁眼。同样被困在幽暗密室里的太后见我醒来,终于放下悬着的心,长舒一口气,轻拍着我的臂膀,抚慰说,“逢春别怕,我们不会有事儿的。”quya.org 熊猫小说网

我只觉得肩颈酸痛,不自觉地扭了扭头,再用手捏了捏,试图缓解酸胀。不见木槿在我身边,我心中不安,担心她的安危。茫然地望着四周,我问,“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也不知道。”

这种时候,慌张无益,我旋即镇静下来,“那太后娘娘你知道是谁绑架了你吗?为什么要绑架你?”

太后一怔,欲语又塞,然后还是摇头道,“哀家也不大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方便说?那张脸上分明写着“另有隐情”四个字。我不再追问,只是起身触摸四周,试图搞清楚这间密室的构造。“这间屋子光线太暗,也不知道外面的天色是黑是白。对了,太后娘娘,我昏迷了多久?”我回过头问。

“我也才醒来一个时辰不到。”太后叹气说,“逢春,省点力气吧。我们暂时是出不去的。”

“出不去?”

“在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自然是出不去。”

我一针见血道,“那他们要想的是什么?”

见我眸光锋锐了两分,太后不气反笑,反问我,“逢春,你知道千机图吗?”

我摇了摇头,“不曾听说过。”

“这图本就鲜为人知,而且连我也认为图中所指未必是真。逢春,你知道王尹两族世代姻亲,关系牢靠,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这张图。早在大翁开朝没多久,王尹两家便将图纸一分为二,各执一份。然后在两家的嫡系之间,世代相传。”

“那千机图里面藏着什么?现在...王家流传下来的半幅图在您的嫡兄王学夔大人手上吗?还有另外一半,在尹釜元帅手中?”

原来,两百年前大翁朝开朝时,翁高祖南征北伐,一路上对前朝的门阀豪族洗劫掳掠,将搜刮来的金银财宝招兵买马,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其中有一批稀世之珍在运输途中沉船倾覆,从此无影无踪...

“王家的先祖便是负责护送这批财宝的军士之一,因运气好被一渔民搭救才没有丧命。可他觉得自己就算活着也难逃其咎,便想要在江边自刎。得亏那渔民阻止了他,并问了其中缘由。后来先祖假死,改名换姓,凭借对沉船地点的模糊记忆,以及渔民对水域的了解,两人探寻了两个月多,终于捞到了那批宝物。”?

第148章

“所以...那位渔民姓尹?”

王学英点了点头, “两家先祖靠着这笔财富,迁居远离京城的关中地界避风头。先是买地买粮,渐渐买官买爵, 几十年后成为了当地冉冉升起的豪族。听说, 钱生钱到了一定程度,子孙九代享用不尽的时候, 先祖便将剩下的珍宝藏在了千机图里。千机图中的宝物虽不能说是富可敌国,但至少能撼动半壁江山了。”

“所以这群绑架你的人是想从你这儿知道千机图的下落?”

太后不置可否,只说, “不过, 这也仅是传闻, 毕竟现世之人谁也没亲眼见过。”

方才问太后另一半的千机图是否在王学夔手中,她避而不答。如今又一次顾左右而言他。还有, 那群人为什么绑架她而不绑嫡长兄王学夔?所以,她对千机图的下落大概是知情的?没一会儿两黑衣人推开铁门,一道烛光斜晃进来。我虚眯着眼睛适应了会儿, 看清那两人是女子的身段, 并非是之前红螺寺后院人高马大的绑匪。

“太后娘娘, 请吧。”其中一人做出请的姿势, 恭迎太后起身。

待太后被带走之后,我忧惧而好奇, 赶忙在紧紧合闭的铁门上附耳倾听, 试图辨析出外面会存在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太后也没回来, 我倍觉无望地瘫坐在墙边。终于, 门外传来步震, 紧接着是铁锁被撬开的哐当声响。门被推开, 将铜墙密道外的光带了进来。来人摘下面罩,数点寒灯映亮俊颜——竟是一身夜行衣的刘清慰。时间紧迫,他不容分说拉着我的手腕向外逃去,一路上是晕厥倒地的黑衣人。想必是被他打趴或迷晕的。

密道很长,冷穆蜿蜒。将要到出口时,碰上三五守卫。刘清慰放开我的手,命我退后,与对方提剑厮打。风驰电掣间,刀光剑影扑闪在他冷毅的面庞。虽敌多我寡,但刘清慰好歹做过御前侍卫,更在战场搏杀过,功夫过硬,十来招之后带我杀出重围。密道外边儿是荫翳蔽月的寒林。我有些不放心地顿住逃跑的步伐,“我们走了太后怎么办?”

身后已传来追阻声,想必是方才的打斗声惊动了其余人等,刘清慰扭头看我,急切道,“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救太后的。如果现在调头回去,我们都跑不了。”

秋冬交接之时,山林冷瑟更深。刘清慰找到藏马的石亭,拉我上马,一路向着城门直奔。马蹄踏乱落红,飞花四溅月辉之上。月下的我步摇凌乱,发髻松松,霓裳乱飞,在颠簸的马背上稳稳抓住他孔武有力的手臂只求自己不要掉下去。

灯火通明的城门近在咫尺,刘清慰却倏地勒马,纵身一跳,将我独留在马上。他道,“逢春,我不便与你一同出现。前方城楼是燕家六郎在守着,你放心去吧,他会把你安全带回宫。”

我不忘追问关键所在,“你怎么会知道我与太后被绑在了哪儿?”

“你跟太后其实就被藏在红螺寺后山。昨日白天我不是红螺寺遇见你了吗?今早我回去值守没多久,就听说了你与太后失踪一事。皇上命秦云骁带兵去追那驾出现在红螺寺的马车了,我为防万一,才擅离职守,独自去红螺寺查看。快回去吧,让燕珂羿救人要紧。”

说罢,刘清慰拍了拍马臀,马儿应激起步,朝着城门一路狂奔。待我策马回头时,刘清慰早已消失在黏稠的墨色中,不见踪影。他...怎么知道我会骑马了?来不及多想,我加大速度,英气凝聚眉间,朝着城门踏去……

晌午柔和的光漫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照着水雾生烟的药炉。空气中萦绕着的药香,我慢慢睁开眼,掀起厚厚的被褥想要下床。

“娘娘您终于醒了。”侍候在一旁的杜欢跟木槿赶紧凑上来。

昨夜颠簸着回宫已是寅时,自然起得晚。我见木槿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她解释说,“当玉棠姐姐带人回来之后,见到晕倒在地的我,就赶紧把我推搡醒了。那些个护卫原来都被人在水里下了蒙汗药,所以才没能及时察觉危险。”

见我有些头胀,不自觉地在揉额侧的穴位。杜欢心细着上前,伸手替我按摩,并说,“皇上昨夜一直陪着娘娘您。说是待会儿下朝了再来漪澜殿看您。”

话音刚落,玉棠碎步进来,给我施了施礼,“娘娘,太后娘娘被秦云骁和燕珂羿两位大人救驾回宫了。”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忙又问,“可知道是什么人竟那么大胆犯上?”

“这个暂且不知,听说那群人被擒之前发现插翅难逃,就咬舌自尽了。恐怕得等皇上命人侦查一段时间才有眉目。”

我垂眸不语。杜欢却提醒说,“娘娘,今日下午要不要去宁康宫给太后请安?”

“稍晚些再去吧。太后娘娘受了惊吓,应该先好好休息。何况,淑妃她们必会赶着去探望,太后说不定还嫌人多耳根子不清净。”

我起身换上衣裳,对杜欢道,“咱们去趟腾龙殿吧。”

正在端安神药来的花囍疑问说,“皇上不是说处理完公务就来探望娘娘吗?御膳房已经在备午膳了呢。”

我摇了摇头,“太后才回宫,皇上看望过太后之后,必会留秦云骁和燕珂羿问话。等他再有空来,恐怕都要下午了。花囍,你让御膳房稍晚些直接把饭菜送去腾龙殿吧。”

“是。”花囍点头应道。然后还是坚持递来了药,“娘娘好歹把药喝了再去。”

待我到腾龙殿时,秦云骁和燕珂羿恰好从殿内出来,见了我,便赶忙施礼。见燕珂羿眼下发青,我出言关怀道,“燕大人恐怕这一夜都在为太后的安危奔波,一直没有合眼休息吧。赶紧回去补一觉吧。”

“微臣多谢娘娘体恤。”燕珂羿再次躬身行礼。

再看向一旁的秦云骁时,他似乎有话又说。碍于杜欢、玉棠在我身后,他便隐晦道,“微臣等办事不力,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但多亏娘娘机智果敢,能趁守卫松懈,偷了劫匪的马飞踏回城,并告知我们太后的位置,我们才能及时解救太后。”

劫匪的马?我的脑子霍然一震。昨夜逃命全程紧绷,骑马到了城门后,直接被燕珂羿护送回宫……至于刘清慰的那匹马,我却是忘了处理...真真是大意失荆州了!当初刘清慰为了避嫌才会先走一步,我自然不想给他添麻烦。但……秦云骁大概是知道了什么,并且明白我在忌讳什么,隐瞒什么。所以,在他见我脸色微惧后,便轻点着头安抚说,“如今娘娘与太后都安然回宫,日后也请安心才是。臣等誓死大翁皇室的安危,这两日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那温和坚定的眼神,仿佛是在示意我安心。他知道,但他不会说。后来我为求安心再去查,才知他早已经替我处理好了那匹马。

与秦、燕二人别过后,才从里屋出来的安祥意恭请我入殿。我见翁斐将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扭头命玉棠去唤御膳房上菜。翁斐趁下人们备菜的空隙,将我拉到炕案上坐下,滚烫的大掌贴着我的手心,他道,“昨晚你太累,想你早些睡便没有问。逢春,你可否将与太后被绑架时发生的事□□无巨细地回忆一次,说予我听。”

“臣妾只记得自己在密室中醒来后没多久,就有两个蒙面女子将太后单独带走了。臣妾趁着大半夜守卫松惫欲睡的时候才侥幸逃出来。不过...臣妾好像隐约听见她们问太后交出什么千机图……”?

第149章

果然, 翁斐听到“千机图”三个字后,有所反应,“千机图?”随后, 他的薄唇扬起一抹讥嘲, “还真有这东西?”

“皇上,这千机图到底是什么?我听她们的意思, 千机图大约是块藏宝图,里面藏着足以撼动半壁河山的财富。”

翁斐叹道,“这只是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罢了。据说大翁开朝时, 翁高祖东讨西征, 搜刮那些贵族豪绅的万贯赀财接济百姓, 并做招兵买马的本钱。当时有一批价值千金的宝物在河运过程中沉船倾覆,负责护送的军士也无一人生还。后来不知怎的, 王尹两家的先祖似乎从中获利,借此发家了。”

“所以,这批宝藏原是属于翁高祖的?”

翁斐淡淡笑, “江山几度易主, 王朝衰了又兴, 谁又知道它原本真正的主人是谁呢?不过, 朕倒是听说王家先祖可能是当时负责运送的官兵,若他监临自盗已归属皇家的东西, 那便是亵渎皇权, 理当严惩。”

“可他已经去世不止百年,如何还能追罚?”

“不是还有子孙后代吗?”翁斐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狡黠, 以玩笑似的口吻轻掩过去。

案上摆放着用石子和白砂砌好的盆景, 分别是黄杨、翠柏。我端赏了好一会儿, 才做不经意的样子问, “皇上,你可有问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兴许知道是什么人绑架了她吧?”

“太后说自己也不确定是何人所为,只道自己凤体受惊如皇室受辱,被绑架之事确实也不便张扬,说出去有损皇家威严,让朕的人务必暗中行事,查清并重惩这幕后歹徒。”

摆好御膳的玉棠挪步过来,恭敬道,“皇上,娘娘,该进膳了。御膳房新来了位凤城的师傅,听说手艺了得,今天特意做了他的拿手菜故乡的八宝酿鲮鱼和拆鱼羹。看起来色泽诱人,汤汁鲜美,定会合皇上娘娘口味的。”

“是有些饿了。”我笑着起身,“臣妾还没有吃早膳呢,待会儿定要吃个饱。”

翁斐只是微微笑不说话,拉我起身,坐到紫檀木雕圆桌上。待我将满满一碗暖胃、鲜美的拆鱼羹喝下肚,才赞赏说,“逢春,你总能逢凶化吉。”他大概是联想到了我救下苏太妃颠沛至江南,还有被发配边疆却虎口逃生的事儿。再加上这次的转危为安,才有感而发。

可...这次我有救兵啊。我低下头,方才的好胃口忽因心虚而食欲不振。手中捧着的瓷碗尚传导着余温,我却怕拿不稳,僵僵地放在桌上,正犹豫着是否开口倾吐真相时,却被匆匆进殿的小旻子打断。

“皇上,温左丞与秦锵大人求见。”小旻子通报道。

“让他们先去御书房等候吧。”翁斐说着,站了起身,见小旻子转身要告退,又补上一句,“九龙窠的大红袍你沏上一壶。温表舅就好这一口。”

“是,奴才遵命。”小旻子笑着领命下去。

见翁斐转身去了御案旁翻找公文,我也跟了过去,并关心道,“皇上不吃了吗?你才只喝了一口汤呢。”

“朕不饿。”翁斐拿着找到的公文,路过我时伸手摸了摸我的下巴,“你先吃,乖,今晚朕再来漪澜殿看你。”

说是今晚来,可到了夜里却迟迟不见翁斐的身影。本来摆了一盘棋,想着好久没跟他抚琴对弈了,不如今晚趁着有闲情来上一盘。我对着西窗翦烛,一边儿打着腹稿,想着他来了还是把话说清楚好。这时,去腾龙殿探消息的玉棠领了坏消息回来,说皇上白天在御书房跟温箴、秦锵两位大人议政许久,二位大人走后皇上脸色也不大好。后来一奉茶宫女不小心打碎了茶瓷,竟被皇上命人直接拖了下去杖毙了。

我闻言惊起,玉棠赶紧好言劝慰说,“安公公说今夜皇上大概是不会来了,娘娘您先洗漱吧,临睡前咱们再去逗逗大皇子。”

听说翁斐杖毙了宫人,杜欢泰然许多,朝我解释,“皇上从来不是暴戾之人,绝不会因自己心情不佳而迁怒旁人。娘娘放心,明日奴婢去仔细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果然,第二日一早,杜欢就从腾龙殿回来。“奴婢找小康子问了。那宫女儿才来御前当值两个月,原是在浣衣局当差的,花了两年的月例疏通了关系才被安排到了御书房。似乎平日里就痴心妄想,想得皇上青睐。昨日好像说了什么对主子不敬的话被皇上听到了,又做了僭越之举,皇上这才龙颜大怒。”

我昨夜没睡好,本来有些头疼欲裂,想继续睡一会儿。但听杜欢这么讲,便强撑着问,“说了对主子不敬的话?哪个主子?什么话?”

杜欢不知那话当不当讲,犹豫了会儿,还是屏退了殿内其余的丫鬟内监。对我细细复述昨日下午御书房发生的事儿。原来,在红螺寺后山解救太后时,不止燕珂羿和秦云骁领队,同行的还有秦锵派去的副官郗广来。郗广来本就是秦锵派去辅佐儿子的,心中自然是更听从老子的话。到了密道时,郗广来一眼便看出这里发生过打斗的痕迹,勘察时更在地上捡到刘清慰办公行事的令牌。但秦云骁却勒令他不许多言。当他于暗处看到秦云骁在处理刘清慰的那匹马时,终于忍不住将此事汇报了给秦锵。秦锵一番斟酌后,不知出于什么考量,还是将此事上述给了翁斐。

真是流年不利。我叹气说,“我本来是想昨天就跟皇上说清这个事儿的,但是中午被打断了,晚上皇上也没来……”

显然,现在说这个显得苍白无力。我干脆默默坐到梳妆台边,梳发,描眉,但唯独没有点唇上色。美,却过于素了。

至于那个宫女儿,是趁着倒茶的工夫听到秦锵与翁斐的对话。这人嘴里藏不住东西,稍晚些的时候在殿外跟一扫地的宫婢说良妃与前夫纠缠不清,疑似有染云云,恰好被翁斐听见了。妄议主子也就罢了,第二次进去奉茶的时候,还故意假摔,朝着皇上身上倒去。这才被拖下去杖杀了。

“娘娘……”杜欢有些担虑,但还是推诚置腹道,“您住在深宫后院之中,奴婢也终日陪伴,就算偶尔出宫也有皇上相随左右。奴婢自然是相信您的为人,也明白你之所以迟迟未来得及说出口,是在担心什么,顾忌什么。前朝和后宫,确实是从来不缺捕风捉影,口舌是非。但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皇上的信任。”

我回头看着杜欢,娴静点头,直言道,“其实这事儿本不算什么,坦坦荡荡早点说,反而不会让人疑心生暗鬼。都怪我当时顾虑太多,觉得刘清慰救我于水火,我不能反推他入火坑。却不想反而容易招致误会。”

我带着亲手调制的玫瑰普洱前往腾龙殿时,恰好碰见赵姝环被拒见后悻然调头的样子。她身后的女官秋茗同样端着送给皇上享用的糕点。赵姝环见我来了,以为是在跟她争宠,便没好气地说,“皇上在殿内处理公务,说了谁也不见,良妃娘娘别自讨没趣了。”

我朝侍立在一侧的小旻子道,“既然皇上要务繁忙,本宫也不做打扰了。只是本宫刚才冲沏好了一壶玫瑰普洱,有纾解胸闷,令人耳清目明之效。烦请公公劝皇上喝些。”

淑妃得意于我没被优待,心情大好。我懒得计较,与她到了分岔口后,便分开了。所幸,一会儿,小旻子追了上来,“娘娘,请留步,都怪奴才糊涂,没去请示过皇上的心意,就让娘娘留下玫瑰普洱走了。皇上知道您来过,请您回去呢。”?

第150章

转身回了腾龙殿, 见翁斐正坐在御案旁看晟王从清河县传回来的折子。一晃,翁晟去清河县治几月有余,又有贤善侧妃叶知秋相伴左右, 负责给穷人施粥布善。渐渐地, 两口子颇受当地百姓爱戴。翁斐凝着奏章,眉间看不出喜怒。今日我着一身紫蓝色提花面料开襟的秋裳, 淡淡的,似一阵微暖的熏风有了形状。相衬之下,头上别着的墨兰绒花, 色度更显明艳些。也正因如此, 今天我仅是描眉搽粉, 唇上并未涂口脂。不然,头面上又是紫红浓丽的兰花, 又是娇红的唇,过犹不及,总显得俗气。还不如做个适当的减法, 一浓一淡搭配, 就刚刚好。

翁斐放下手中折子, 抬眸看我, 眸中闪过一丝初见的清澈感,“你甚少戴这样娇艳的花饰在头上。但不知怎的, 朕之前见旁的女子如此打扮, 就觉得各个尽是凡桃俗李。可同样的花斜插在你的云鬓之上,却有妆点一新, 烘云托月的感觉。”

我将小小心机藏在恬然的酒窝之下, 朝他走去时, 伸手扶了扶头顶的墨兰绒花, “以前臣妾喜好花草,却并无最钟情的。直到今早,内务局送来数十匹做冬衣的料子让臣妾选,臣妾只一眼,就选了那各式蘭花图案的布匹。心中豁然明白,原来很多的东西早已不经意间就笃定地刻在了心上。所以出门前临时起意,别了一簇墨兰在头上,也不管它跟这衣裳搭不搭。”

翁斐动了动唇,似有触动,但到底没多说什么。我走得近了些,见桌上的玫瑰普洱喝了半盏,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主动凑到他身后,环抱着他,把头探到他的肩上,“皇上你回头看看,我眼睛下是不是有脏东西?”

翁斐侧过头,与一双水眸四目相对。愣了一会儿,大概是观察到我眼角略暗沉,这才叹气道,“昨晚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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