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斐霍然下马,朝我走来,然后半蹲在岸边,向我伸出手。此刻的我浑身湿漉,长发披散,素净的面庞与乌黑的发梢上都挂着水珠,连囚服也紧紧地贴在身上,渐渐地勾勒出身材的形状。
与我的狼狈截然不同,他仿佛从天而降的神明,拯救苦难中嚼草自敷的人儿。又似这旷野上悠闲漫步的狼,举止优雅,姿态从容,笑意危险而迷人。
尽管已经入夏,但河水仍有些冰凉,使我身子发颤。我睁着惊愣的鹿眼,微仰着看他。终于,在翁斐鼓励而敦促的眼神凝视下,不多踟蹰,拨着水朝他而去。最终,搭上了他的手。男人的体魄健硕,稍一施力,就将我从水中托起,继而一把抱在怀里。
见我在他怀里瑟缩着,不甚娇弱的样子。他这才意识到不妙,脱掉僵硬冰冷的铠甲,又立马吩咐随行的年轻小太监呈上了斗篷,亲自为我披上。任由他温热而宽厚的胸膛紧贴着纤弱的我,我也怕冷似的,本能地往他怀里依偎。
“好一个美人出浴。早听说你水性好,却忽略这河水冰凉,是朕的不是。”他为我擦拭顺着湿发淌在面庞与耳间的水珠,如此亲昵而自然,反让我有些忸怩。
我诧异地扬眸问他,“皇上如何知我会凫水?”quya.org 熊猫小说网
“朕对你的了解,也许远比你想象中更多。”他轻呵一笑,并不正面作答。原是我不知,他在早审问苏太妃时,就听说了我泅水救人的事迹。
方才远在马背上疾驰而来时,见我猛地扎下水,他本心慌意急,速速扬鞭催马。快要奔驰到岸边时,才猝然想起了我曾经的“壮举”,与昨夜逃跑的胆量。早在两个时辰前,他率领的大队人马就遇到了那几个巡捕的官差,而他们手上恰好抓回了两个逃遁无果的女子。一经盘问,才听说是我替女犯们解开镣铐,逃跑流窜的……翁斐意识到这样“勇气可嘉”的人,是断不会想不开跳河觅井的。怕是没看清来人才临时躲在了河里,这分明是潜水自救而非投河自尽。于是他遽的勒紧缰绳,怕水下的我因岸上的声响胆战心惊又不敢探头呼气,所以才示意众人噤声,静待我浮出水面。
河水还算清澈,他隐约能瞟到我在水草下衣襟飘动与发丝飞扬的样子。这一路快马扬鞭,昼夜兼程,好不容易追到押送队伍时,我又先一步逃了。可教他一路好找啊。如今总算找到人儿了,不但安然无恙,还躲着他,防范他,这才使他才不由得弯起了自嘲的嘴角,生了闲心端赏我的窘态。
“皇上为何出现在这儿?”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才结束冬巡不久。
“你说呢?你觉得朕为何会来?”翁斐将我拦腰抱起,想尽快回昨夜驻扎的营地为我换件干净衣裳。于是对着身后的禁军队伍扬声命令道,“出发回营。”
翁斐把我抱到马背上,然后自己踩着马镫,轻捷地翻身上马,朝着一碧千里的辽阔原野驰骋而去。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骑马,往素在京城囿于大家闺秀的身份,都是乘着轿辇马车出门的。
作者有话说:
封建社会太后公主能干预别人家休妻这个事儿,是nimo在百度百科上看到的。原话是:“男女双方或其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一方解除婚姻关系,由男方或者地位明显高于常人的女子(例:公主)出具的书面证明。”如果古代并非如此,或者我理解错了这句话,那咱们小说里的朝代也默认可以这样哈(剧情已经这么写了,懒得改了haha)。?
第82章
火红的夕阳逐渐点燃了苍茫的大地, 蜿蜒延伸的河流如玉带流淌。风声穿过耳畔,呼呼作响。我身后的男子以双臂护住我,逆着风疾行, 轩昂的眉宇间, 英姿焕发。如此生物之主,兴益之宗的帝者, 驰风骋雨为我而来,要说没有一丝半点的动容和动心是假的,说没有一丝半点的骄傲和得意也是假的。我恣意而张扬露出笑靥, 贪婪地感受着呼啸的风穿透身体的快感。
快要到营帐时, 远远就见安祥意在大营前眼巴巴地盼着皇帝归来。待看清了我的模样, 他并未有太多惊讶,反而对我关怀备至。显然, 对我与翁斐之间的关系早就知情了。
翁斐翻身下马后,径而朝我伸出双臂。众目睽睽下,我有些难为情, 但到底还是被他抱了下来。我携我入账后, 由随驾的御前侍女替我沐浴更衣。待换好干净的衣裳时, 热腾腾的饭菜也已备好。
我向帐外望了望, 轻声问,“皇上在哪儿?”
“皇上许是在主账内处理公文呢。娘娘您且先安心用膳, 晚点儿皇上会来探望您的。”说话的侍女名曰玉棠, 在御前伺候了两年。以为我是离不开翁斐,黏人得紧, 于是安抚了几句, 又为我盛好了炖汤。我不再多言, 只低头吃饭, 呷了一口,味道果然鲜美浓郁。
见我对膳食满意,玉棠放下心来,笑道,“皇上心疼娘娘您清瘦了不少,便吩咐了伴驾出巡的御膳房总管徐师傅给你做了这些专门滋补身子的御膳。”
“有劳你备膳布菜了。”我淡淡回笑道,“但我并非什么娘娘,你唤我逢春就好了。”
“这怎么使得。方才皇上向我们交代话的时候,嘱咐我们的原话是要‘好生伺候娘娘’。您晋封定是指日可待的。”玉棠毕竟在皇上跟前伺候了许久,自然极会翁斐的眼色。
见我对封妃没什么反应,自始至终都淡淡的,她就以为我是宠辱不惊,且不喜说话不喜闹。便也跟着静下来,专心布菜,不敢多舌。
这段时日,风餐露宿。虽不像那些女犯一样只有残羹冷炙可吃,但我能吃到的也是些清汤寡水,干饼馒头,早无荤腥可沾。原以为这顿饭我会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但长期少食的胃却受不了,单喝了一碗汤,吃了半碗饭,就撑得慌。
饭后不久,我出账消食漫步,值夜巡守的禁军一批批与我擦肩而过。让我第一次在原野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宁静。抬头望,惊奇地发现星宿缀满了天际。宝石蓝与水晶紫镶就这样一闪一闪地镶嵌在夜幕中,映照着前方不远处银光粼粼、逶迤不尽的河流。
被押解的路途中,似乎从没有这样的漫天星幕。有的只是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与随着夜风缥缈传来的狼嚎。又或者,当时的我在颠沛的阴沟里,所以根本无心抬头发现这瑰丽的苍穹吧。
翁斐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待我回头发现他时,才款款向我走来。我还是不忘分寸地朝着他福了福身,他伸手制止,“朕说过,无人时不必行礼。你又不记得了 ?”
“记得...在释迦青山踏雪湾的梅花林中,你曾说过。”
“那还明知故犯?”翁斐浅浅一笑,站定在了我的身侧。
我暗暗嘟哝,周围那么多禁军频频路过,难道不算人吗。罢了,看在此君不畏路途迢迢,肯来救我的份上,不与他计较。再次望向他利落英挺的侧脸,我心旷神怡地享受起了这夜的漫长。之前每次与他在夜里“偶遇”,总是提心吊胆,计较着时间。害怕遇见熟人,害怕短促的失踪让人起疑。如今,身份自由,时间充裕,终于可以自繇自在,无所畏惮,不用再顾忌刘府和京城给人的约束了。
我尽量心平气舒地问,“皇上是为我而来?那……想必我的事情都已经听说了吧。”
翁斐朝我点了点头,“朕记得在西湖时你曾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朕那时就以为你是孤女。却不想,后来你又以木家小姐、刘府少夫人的身份出现了。你可知...当时在朕确认你身份之前,就已经想……”
见他忽然将说到一半的话止住,我连忙追问,“已经想什么?”
翁斐笑而不语,眼神里有几分淡淡的落寞与无奈。但好歹,没一会儿他又达观道,“不过现在,一切也不晚。无非就是绕了些圈子。”
京城的事儿,他了如指掌。这样手眼通天的人,何处会没有眼线呢。不说太后的宁康宫,就是晟王府、刘府,都有自甘为他卖命的线人。当他通过飞鸽获悉情报,得知太后歪打正着的下了懿旨让刘家将我休了时,生平第一次觉得太后做了件为人称道的好事儿。
恬谧的夏夜,星光笼罩大地,虫声唧唧不绝于耳。翁斐流露出一丝淡渺的玩味,俯身道,“听说你昨夜将十三个本该押送去边疆的女囚全都放跑了?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大罪?”
“请皇上恕罪。”我不自觉警惕着后退一步,低眉敛目。心中却道,他这是要跟我秋后算账?
“恕罪?法不徇情啊。你这样藐视朕的江山王法,自然要狠狠受一番惩处,才能给朕一个交代。”
见我的一双水眸朝他疑惑地扑烁着,翁斐英隽的面上浮有淡淡的愉悦,“既然你如此目无法纪,那朕就罚你余生伴朕左右,以人为镜,以朕为镜。学习学习朕是如何言出法随,法不阿贵的。”
这样星垂平野阔的景色里,月色太柔和,晚风太缠绵。我望着他噙笑的容颜,心绪似水流潺潺,异样的柔软。
前方的河流忽而闪起流萤的熠熠光芒,与身后千百行帐的灯火相映。翁斐转身,若有所思。忽然轻叹道,“匈厥那边战事紧张,老首领阿合勒被兄弟阏野所杀。此人野心勃勃,一心篡位谋反。之前还拥护阿合勒的那帮旧臣大多倒戈,如今整个匈厥支持并追随阿合勒的儿子呼兰若复仇的,仅有四成...”
“逢春虽是女子,但在京中也曾听说过阏野谋反的野心,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阏野为人黩武穷兵,蛮横卑劣,而且还屡屡对我朝不敬。若是这样狼贪虎视之人成了匈厥众部的首领,必会得陇望蜀,对我方边民掳掠烧杀,甚至是侵城攻地。”
我上前一步,随他一览这千盏熠熠灯光的宿营地,作花解语,“虽然呼兰若目前在匈厥内部式微些,可皇上您深见远虑,决胜千里,不早就派我军将士驰援他了吗?若我们与呼兰若形成掎角之势,将阏野夹击其中,时刻首尾共济,胜算可谓明朗啊。”
“朕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翁斐幽邃的眸子里有我猜不透的深沉,“可前两天边关传来恶报,襄阳王支援呼兰若的途中,中了阏野的埋伏,身负重伤,双腿残废,怕是以后都不能再作战了。朕决定撤回先帝旨意,去玉山关隘亲自迎襄阳王回朝,让他从此在京中颐养天年,与家人团聚。未来一段时日,你可愿随朕一同领略这塞上风光?”
我微微点了点头,并无受宠若惊的神媚色,只是淡淡的,与着他一同眺望寥廓的原野。然,心中却赫然冒出了个大胆的念头。此番若能接近襄阳王,只要步线行针,周密严谨,佯做无意地戴个木簪子暴露身世,从此多个靠山,加以利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83章
玉山关所处的位置, 恰好在京城与襄阳王于雁门关的屯兵之地中间。皇上的队伍还需向西北前行许多日才能抵达。此行一来是迎接襄阳王回京,二来可顺便沿途考察民情吏治,踏足着幅员辽阔的江山。
霍风曾经战功彪炳, 威名远播。可戎马半生, 换来的却是一个失意而仓惶的落幕。我正感喟时,翁斐也为这个结局微不可察地轻笑了, 显然,此时我并不理解他的笑意味着什么。
翁斐少年老成,谋无遗谞, 将帝王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霍风因残废从此不能行军打仗, 他便展示仁厚之心, 做足面子体恤功臣忠良。慷慨的召霍风回京定居养伤,不但给其重禄厚俸, 还为其封妻荫子,抬了诰命品阶,使这一大家子人在京城霎时间荣极一时, 风光无限。但这份尊荣之下, 却是霍风实权旁落, 明升暗降的事实。所谓的特召回京疗养, 不过是为了行监视之便罢了。眼前的年轻帝王,远比我想象中, 更具虎略龙韬, 更懂步步为营。他连周边小国的语言都去学,怎么可能没在匈厥安插细作呢。上到日日面见匈厥首领的官吏, 下到放羊吃草的牧民, 又或是往来通商的小贩, 皆有。阏野最得力的部下休屠便是翁斐前几年培植的内间。这次襄阳王受到埋伏, 被毒箭射断双腿,正是此人所为……
为何皇家会如此忌惮襄阳王,或许算是杯弓蛇影吧。也许霍风从未有过谋逆之心,但当年翁鄞逼宫时,他已是小有功勋的将领了。只因听说东宫被血洗,他担心王学英的安危,便一怒为红颜,率领手下的军队从外地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此时翁鄞与帝位只有一步之遥,若霍风这时候搅局,那翁鄞将功亏一篑,必死无疑。但所幸王学英安然无恙地出现了,并请求霍风不要插手四皇子逼宫之事,翁鄞这才侥幸登基。
自古皇帝大多冷血多疑且记仇,反正从此以后,霍风在先帝的心中便成了不可磨平的疙瘩。而当新帝翁斐即位后,霍风早已功烈震主,百万雄军誓死追随,为他效命。如此,翁斐自然不可能放之任之,不加警惕防备。直到后来他告诉我,“于朕而言,最好的防备就是进攻”时,我才了然,襄阳王负伤并非巧合。
皇上的御驾连续往西北方向挺进了两日,再朝前就要穿过一处黄沙漫天之地了。如今刚过晌午,太阳热辣不减。翁斐见此地尚有草木,便下旨今晚宿营在这儿,明日再穿行那片荒漠。
刘清慰虽不在御前,但与他关系交好的同僚尚在。比如,那位叫梅承瀛的。一年前我南下时与家人失散,木良便是回京通过他的帮忙,借来了军用信鸽传话给刘清慰。这里许多人不知道我在京中的身份,只以为我是半路撞大运被皇上宠幸的女子。但梅承瀛与我见过两次,想来早就认出了我。而他看我的眼神,既是好奇,又是不耻。估计已经对我误会颇深了。
远处大漠孤烟,天地雄浑浩瀚。见我落单地站在营帐外赏景,梅承瀛终于按捺不住盘根究底的心,朝我走来。
“清慰弟妹——”
“梅大人好。”我温淑地朝他行礼,“恐怕如今,逢春已经不敢再以弟妹相称了。”
梅承瀛焦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何会被罚放流之刑?为何皇上会不辞辛苦特意兜来救你?”
我一口气简明扼要的长话短说,看着他难以消化的神色,又缓缓补充道,“若没有皇上相救,此刻我早就横尸荒野了也说不定。至于皇上为何会来救我,你应该去问他,而不该以看褒姒妲己的眼神看待我。”
梅承瀛伴随皇上左右,尤其是深夜在营帐外值守,自是知道我与皇帝之间并无夫妻之实。想到这儿,他不禁替刘清慰松了口气。然后苦心相劝,“清慰弟妹,那一纸休书终究是太后娘娘的下的懿旨,刘府自然不敢抗命。何况,清慰如今远在雁关外,这更不可能是他的意思。还望你在此期间为他洁身自好,留些颜面。不然待他战后归来,本该接受京中众人的敬仰,却因你而受饱受非议,可如何了得?”
回了营帐内,我翻书来看,却左右都读不下去。刘清慰就算在京中又如何,以他的能力照样无法左右太后。这件事儿从头到尾是不怪刘清慰,确实他也算是无辜的人,好端端的打个仗回来,妻子没了。但梅承瀛的话让人听着,却很不舒服,想来是不懂男德。令人好气又好笑。于我而言,失去这段姻缘,反能助我有更好的开始。总之刘清慰还有一个痴心的胡云瑢为伴……我思忖得太认真,以至于翁斐来时,都没有发现。直到他笑了一声,我才回眸。他怕我在营帐里闷得慌,便骑马带我去大漠深处,坐等日落长庚。
这一路,没有任何人跟随,苍茫的天地之间,就只有我与他。随着骏马疾驰时,呼啸的风吹响了我们的衣襟。远处遒劲而繁盛的胡杨却依旧屹立百年,岿然不动。
终于,翁斐勒马停下,择了一处沙丘,与我坐在干燥微烫的丘脊上。我迷恋地看着从高空掠过的雄鹰,不禁笑道,“在京中几乎没有见过体型那么雄壮的禽类呢。”
“这只鹰在猛禽里还算小的了。”翁斐坐在我身侧,没一会儿,他轻嗅了过来,问,“这是什么味道?好香。”
“可能是昨天沐浴的时候放了些花瓣吧。”
“让朕猜猜是什么花。”他说着,脑袋又朝我贴近,高挺的鼻子几乎蹭到了我的脖颈。“玫瑰?不对...”
我羞得往后仰,他却不依不饶蹭得更紧了些,“月季?也不对...”
“皇上...是茉莉。”如此普遍而独特的馥郁,他竟会猜成香调八竿子打不着的玫瑰月季...真真是居心叵测。然而,我却并不恼他...
翁斐抬起头,忽然凝望着我,“前几天要么赶路,要么宿营时就看京城送来的奏章,只有用膳的时候才能跟你一起。今日终于得空陪你,还能同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景。举目四望,天地间荒无人烟,只有你我二人。这一刻,朕心底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自在与惬意。”
我以为他是因暂时卸下了身份和束缚而感到轻松自由,正心疼他身居高位,背负的枷锁沉重时,他却欺|身上来,将我压倒在了细碎柔软的沙丘。翁斐眸色逐渐发烫地望着我,使我的面颊浮上一片胭红。
他吻向了我,舌腔带着清新醉人的味道与我的唇齿交织。
这样炽烈的深吻,仿佛他一开始就没有浅尝辄止的打算。
他越吻越深,我们的呼吸越来越重。我纤弱的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开始无力地抗议。想要叫停...
翁斐停止了索吻,一只单手就将我的双臂钳住,抬过了头顶,压在沙面上,以略带蛊惑的声调问,“不愿意?”
我的颈子到面庞一路绯红欲滴,双眸迷离氤氲而不自知,只望着他幽沉的眼睛。
见我如此凝他,翁斐移又到我唇边,极有耐心,极其温柔的,轻轻邪笑道,“不愿意?还是不愿意在这里?”
我将手轻轻挣开,反勾住了他修长净美的脖子,“皇上与我,现在是以何身份这样亲昵?”
翁斐噙着笑,为我将凌乱的碎发拢在耳后。然后,早有准备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羊脂白玉手镯,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第84章
和田玉本是玉中上乘。而这羊脂玉质地精纯, 油脂丰厚,产量稀少,又是和田中的上上品。仅有贵族豪富能消受得起, 可见稀贵。尤其是眼前的这块, 洁白而无暇,光亮而温润, 精光内蕴,实属极品。据说将这种玉镯从水中捞起,绝对滴水不沾。叶知秋的那块白玉玉佩, 在寻常百姓眼里确实造价不菲, 但跟眼前的手镯比, 简直相去悬殊,一文不值。色彩欠柔, 略暗淡,还有一丝绺裂。
“这是朕的祖母太皇太后当年在世时传给朕母亲的。只可惜,她们都去世了。今日, 只能由朕亲自给你戴上了。”翁斐顺着腻滋润的羊脂玉镯, 触碰到了我的手, “朕送你此物,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或许是得知我恢复了自由身,早在他启程来救我时, 就吩咐了京中属下快马加鞭, 倍日并行地将这手镯送来。如此厚重的心意,如此特殊的意义, 让我心底泛起浓烈的动容。但我仍有些矜持道, “这太贵重了, 逢春受之有愧。”
我举起手, 佯要摘下它。翁斐忽然又吻了过来,堵住了我的唇,手掌也箍住了我的手腕,生生阻止了我。
他的吻灵活而柔软,深情地吮着我的舌头噬咬,我亦情难自己的迎合着他的入侵,双眼迷离,微醺酒醉般,呼吸急促着,险些失控地娇吟了一声。
翁斐将唇移到我的耳垂,亲昵地摩挲着,扑出湿热的气息。我不受控的侧过面颊,反露出了匀净的脖颈,供他一路细密亲丨吮。
他的大掌也终于放开了我的手,转而捧起了我的脸,眸光灼热,“逢春,你真迷人。你可知道现在你有多妩媚?”
我被他压着,有些颤栗柔弱地抓住他的衣襟,睁着迷醉含怯的双眼盯着他。但我知道,我的战栗与羞怯,是因那股莫名上涌的渴望与期待...
“皇上,我们回去吧...”
落日低垂,像染缸被打翻了一样,橘红色溢满了天际与荒漠。一阵向晚的风拂过,送来些许凉意。翁斐顿了下来,刮了刮我的鼻梁,“你放心,朕有分寸,不会真在这里对你图谋不轨。”
他重新与我坐好。为了熄火似的转移注意力,瞭望着周遭的景致,然后忽然笑道,“朕在江南时,就想带你回宫了。”
大漠孤旷,烟沙飘渺。寥廓的天地之间,人显得那么渺小,可人心又那么丰盈,又那么柔肠绵绵。我不禁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吻了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