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长刀雪,杀烈雷火潮。
咔嚓!
明媚的天光丝毫遮拦不住璀璨的神通光华,浩浩荡荡的雷火金叉铺陈在天地中,罡风激荡,烈烈煌煌,仿佛代天行劫、代天杀诛、代天责谴。
争锋台上空尽皆笼罩在雷潮火海中,就似要将天地中最狂放的烈辉,盛入这方小小杯光。
唯有十丈之地,白亮得吓人,耀眼到了至极。
刀气如风雪,恣意飘荡在天地中,每过一个瞬间,都变得更加温柔,也更加灵动,当然也更加危险。
“好好看看,这就是直面天子和妖圣的底气,外有神通,内有坚心,内外互证,知行合一。
当然,不是要你们照虎画猫,但能见见前方的道路,对以后的修行实在是大有裨益。”
有元神脸色凝重地开口,指点的对象正是其身后的几位金丹和道子。
几个金丹和凝真道子不由得同时点点头,看着那澎湃如海的雷火,坚立如山的刀光,各有触动。
“不愧是金玉麒麟,雷火落天风涛险,万里化入胸怀间,浩瀚沛然自有一番气度。”雷霆轰隆,震颤人心,有金丹看到至妙处已是不由自主地抚掌大赞。
不过另一位金丹却有着不同意见,感慨着说道,“那诡身也不简单,只凭一柄魂刃,尽然丝毫没有落到下风。
要知道那人可是以鬼阵称雄世间,而如今鬼阵还未出……
麒麟怕是要有麻烦了。”
“仙尊,你更看好谁能取胜?”一个声音倏地出现在云台之上,顿时勾起了所有修士的兴致。
这元神眉目一凝,思虑了几息才缓缓开口,
“这个不好说,南域和西极的修士肯定是看好麒麟,不过北疆那佛母心高气傲,既然敢放这诡身出来,想来是有着绝对的自信,必然能落下刑天之主的面子。
他手中那盏玉灯,既然敢拿出来对阵麒麟,怕是别有一番玄妙。”
类似的争论在各处云台同时蔓延开来,有看好麒麟的,也有看好诡身的,有赞雷火浩瀚的,也有见得那似雪刀光若有所思的。
雷若惊蛰,唤天地醒,刀染冬雪,覆天地眠。
麒麟轻轻在牌坊上一踏,掐住剑指轻轻划下,“破!”
雷火化为长鞭,飙卷而至,所过之处,虚空荡起涟漪,极致的毁灭之性中却又有着勃勃的阴阳之机,宛若毁天灭地的同时,又赋予了死寂天地截然不同的未来。
而在毁灭与生机中,少年道人眉眼如故,斗天战地,与之抗命。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破妖魔,破心诡,破天门,生自有当。
一柄薄薄的长刀,带起魂风,带起冥雪,不断向外扩展着,铮铮刀鸣,似是发出不甘的咆哮。
渡弥仙尊看着下面打得火热,眸子中藏着深深的谐趣,似乎手中的灵酒都又醇厚甘美了几分。
人人皆在看风景,自己看人人皆是风景,这天地中有了这道子,当真有趣了不少,当然,被算计的天子和妖圣可能有不同的意见,不过谁在乎呢?
眼看妖魔二族噬天地,眼看儒雅道子下狠毒,眼看天地间风云大变。
活该!
“轩鹏,你怎么来了?”修宜和尚淡然笑了笑,指了指下面争锋台上的烈烈斗法,“怎么,担心金玉麒麟吃了亏?”
刑宗元神顾不得锁龙和尚的调笑,转头正色看向劫宗元神,“渡弥,此处只有你和两边都有交情,若说谁能有办法停下这场斗法,非你莫属。
我知道玉诡在虚天要塞监军时,曾欠过你因果,麒麟也曾被你所救,人情此时不用何时用?
麒麟关乎南域人心,绝不容有失!”
话音刚落,血海元神和修宜和尚旋即同时点点头,眼下各家元神都不得不佩服渡弥的眼光和布局,能同时得了双英的人情,还曾救下了麒麟,这岂是运气可以解释的。
若非如此,怕是当日在白玉京,这劫宗元神就已经应劫了,眼下虽说仙藤被毁,但好歹没有身死道消。
修宜和尚眉眼凝住,轻轻呼出一口气,“渡弥,我觉得轩鹏说得不错,默舒成为命昙宗主是好事,但麒麟搅入双英的因果,委实没有必要。你去将二人劝开,我和轩鹏都承你一次人情。”
劝?!我拿头去劝?!你们知道个屁!
劫宗元神心头已是笑得打跌,不过面上却有着悲戚的神色,似是心神都有些不稳。
“劝?景星既然愿意下场,怕是早就想清楚了,以他的性子,欠下如此多的因果,不让他全力以赴才是害了他!
再说这囚魂诡身,既然已经奉了军令,断然不会中途而废,哪怕在这命昙宗灰飞烟灭。”
劫宗元神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叹息,“宿命来此一赴,因果却是难渡,天意不敢赌,也不能赌,非是我舍不得情面,实是劝不得,顺其自然吧。”
“你哪怕试一下呢,加上我的人情如何,那玉诡行`事颇对我胃口,若能将因果解开,也是一桩佳话。”血海元神闷声闷气地开口了,直截了当许出了人情因果。
若说百年内最让血海元神郁闷的事情,就是当日在月喜河,没有和玉诡结下因果,最后莫名被北疆的佛脉得了便宜。
那鬼母是天生修魔的料子,居然去佛脉,当真是让人郁闷。
面对三位元神灼灼而坚持的目光,渡弥仙尊不禁有些为难,就是想打个哈哈都不行。
元神明心见性,若是再推脱一句,怕是就会被对面三人看出自己没有丝毫要劝阻的心思,但以他和麒麟的关系,怎么可能如此。
“我……那要不试一试,但先说好,二人若是不接因果,我就再没办法了!”
无奈之下,渡弥仙尊只能答应下来,反正他是知道,下面是绝不会停手的。
轩鹏仙尊已是大喜,忙不迭地开口道,“拜托了,渡弥,天魔入世,天地格局已变,人族的英才岂能白白损失在此。”
眼下,虽然尚春如继承了暗皇,而明皇也在东界立住了脚,但作为人皇护脉三宗,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人皇断绝传承的后果实在是太过危险,无论别人怎么看,轩鹏始终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尚元正的眼光,只有金玉麒麟才是最适合的人皇人选。
这也是他选择南域的原因,无论如何,必须保住金玉麒麟,保住郑景星。
若是人皇再出波折,金玉麒麟心怀天地,必然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渡弥仙尊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灵酒,向着云台下瞥了一眼,刚刚长身而起,那斗法之处却是生出了变故。
三位仙尊大惊,怎么这么快就打出无明,要分生死了?!
劫宗元神则是暗喜,总算不关自己的事了。
……
雷火宛若鱼龙舞,似与春绽放于千树,触目处尽是璀璨明光。
若大潮倾天而起,澎湃于天地,也澎湃于所有修士的眼底,煌煌如天地不惜取,似劫数来聚,
雷潮袭来的同时,姜默舒的灵台中响起恨恨呼号,“本尊,热身差不多了,我要放大招了,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执刃不赖人间轻,魂刀轻灵似城倾,铮铮如凤鸣,锐锋明媚似国倾,道道如龙吟。
少年持刀,竟然直接向着雷潮斩了上去,以无厚入有间,斩无质如有形,当即看得一众修士眼睛发直,妖族战法还能这样用?假的吧!
猛烈回击了
讪讪的声音再度在灵台中响起,“南域这边也是有天魔的好吧,我哪里闲了?”
紧随声音的,是宛如匹练一般的雷火长鞭,如龙如蛟,灵动异常,蜿蜒向着风雪刀光缠了上来。
姜默舒“呸”了一声,暗道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无赖呢,“我也想问问,哪有本体比
魂刃倏地已是化为了飓风,倒卷雷火,反冲麒麟。
刀刀似有血泪冢,刀刀俱见意从容,刀刀敬天生死送,刀刀心空筑一梦。
麒麟立在黄金牌坊上,眸子中无风无波,探出右手向前一拦。
轰!雷火散开,万千风刃和金叉化为一座漩涡,猛地和飓风撞在一处,竟然以攻对攻。
灵台中委屈的声音再度响起,“没办法,我又用不了神魔,我在这边也很努力,翻找玄石道子很辛苦的好吧,天天忙得脚不着地。”
争锋台上的少年道人,猛然抬起头颅,冷冷看向那万千雷火簇拥的金玉麒麟,眸子中似多出了无明恼意,雪亮的长刀倏地停住,悬在了他的身侧。
而他的手,已然托起了手中的那盏玉灯。
灵台中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呵呵,我信你个鬼,今天就让本体我把你打成猪头,让你知道偷懒耍滑的下场。”
“真打啊?”灵台中
姜默舒沉声开口,语气中自有一丝决绝,“不真打怎么办,四面都是元神盯着,为了避免露馅儿,也为了取信东界那边的人,总得带点伤吧。”
漫天雷火风叉倏地消散一空,但毁天灭地的道韵猛地汇聚在金玉麒麟手中,压迫得青冥厚土一片寂静。
不好!所有元神都倏地一惊,虽然斗法的两边都不是元神,但这一击必然不逊色于元神半分。
没想到,瞬息之间,情况好像已经变得难以收拾了。
“我家狱主说了,难得刑天之主看得起她,还专门炼了一柄真火佛剑,更是以此剑令我北疆佛脉定缘寺,陨落了一位觉僧。
佛狱于真火道韵也有些心得,这散心灯是狱主亲手所得,说赐予我,以完因果。
麒麟,你来品鉴品鉴。”
唇红齿白的少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话音箫萧肃肃,就如那松林间沙沙作响的风声,舒缓得似要沁入人的心间。
“刚刚我以法宝攻你,你用妖族刀法接下,
如今你要用法宝,那我就以神通来试试这法宝的犀利吧。”
郑景星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侧过脸颊淡然开口,立如芝兰玉树,神如春晓之,器宇轩昂自有奋扬,英姿如玉满是飒爽。
不可!无数云台上的修士已是惊呼出声,几位元神正要抢出,却终是颓然停住了身形,喟然一叹。
没有犹豫,姬催玉轻轻向玉灯上吹了口气,原来仅仅如豆大小的金色灯猛地一晃,三色光焰已是骤然腾起,红蓝带白,缠上了金辉。
四色如漩涡,轮转如风车,动静相生,玄妙自得。
似缓实快,向着半空中的金玉麒麟罩去,更是不被万物所滞,如几许年华,如三生醉梦,如炎凉春秋,忽抬头,发已白,鬓已衰,心无奈。
“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盛,人有八苦,俱在身外,也在心间。
麒麟,你放得下么?”
郑景星脸上不见半点动容,原本几十丈的黄金牌坊已是恢复成玲珑模样,一颗好似婴儿拳头大小的雷珠倏地出现在他的掌中,正在黝`黑和青碧之间不住变化。
“这雷珠是我明悟阴阳之机和毁生之性,所得的一式神通。
叱咤之雷,号令春生秋煞之往来变化,
玄牝之门,掌天地根性,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这玄牝煞生真雷,你也来试试。”
雷珠如星,猛然向下一坠,倏地,天地为之一震,青冥厚土交相长鸣,煌煌烈烈,皎皎浩浩,天地也为之一和。
生灭纠缠的道韵看得各位元神眼皮直跳,这麒麟还不是金丹,如此雷法,实在过于妖孽了。
“嘶!”轩鹏仙尊已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雷法别说金丹了,再推演推演怕是能直入元神。
不过他既是庆幸,也是担心,因为麒麟雷法自是凶威赫赫,但对面那佛家真火也是不俗,心火难灭,也不知景星能不能挡住。
“准备救人吧。”渡弥仙尊轻轻叹了口气,便是他知道内情,心头大石都不免被提到半空中,其它元神怕是早就被摄住了心神,难分真假了。
“等下抢下麒麟就好,别动那姬催玉,说到底这是双英的因果,还是看默舒怎么来处理吧。”
劫宗元神赶紧补了一句,另外三位元神一怔,旋即点点头。
轰!
雷珠裂开,毁生之性猛然在争锋台上爆散开来,将少年道人裹入其中。
心火如轮如圈,庄严雄丽,也将麒麟牢牢困住,越收越紧,似要将他炼化为飞烟。
骨玉悬额的姬催玉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上方,而郑景星也凝着眉眼,不见分毫动容地向争锋台看来。
场外各宗元神的眼力自是不俗,已然看出了是同归于尽的局面。
刹那间,终是有元神有些按捺不住,正待出手,数个声音倏地响起,再次将一川冰水泼到了众多元神的心头,
“佛母来之前说了,这是姬催玉的因果,也是她和命昙宗的了结。
若有出手的,便是与她结下因果,各位仙尊,还请三思。”
正是北疆佛域六寺的金身和尚齐齐出声,想挡住各宗元神救援的心思。
刺拉!
劫宗元神一指点到了火圈之上,火光受此一激,反而越收越紧。
“各破一色!”仙藤元神见多识广,马上招呼出声。
血海、刑宗、锁龙三位元神将火圈团团围住,加上仙藤元神,再度一起点了上去。
轰!
火圈碎了,化为轻烟消散一空,郑景星深吸了一口气,礼貌地拱了拱手,“多谢四位仙尊。”
雷火中的少年却是无声笑了,笑得恣意至极,笑得傲视天地。
“我输了!”金玉麒麟平静地开口,眼神似乎没有焦点,只是怔怔地看着即将身死的少年。
脸上的落寞,难言。
所有修士看着失意的麒麟,看着雷火中慨然赴死的囚魂少年,不由得同时感到深深的悲凉,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