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姜默舒亲口说出,即日就要祭炼
快得就连阎罗天子都有些怀疑,瞅了瞅自家的神魔之躯,难不成自家的战力名次又要跌落了?
刑天打不过,金曦打不过,若生尸佛打不过,傀影听说已认天命之主,想来也是打不过的……
这新的神魔出世,不用说,肯定还是打不过,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自家弟子就算再天才,也实在有些过分了,作为师尊虽然心头暗爽,但已是根本不敢谈什么牌面了。
“后天神魔是你家养的么?
便是你天赋异禀可以消退神魔知见障,这天地选韵和神魔构形好歹也是水磨功夫吧!
你四处征战,身前尽是兵刃戈矛,还有心思澄静体、养圆机?”
阎罗天子铜铃似的眼珠都要鼓出眼眶了,他自己就是神魔,自然对其中的登天之难心知肚明。
神魔构形哪怕错上一丝一毫都会尽数前功尽弃,对心神的损耗足以打断一个修士的前路道途,
自家弟子这段时间斩杀妖圣,暗袭妖皇,居然还同时把神魔构形给完成了,相当于一边斗法争胜,一边绣织锦,简直堪称人我一空、动静两忘的境界。
即便是觉僧,怕是也没有这等禅定功夫。
“没有师尊说得这么夸张,而且祭炼神魔这种事情,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么?”
其实刑天落下莲醍天子后,姜默舒已是在筹划
为了手中的石头更锋利厚重一些,姜默舒有着足够的耐心和谨慎,作为自己与妖魔争胜的手段,务求极致。
一回生,二回熟?面对自家弟子轻描淡写的答复,阎罗天子很想抓`住他的肩膀摇两下,醒醒,若是祭炼后天神魔这么容易,西极之地早就尽归命昙宗了,哪还有其它天宗什么事!
“有把握么,默舒?”对于自家弟子的彪悍和厉害,谢厉军不得不学着渐渐适应,眼中的震惊之色已是缓缓退去。
此话一出,阎罗天子也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姜默舒。
有些人,最是适合仰望,风光何其多,风流就如云中客,往来者皆是要看他独涉星河。
万鬼峰古往今来
金丹和神魔看着徒弟宛如星辰一般的眸子,胸膛中猛地一跳,灵台中同时泛起一个念头,
“几何光阴,许大世界,居然有如此道子!”
……
春,月初,有雨,大吉。
姜默舒立在刑天峰大殿中,沉默地等待着。
无头刑天同样沉默地立在他的身前,巨大且锋利的斧刃映着道子的眼,似有一点寒。
盾牌如岩如钢,如同无声的鼓,轰然奏着生死无间,念念催着酣战不眠。
轻轻吐出胸中的浊息,端详着眼前的悍勇神魔,姜默舒不由得回忆起这方天地中的点点滴滴。
剑也好,神魔也罢,与道无关,与石头无异,只为生存,只为需要。
野兽要吃我,赤手空拳我打不过,所以拿起了石头。
妖族要吃人,神通孱弱就要沦为血食,所以执起了剑,御起了神魔。
凡是能让人在此间天地生存下去的,都会被拿起,也许是石头,也许是铁剑,也许是灵器,也许是法宝……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热血未凉,神魔不死。
哪怕一代神魔之主身死道消,仍会有后人御使着同样的神魔,一次又一次站出来,彰显着不曾消亡的勇气。
传承到如今,当代神魔之主,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好在,总算没有丢脸。
这方天地,神通显世,姜默舒只想存一点杀机,以开万善之门,以证烈心之真。
姜默舒抬了抬眉眼,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玩笑似的在刑天的盾牌上拍了拍,似是对着知己良朋开口,“今日又要多个好兄弟了,来的也是一个凶悍的,不知你可开心?”
刑天没有开口,只有柔柔的风拂过锋利的斧刃,似在吞吐,似在酝酿,似在期待。
姜默舒看着手中的蚩尤解,白骨上有着玉一样的光华。
性命交修的灵剑,依然凶戾,道道杀韵凝结其中,正是姜默舒的牙,是默剑的爪,是他最后的依仗。
“今天也用不上你,不过你可以与刑天一起,见证一下今日的神魔出世,甚好。”
白骨刀已是插在刑天的脚下,微微地颤动着。姜默舒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当白身相迎神魔,以示心诚,当沐浴相迎神魔,以示意真。
儒雅道子静静等待着,等待着神魔出世之机,也等待着改变天地的时机。
这天地需要改变,哪怕一点点的改变,今日神魔出世之后,人妖之间的攻守势形,便要换个角度了。
也不知几时可以将妖氛魔涛荡平杀尽,归来得个闲懒,对数温婉,品一壶茶,看万里云岸。
一点灵机自姜默舒灵台中升起。
时机已然到了么,儒雅道子慨然长身而起,眼中有着光与霜。
……
雨水如帘,好似天河决堤,挥洒天地无所求,一洗红尘俗,二洗众生苦。
姜默舒立在雨中,没有运起丹气,没有凝出剑域,如同一只落汤鸡,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七峰的神魔之主,宗里的金丹,命昙宗的所有修士,均是死死地看着刑天之主。
伏宇初伏宗主浑身颤栗,拳头攥得死死的,已然紧张到极点。
如今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命昙开派起算,又或是中兴之时,这刑天之主,都是本派当之无愧的
无论神魔资质,又或是斗法强横,甚至凛凛杀性,无一不是
就如一颗明珠耀于天地间,使人挪不开视线。
虚名扬手抛开,决然飞身赴浪,烈烈形迹便是丹青也难以描摹。
姜默舒感觉自己已是沉入到了另一个世界,瓢泼大雨仿佛接天触地的巨兽,震撼寰宇。
哗啦!
雨水一点点敲打在道体之上,一点点将心头的烦扰洗个干净。
群峰簌簌,隐没在雨水之中,天河猛激千层浪,充塞着整个命昙宗的天上地下。
一片漆黑虚空出现在姜默舒的头顶,初时不过丈许方圆,旋即便化为了如墨玉屏,玉色昙正在其中静静含苞,洒下千百亿万星屑光华,美轮美奂。
星屑飘摇长风中,宛若心生慈悲,在瓢泼沧波里圈出一片净土。
妖魔鬼怪四相之物已然落在道子四周,惯脑裂音顿时此起彼伏荡漾开来,排山倒海般翻卷,
千万怨气冲天同起,浩浩荡荡将漫天暴雨都浸染了,似是不服落到如此命运。
神魔虚影从灵台中升起,立在天地之中,天地中倏地一静,便是漫天雨水都顿住了下落之势,悬停在虚空中。
“命昙”二字,在神魔头顶化生而出,宛如三界倾情挽留,在这妩媚人间,一瞥惊鸿流连久,与其回眸,何若因缘相惜不肯休,且留些春秋。
四道神魔素材,一点点地融入神魔虚形之中,虚幻的影子愈发真实,隐隐的波涛之声回荡在虚空中。
无头雷龙的腹部高高鼓起,其中正藏有一只干涩的大鲵,虫蛇纠缠不休,欲要吞吐波澜入汪洋,欲要驾雷翱翔入天光,行云布雨自昂扬。
魔巢爆发出森然魔气,翻滚汹涌,似要将天地笼罩化生,尽成绝妙莲梦境。
鬼城森然恐怖,千百夜叉及恶鬼,口牙如剑,眼如电光,手复铜爪,拖拽罪人……
人道妙景杳杳,有稻米熟香,有辛苦命扛,有台上风光,有智愚辩忙,有孑然一身,有熙熙攘攘……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昂首对着神魔说道,“我要一洗天地,却是劳烦你来此间一趟。”
神魔不言,道子轻笑。
此情此景落入在场其它修士的眼中,都是啧啧称奇,不想刑天之主真的唤出了
至于刑天之主能否将神魔留在天地中,根本无人怀疑。
妖魔鬼怪的怨气已是愈来愈少,星屑流萤染得争锋台上一片玄幻瑰丽,良久,四种神魔底材终是被神魔尽数吸纳。
神魔人脸蛇身,参天象地,一头赤发灼灼烈烈,周身爆发出悍勇无匹的气势。
“命昙”二字仍未落到神魔的身上。
最后一步!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刑天之主,要看其用哪道真言将神魔落入世间。
姜默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眸子中却是有着无比的郑重,似是移星换斗,似是怒而破天,
“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
天倾,则日月辰星坠;
地陷,故百川江海归。
神魔共工,且来此破天!”
漫天雨水瞬间化为浩瀚汪洋,天上波澜壮阔,地下浪卷涛翻,远近都是浊浪滚滚,好似天地沉入了归墟深渊之中,一片浑茫。
“收!”姜默舒心念一动,天地间的波涛瞬间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原本瓢泼的雨水也一同消逝不见。
唯有那敢于撞破天柱的神魔立在道子的身前,与他彼此对视。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看洗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