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看看朱瞻基,朱瞻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又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朱棣。
只不过和朱瞻基要离开不同,朱高炽看朱棣,朱棣也恰好就在看他。
两人一对视,都不用朱棣说什么,朱高炽眼神瞬间就怂了:“爹………”
朱高炽有些呐呐的喊了一声。
朱棣面无表情,淡然的翻翻眼皮,道:“有事?”
“没……没事………”朱高炽下意识摇头。
话落,脸上又立即变得极为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棣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本想呵斥,但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无奈道:“有事就问,唯唯诺诺的,知道的你是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市井小民!”
本来看到朱棣表情变化,朱高炽下意识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紧张的表情,直到听到后面一句话后,朱高炽表情才微微一松,随即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同时又有点跃跃欲试的试探道:
“那个……爹,儿……儿子就是想问问,瞻基这孩子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刚问完,朱高炽便见朱棣脸上的表情一变,都不待朱棣开口,他又立即脑袋一低赶紧补充道:“当然,如果这件事情,爹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儿子就是随便问问。”
朱棣:“………”
有些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低着头,一副明明想要,却又害怕冒犯自己的朱高炽。
朱棣心里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一眼朱高炽,然后身子微微前伸,向朱高炽靠近了一些,伸出手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然后脸上似笑非笑,故意用出一副极为温和的语气问道:“你这一会儿想的,一会儿又不想的,这究竟是想让我说呢?还是想让我不说呢?”
朱高炽被朱棣脸上的笑容糊了一下眼睛,又听到朱棣嘴里那极为温和的话语,神情顿时有些迷糊,几乎下意识便道:“那……爹您是愿意说………还……还是不愿意说?”
“………”朱棣表情一顿,径直拉开和朱高炽的距离,瞥了一眼朱高炽,道:“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那个………这个………”被朱棣的动作一晃,朱高炽脸上的汗水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张了张嘴,愣是半响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朱棣也可能是玩够了,见状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收,随即有些嫌弃的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是太子,有什么事想知道的,想问就问。”
说完,朱棣也不等朱高炽说什么,就继续道:“至于我让小兔崽子带人来见我的事情,你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没问题。”
朱棣说着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眨巴眨巴眼睛,几乎立即就不见了刚刚拘谨恐惧反应,反而带上了几分好奇的朱高炽,眼皮顿时跳了跳,不过话已经开口,他倒是没再后悔什么的,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道:
“这件事情说起来和老二其实有很大关系。”
“老二?”朱高炽表情微微一愣随即变得稍微认真几分。
“嗯,老二!”朱棣点了下头,继续道:“之前小兔崽子不是被老二安排人刺杀了嘛。”
“这件事情儿臣确实已经听瞻基这孩子说过一次。”朱高炽点头,道:“不过这次刺杀本身也就是老二想要吓唬吓唬瞻基这孩子,倒不是真的想对他如何……”
“嗯,你说的也没错!”朱棣没有否认朱高炽的话,道:“可是你知道这次刺杀之人的身份吗?”
“………”朱高炽表情一顿,略微犹豫,道:“儿臣听说是建文………余孽!”
朱高炽将“余孽”两个字咬的很轻,说完后眼睛便立即紧紧的盯着朱棣,似乎想从朱棣脸上的表情看出一些什么来。
不过朱棣表情显然倒是很淡定,听到建文余孽四个字,也只是表现平淡,淡淡的点头道:“的确是建文余孽,这件事情还是小兔崽子抓了一个活口,然后问出来的,之后我让人暗地里去调查了此事,也确实发现老二的确和建文余孽有些联系。”
“这个………”朱高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朱棣也没听朱高炽说话的意思,话落也只是微微一顿,然后就继续道:“本来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了下面的人去调查了,但是之前有一个叫做孙若微的女子却敲响了登闻鼓,然后还向小兔崽子状告了老二,这种事情本来也没什么,但是也不知道小兔崽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怀疑这位孙姑娘和建文有些联系。”
“那………爹……所以这位孙姑娘是老二的安排?”朱高炽不傻,听到朱棣的话,几乎瞬间就把前后的关系给理顺了,也是因此他脸上的表情也难得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就似是在沉思什么的朱棣,然后继续问道:“所以您就想让詹基这孩子去将计就计,按照老二的设计,然后去接触一下这位孙姑娘?把这位孙姑娘带到您身边看看?您也想看看,能不能借着詹基和这位孙姑娘,然后去找到建文………”
“怎么?你觉得有问题?”朱棣听到朱高炽连续的几个发问,表情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朱高炽。
似乎是想从朱高炽的反应里面看出一些什么一样。
“爹!”朱高炽这次并没有向朱棣退缩,虽然被朱棣直视着,但却是出乎意料的直接就对视了回去,甚至就连身子都微微坐直了几分,不卑不亢道:“爹,儿臣知道您一直想找到建文,对于这件事情,儿臣心里也是支持的,建文一天不找到,咱们一家反贼的帽子就会永远被人戴在头上,所以对您安排郑和下西洋的事情,儿臣虽然并不支持,但是也没有阻止,但是……”
朱高炽语气微微加重,即使面对着随着他的话语,已经开始微微变了脸色的朱棣,他依旧没有半分妥协,坚定道:“但是瞻基这孩子可是您亲孙子,是您从小到大一把手带大的孩子,他更是大明的太孙,这个国家未来的继承人,儿子想问您,为了一个建文,您便让他去接近一个明知不怀好意的女子,真的值得吗?”
“你在质问我?”朱棣表情变淡,一眨不眨的盯着朱高炽,冰冷冷道。
“儿子不敢质问您!”朱高炽摇头,脸上坚定的表情却是没变,依旧坚持道:“儿子只想知道您的想法?是您亲自选出来的继承人重要,还是一个已经快要被世人遗忘的建文重要?”
“你还是在质问我!”朱棣没有理会朱高炽的话,表情略显僵硬道。
“………”朱高炽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无奈一叹,也没说话,只是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毫不犹豫的就在马车上跪了下去道:“如果父皇觉得儿臣是在质问您,那您便当是儿臣在质问您吧!”
话落,朱高炽双手举过头顶一鞠,毫不犹豫的就将头埋在了马车内的地毯之上。
朱棣:“………”
朱棣目视着朱高炽的反应,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就那么直勾勾的盯了朱高炽半响。
父子二人似乎是陷入了僵持一般,一个抹不下面子,一个态度坚决。
应天城内,朱高炽的马车一直在安静向前。
沿途不仅有大量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开道护卫,同时,人群里也多了许多以往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一些面白无须的人。
街道上的行人避让,沿途的小摊小贩也将摊位收起。
一路上并没有吵闹和喧哗,马车外很安静,马车内也同样很安静,然后直到过了半响,一个随车的侍从,恭敬的在马车外开口道:“启禀圣上,太子殿下,马车已经出城了!”
“嗯,知道了!”马车内,朱棣直视面前朱高炽的目光微微一顿,淡然的对外面回了一句,等到外面汇报的侍从离开,这才看向面前的朱高炽淡淡道:“起来!”
朱高炽没动,头也不抬道:“请父皇回答儿臣的问题!”
朱棣脸上表情一僵,黑了黑,强忍住心中怒火,开口道:“朕要是不说呢?”
“那儿臣便一直问,直到问出父皇的答案!”朱高炽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便道。
“你是想造反吗”朱棣脸色一沉,一巴掌拍在了马车的桌子上,近乎怒吼道。
“儿子不敢!”朱高炽身子微微一抖,但是却极为坚定道:“爹您是知道儿子不会造您反的,但是爹如果觉得儿子这便是造反,那么儿子也绝不反驳,就像老二说的,毒酒也好,三尺白绫也罢,儿子都认,如果父皇心软,不忍见到儿子的血,也可以摘了儿子这个太子的位置,儿子愿意带着一家人,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从此以后只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也可以!”
“你………”
朱棣呼吸微微一滞,双眼愤怒的几乎快要把眼睛珠子都瞪出来了,指着跪在地上,明明没有什么气势,看似弱势,却说着最为强势话语的朱高炽,手指对朱高炽指了又指,却愣是半响都没有说出第二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