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力尔微微一怔,有些惊讶的看向李成,他虽然心里知道眼前的这位南人,很有可能会和那位南人的皇太孙有很大的关系,但是猜测毕竟是猜测,这位叫做李成的南人,也的确是第一次和他讲这么多那位皇太孙的话。
不过他也很配合,或者说,他心里也想要了解一下这位如今草原的天。
“请讲!”格力尔手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嗯……”李成整理了一下言辞,然后这才开口道:“格力尔,你知道吗?在大明的老百姓中,是这么形容太孙殿下的,叫做儒雅随和,温文尔雅,从不做欺负老百姓的事情!”
格力尔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李成,似乎是想等他继续说,但是李成说完后,就已经默默地闭上了嘴。
见此,格力尔眼中古怪之色更浓,他本来以为这位南人会说些什么,毕竟在他看来,这位南人既然是那位皇太孙殿下的人,那么必然会对那位皇太孙殿下大夸特夸才对。
但是……就这?
温文尔雅?儒雅随和?
然后不欺负老百姓?
这叫什么?
很厉害吗?
格力尔压下心中吐槽的欲望,然后恭维的开口道:“如此那位皇太孙殿下当真是仁慈啊………”
说罢,他一时间又有些尴尬,他本来就是打算附和一下眼前的南人,但是说出来后,却极为干涩,一时间心里反倒自己先尴尬了起来。
然而李成却好像没感觉到一样,反而看向他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这些似乎很普通,一点也没什么?”
格力尔有点尴尬,想点头吧,又怕得罪了眼前的这个南人,否认吧,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或许在你听来这的确很普通,但是……格力尔,你要知道,现在你们也是大明的百姓了!”李成淡淡道。
“我……我们也是大明的百姓了………”格力尔表情微微一愣,他不是感伤什么的。
对于自己是被谁统治的,在格力尔看来向来是无所谓的,因为曾经的北元也好,还是后来的瓦剌也罢,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的牧民而言,向来不过都是予取予求的存在。
青草生长的时候,他们是替贵族们放牧的牧民,贵族不会管他们的死活,也不管他们放牧的地方水草是否丰茂,贵族们只会按照交给他们的牛羊多寡,定期的向他们索取牛羊。
需要征战的时候,他们又会是替贵族们卖命的战士,运气好的活下来了,打了胜仗,或许可以劫掠一些钱财,但也仅仅只是少量的钱财,太多的话,依旧会被贵族们拿走,运气不好的,那便就是一去不回。
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以前没觉得如何,因为他父亲是这样,他爷爷是这样,他爷爷的父亲同样是这样,一代又一代,一直都生活在那些贵族的阴影中。
所以在格力尔看来,自己是以前的瓦剌人也好,还是以后的大明人,似乎都没有不同,帖力部落被灭了,他会死,他的大儿子,二儿子会死,老三可能会当奴隶,妻子成为被抢夺交易的财富。
铁力部落坚持下来了,部落也会形成新的贵族,或许就在之前的九人里面,当然,也可能有他,然后就是压迫其他人,或者是被其他人压迫的生活。
但是………
自己如果成了大明的百姓……
大明的皇太孙不会欺负百姓?
想什么呢?
格力尔突然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想的太多了,自己就算成了大明的百姓又能如何?
大明的那位皇太孙不欺负老百姓,难不成那些贵族不会欺负吗?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他心里却不自觉的还是对那位只闻其名传说中的皇太孙殿下生起了一丝好感。
李成一直注意着格力尔的表情,见他表情变化,一会儿苦涩,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是淡然,虽然不知道格力尔具体在想什么,但是李成大概也能猜到,毕竟……他可是伟大的太孙殿下亲自培训出来的商会政委啊………
“格力尔!”李成突然起身,然后走到格力尔身边,坐了下去,拍了拍格力尔的肩膀,这才道:“格力尔,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相信你,你也一定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李成阁下的意思是?”格力尔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亲自去和林看看!”李成道出目的,直视着格力尔道:“去看看现在的和林,你或许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父亲,你或许应该为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去看看,看看你们瓦剌人的未来!”
“我………”格力尔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李成打断,只见李成笑了下,摇摇头道:“不用给我回答,格力尔,记住殿下的话,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你自己如果想明白了,明天就收拾收拾,然后去和林看看就好了。”
说罢,李成站起身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格力尔,我就先告辞了,对了………”
说着,李成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格力尔,我明天一早可能就会离开了,就不来向你告别了!”
话落,李成对格力尔示意了一下,转头就出了毛毡。
毛毡内,李成离开,不多时一个瓦剌女人从毛毡后面走了进来。
女人表情有些麻木,不过眼中却有些担忧,看向格力尔,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要听这个南人的吗?”
“………”格力尔看向女人,沉默了一下,有些犹豫不决。
想了想他突然开口问道:“大娃他们睡了吗?”
“嗯……”女人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道:“我听我兄长之前说,干活会很危险,特别是给那些贵族干活,有时候会比打仗还危险………”
“嗯…”格力尔没回答女人的话,只是点了下头。
干活危险吗?
肯定会危险!
这是用血得出来的教训,以前部落里不是没有被曾经的首领给安排去干活的人,但是这些人没有死在野兽的獠牙里,也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贵族的鞭打下,这并不稀罕。
作为牧民,他只不过是贵族老爷们用来放牧,打仗的工具罢了,不开心了杀了也就杀了,谁会在意了?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吧?
格力尔揉了揉脑门,看向女人,犹豫了一下,问道:“玛吉桑,你觉得我该去吗?”
玛吉桑收拾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一边继续收拾东西,一边轻声道:“……大娃白天的时候带回来了一只兔子,我晚上处理一下,给你制成肉干,你到时候带上,另外的话,还有奶和粮食也带上一些。”
格力尔没有再问,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玛吉桑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明白玛吉桑的意思。
毛毡内,夫妻二人一时间陷入了安静,正在收拾毛毡的玛吉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口道:“对了,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今天你去找义巴达他们的时候,有南人的官来家里询问家里的情况,问了家里的人口,还有家里的牛羊数量之类的。”
“他们又做别的什么吗?索要牛羊?”格力尔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好像不是………”玛吉桑摇了摇头,然后道:“当时那位李先生也在,那李先生说话很奇怪,他只是说什么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让我安心的等好消息就是,说是要不了多久,我们瓦剌人,每个人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牛羊牧场什么的,说了很多,不过很多我也听不懂………”
“李成阁下嘛……”格力尔眉头皱的更紧。
他虽然认识李成,但是其实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是最近几天草原上突然就多了许多南人的商人,这位李成也是跟着商人一起来的,在他和这些南人商人做交易的时候,是这位李成替他说了几句好话,因此让他从南人商人那里换来了更多的东西。
在之后的交流中,他也是受这位叫李成的南人影响很深,然后在李成提议想要在部落里借住一段时间时,他甚至都并没有想过拒绝,而之后李成更是时不时会来找他聊聊天什么的,也是因此两人这才熟悉了起来。
这个叫李成的虽然是个南人,但是不仅懂蒙古语,意外的交流起来也很舒服,李成懂得很多,这段时间交给他的东西也很多,说实话,如果抛开他心里对李成身份的猜测,他其实是很愿意相信的李成的。
只不过理智告诉他,李成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大明皇太孙殿下的人,来部落里很可能怀揣着其他的目的,因此内心深处,一直是有所警惕的。
而之前的交谈,更是让他心里坐实了李成的身份,但是同样,知道的越多,他内心深处也是越发迷茫!
因为从和李成交流中,他们知道李成身份很可能在南人里面也不简单,所以问题同时也来了,这位李成阁下放低了姿态和他一个小小的牧民拉近关系,究竟又是图什么?
还有李成阁下嘴里的好日子,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牛羊牧场?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