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唐娜·杜尔同样是孤单一人。但是因痛苦而神志不清的她,内省是她无缘享受的奢侈。当唐娜第一次从断断续续的睡眠中醒来时,觉得体力足够探索所处的监狱;她依旧感到缩颈股栗,但已不再瘫软无力。无论她究竟身在何处,四周黑暗如坟墓,并带有家用小型储煤地下室的潮湿气味。她用未受伤的手摸摸周边,好知道自己的所在位置与身边有些什么东西。她发现自己躺在包有塑料套的床垫上。唐娜以手指摸索着边缘,感觉到冰冷的瓷砖,地面不像家中浴室的陶瓷砖那样光滑,比较像莎拉·迪森母亲的温室楼梯所用的上釉赤土。

身后的墙是用粗石块砌成的。她挣扎地站起来,意识到她生平第一次被铐上脚镣。她弯腰抚摸到两个脚踝上铁铐的外缘,脚镣连接着一条沉重的铁链。只用一只手无法推估链子的长度,所以她改以步伐作为计算单位。她沿着一面墙迟缓地走了四步便碰到一个角落。她转身九十度,再往前走。才踏了两步,她重重地撞上某种坚固的东西。靠着触觉与嗅觉,她很快地辨识出那是化粪式厕所。唐娜觉得既可悲又感激地坐下小解。

这反而提醒了唐娜自己有多么口渴。她不是很确定饥饿会不会成问题,但口渴绝对会要人命。她站起身,继续沿着墙移动几英寸,直到脚上的铁链突然将她拉住。猛然的**让一阵疼痛从手臂传到肩颈与头部,她倒抽了一口气。唐娜像老女人一般弯着腰,慢慢地顺原路折返,移动到床垫的另一边,接着她的手抚过一面墙。

咫尺间,食物与饮水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冰冷的水从坚硬的金属水龙头宣泄而出,她跪在地上,头就着水流,大口大口地喝着。这时,她撞翻了某个东西。解了渴以后,她在黑暗中摸索方才撞着的东西。摸着摸着,手指触及四个又大又轻的盒子。她拿起来摇一摇,听见熟悉的玉米谷片窸窣声。

探索了一个钟头后,唐娜被迫了解一切仅此而已。四盒谷片——每一盒她都试了味道,与喝不尽的冰水。她试着用水冲洗血肉模糊的手臂,结果痛得她一阵晕眩。就这样,那个禽兽把她像条狗一般拴在这儿,任她自生自灭?

她跪坐在脚跟上,颓丧得像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不过这都是不知多少天以前的情况了。现在唐娜正因为疼痛而神志不清,呜咽的同时急促不清地说着胡言乱语。她有时昏厥,有时精疲力竭地陷入痛苦的睡眠中。如果唐娜能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绝对不会想继续活着。第16章

车子停了。夏兹惯性向前滑动,撞上分隔窄小后车厢与后座的阻隔层,并且再一次撞到了手腕与肩膀。她试着向上伸展,用头部敲击后车厢盖,迫切地希望引起他人注意,但是所得到的只是皮肉之苦。她忍住不哭,担心眼泪鼻涕若阻塞了鼻腔会让自己因此窒息,因为文斯隔着头套为她绑上钳口球,导致她无法用嘴呼吸。封住她的口之后,文斯将她滚过坚硬的地板、一个铺有地毯的区域,然后将她推下一小段阶梯,最后把她扛起抛入后车厢。她极其惊讶这个独臂男子竟如此的强壮有力而且动作敏捷。

夏兹尽可能地深呼吸,扩张起伏的胸腔令僵硬的肩膀肌肉不适地发出抗议。唯有强大的意志力能让她不因自己的尿臭而作呕。看你怎么清理车厢毛毯,夏兹得意扬扬地想着。她或许无力挽救自己的性命,但是她仍然坚决把握一丝一毫机会不让杰可·文斯逍遥法外。如果犯罪现场鉴识人员能查到这儿来,一个有尿液污渍的毛毯肯定会让他们十分开心。

隐约的音乐声骤然停止。自从他们出发后,一路上文斯一直听着一九六○年代的畅销歌曲。夏兹迫使自己集中精神,数着一首首的歌曲,以平均每首歌三分钟来计算,她认为过了一开始的二十分钟后,他们在感觉像是高速公路的地方已经开车行驶了约三个钟头。这意味着他们或许是往北,因为若往西走,从市区上高速公路的时间会更短。当然,也有可能文斯为了混淆她的判断而在M25号公路上兜圈。他可能在伦敦外围绕圈,搞得她晕头转向。不过夏兹不认为他会这么做,她怀疑文斯是否会觉得有必要误导她。毕竟,到最后她也无法活着跟任何人说任何事。

现在也许已经天黑了。在文斯回来对付她之前,她已经受困在屋里个把钟头。如果他们在穷乡僻壤,将不会有人看见她或听见她的呼喊。夏兹总觉得这就是文斯的计划,他一定会将受害人带往偏远之地以避人耳目。她不认为他有任何理由以不同的方式对待她。

车门轻轻砰地关上,还有微弱的咔嚓声。接着身边响起金属声响,然后液压系统嘶地打开后车厢。“喔,天啊,你臭死了。”文斯轻蔑地说,同时粗鲁地将她往前拉。

“听着。”他接着说,声音听起来距离更近些,“我要松开你的脚,将绳子切断。刀子非常、非常的利,我大多拿来切大块肉的时候用的。你懂我的意思吧?”他的音量近乎耳语,灼热的鼻息喷在头罩上,传到她的耳朵。夏兹感到又一阵憎恶。“如果你试着逃跑,我会把你开肠剖肚,像挂在屠夫肉钩上的猪一样。你无处可逃,懂吗?我们在鸟不生蛋的地方。”

夏兹的耳朵所听到的是不同的情况。出乎她意料的,不远处有车辆辘辘的行驶声,这是最根本的城市生活低语。如果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会好好把握。

夏兹感觉刀子冰冷的刀身迅速划过脚踝的皮肤,接着她的双脚奇迹似的自由了。须臾间,她以为能双腿一踢,快速逃跑。然而她的血液恢复循环,一阵酷刑般的发麻令她自塞着坚硬钳口球的干渴嘴巴发出哀嚎。抽筋尚未结束,夏兹便感觉自己被拽下车厢边缘。她跌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文斯一把关上车厢盖后,使劲地要她站起来。他半拖半架地带她穿过一个墙缝或通道,行走过程中,她的肩膀重重地撞到墙面。然后他们走过一条小径,登上一两级阶梯。接着他猛然推了她一把,她摔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双腿依旧疲软无力。

即使意识迷惘而且全身疼痛,关门声与窗帘的窸窣声在夏兹耳里听起来也格外的熟悉。新的恐惧掳获了她,她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并且在过去一个钟头内第二次尿失禁。

“天啊,你这个恶心的婊子。”文斯讥讽道。夏兹感觉自己再度无法反抗地被举起。这一次,她被随便丢在一张坚硬、挺立的椅子上。肩膀与手臂传来阵阵痛楚,她还没回过神便发现自己一只腿与椅子的脚绑在一起,像是上了夹板的断肢。极度渴望自由的夏兹使劲用另一只脚一踢,文斯的身体发出砰的声响让她高兴,他错愕的哀嚎令她欣喜。

文斯向她的下巴挥了一拳,她的颈子随之啪地向后一仰,一阵令人作呕的痛楚向下延伸至整条脊椎。“你这个愚蠢的婆娘。”他只骂了这一句话,接着硬是将她的另一只脚也与椅子紧紧绑在一块儿。

夏兹感觉到文斯的双腿靠在她的膝盖间,他的体温可说是她到目前最无法忍受的折磨。他举起夏兹的双臂,她因此疼痛难耐。然后文斯将她的手反绑在椅背上,迫使她直起身子。夏兹脸上的头罩被扯住,接着她听见尖锐的刀锋割破布料的细微声音。突然间重见光明令夏兹不停眨着眼,当她发现最大的恐惧成真时,她的胃寒冷地抽搐着。她正坐在自家的客厅,被绑在一张餐桌椅上。这组四张一套的餐桌椅,是她十天前才从宜家家居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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