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一场祸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阵,林知一欲要开口,这时传来了声音,“我觉得你多好的姑娘,星途璀璨,我一个离过婚的二手货,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配不上你,圈内小姑娘多的是。”

林知一手一顿,她诧异道:“你恶不恶心?田可,你拍戏脑子坏掉了。”

“反正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不知道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我弯不了,你也没跟我说过你是弯的,我离婚那事儿拖累你了,我很抱歉,如果,我是说你往后还拿我做朋友的话,这事我们都闭口不提可以吗?”

林知一听到弯了这两个字,心头一颤,她像是偷了棉花糖的女贼,藏在手心以为天衣无缝,却还是有人闻到了甜味。

“我是不是昨晚跟你说了什么?”林知一木然问道。她努力去回响昨晚的事情,隐约记得她摁了电话。

田可的胡言乱语只能证明昨夜她说了什么,这两年只有昨晚断了片。

“你,不记得?”

林知一无奈地说:“我昨晚喝多了,我谢谢你,咱两大学认识,你想的够多的。”

田可悬在心头上的秤砣貌似瞬间落地,踏实在一瞬间填满了整个身躯,“我哪知道,咱两认识这么久,你很少喝酒。”她回想昨夜林知一对着她表白,起初以为是开玩笑,但电话那头语气诚恳。

她记得大三两人吵过一架,当昨夜林知一提到,以为她们不会再有交集什么的,她便信了这些表白的鬼话。

此时她才应该是害臊的那一个,田可长舒一口气,“所以?你昨晚要跟谁表白?”

林知一抿着下唇沉默一阵,心有防墙不敢示人,敲破这一道防墙的一定是见到筑墙之人。她不是这世间的例外,如果要讲这高墙内的故事。

大概她会从第一声蝉鸣,从第一场大雪,还有那第一份新面孔的期待开始,酸涩爬上心尖停留了整个高中。

凡世的一见钟情弥漫在最稚嫩的时候,当别的同学需要为了用脑而大口塞核桃露的时候,她却要为了跳舞克制体重。

悸动并不是在同一张试卷上展开的,她寻找的感同身受也许只有冬季阶梯结冰,摔倒的疼痛和羞耻感。

北海的冬天来的较早,大雪后,教学楼下的长石阶像是学生的噩梦,厚重的羽绒服成了保护垫,那些所谓的疼痛只是羞耻上头,遮盖嘲笑的假动作。

那时的林知一会在鞋上套着塑料袋再往下挪动,白气绕着她的鼻尖,还没喝完的豆浆能做暖手袋,她会迟迟舍不得扔掉。

库仑定律说,两个相同电荷的粒子会在一定的条件下因为外界因素而改变运动轨迹,最终产生相遇的过程。

而林知一滑倒稀里糊涂地抓住了池憬的衣服,便是成了外界因素。

她还得记得那天应该是她靠池憬最近的时候,池憬面上的慌张皆是因为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

林知一起身后连连道歉,池憬并没有半分责怪。也许是那天起她开始关注起池憬。

林知一的故事并不长,并不是三年光阴如逝,让她所记不多,而是她和池憬之间共同的经历在正方形内只占小小的一角。

田可听完后,不再淡定了,她说:“这么多年也没听你提起过,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毕业没有表白?”

那封书信一直藏在书包里纠结了很久才送出去,那时的林知一内心是自卑的,仰望星空能见月轮旁侧星,哪敢奢望将此摘下据为己有。

“我送了信,没回我。”林知一的确送过,她下了很大的决定才在毕业的时候将那封信夹在了池憬的书里。

能坦然说出来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因为释怀了。内心的兵荒马乱也并不是一封没回的书信让她尴尬所造成的。

“两种可能,一种人家跟我一样不知道怎么回,第二种就是压根没看到。”田可的分析很到位,她不慌不忙地帮林知一理清思绪。

林知一听到这里认定是第一种可能,田可又说:“不过你若是喜欢,她恰好单身,你也该好好谈个恋爱了。”

“我不敢。”林知一在池憬面前的胆子的确很小。

“你不敢?”田可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怼记者,怼黑粉的那股劲儿上哪儿去了。我快杀青了,到时候我来看你,看看这个教授到底是何方圣神,这么厉害。”

没有听到林知一的回音,田可安慰道,“一一,你别怕,我给你出主意,她反感你吗?”

林知一想了想,她和池憬接触了两天,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对眼神戏的时候,池憬挺自然,“应该不讨厌吧。”

“那不就行了,你挨她近点,看她会不会害羞,有没有这方面的倾向。”田可尾音落,电话那头传来助理的声音,“不跟你说了,收工我再打给你,先按照我说的做。”

林知一欲要开口,电话猛然被挂断了,对于田可的主意她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林知一长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人说青春赋予在心里的懵懂酸涩只是暂时,但只是暂时未被揭露而已。

林知一最终还是将田可的话放到了心上,就像当年试着找搭话突破口一样,去面对池憬。

如果说五月的西北是站在世界极端的秤杆,那一场大雨便是平衡天气的秤砣,唯一不减温度的是冰冷的文物。从前有过的期待感也在基地的这些日子里找回。

林知一从来都不喜欢下雨,害怕打雷,老天像是听到了她的祷告,决定甘露点到,不给她造成困扰。

她一早来到基地,睡意朦胧,刷文物是个细致的活儿,不费力,但是手腕还是会酸痛。她掀开帐篷,池憬还未到。

手机一响,她打开手机,杨言发来消息:发工作照给我,官博

林知一看完后拿出手机,黑色帐篷很暗,林知一找了半天没摸到开关,她打开手机闪光,背对着长桌,露出职业假笑拍了两张。

前几日刷好的玉佩放在托盘里,池憬做过了清理,林知一翻转摄像头对着玉佩拍了一张。

手机的闪光灯闪过一瞬,池憬进来了,“你做什么?”

林知一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池憬黑着一张脸看着让她害怕,“我,我拍照发微博,这个是不能拍吗?”林知一记得之前,问过池憬这个之后会送到博物馆,是会展示给人看的。

池憬走近了一些,她用白布将玉佩盖上,貌似是在抑制火气,池憬看着林知一道:“你知不知道闪光灯会对文物造成结构性的损害。”

林知一说不出话,做了错事她不会强词夺理,“我不知道。”

“出去,别再进来。”池憬背过身没有好脸色,强光会导致文物便面的颜色和织物纤维褪色,同时可能会引起镜面反射,使文物细节无法被清晰的观察到。

池憬想起曾经出土的众多文物,皆是因面世而损失光彩,那种惋惜感或许只有她能明白。

刚入行的时候,是因从小耳濡目染对人类史世感兴趣,随着时间推移,见惯千年前的流传故事,验证史册,越来越觉得文字有了温度。

时间的沉淀是深远而不可逆转的东西,发掘像是在和过去对话。从第一次拿起毛刷的时候,她便有了这种感觉。

林知一无心的举动,她不知要怎么去责怪,对于林知一来说这次只是一次工作,一次体验另一行的机会。

但对于池憬来说这是了解文化多样性,填补历史记录空白的过程。

“我不是故意的。”林知一在出门前还是转过头道歉。

“林知一,如果损伤了文物,道歉我想没什么用。”

她没有转过身看林知一,她不是不会说重话,在研究所呆惯了,说重话会让对方心理不适,她都会尽量照顾对方的情绪,今天她在努力克制自己。

林知一哑然,然后掀开帐篷出去了,池憬生气也克制自己,貌似这点从未变过,高中的时候也是这般。

“一一,找你半天,清理文物会了的话一会儿咱们拍个素材,过几天有场直播,稿子我给你一份。”方达海收了遮阳伞,迎上她,从助理手中拿过稿。摄像师还在土窑拍摄,今日放晴外景必不可少。

林知一点头打招呼,看似是临场发挥,但剧组还是担心林知一这张嘴,会提前备好稿。

这场直播下面定是会有许多网友去询问网上暗恋那事儿,而林知一只需适当的回答一下主持人的提问就行。

“谢方导。”林知一接过,直播是导演组宣传手端,林知一的名气去预热纪录片。

方达海往帐篷后看了一眼说:“行,等直播后再拍你讲解墓穴。”

林知一稿子背的滚瓜烂熟,内容并不是很多,几个镜头便能解决,之后便是跟拍的视频。

“方导,上级再三强调不能拍照,不知剧组对演员的传达工作是不是不太到位。”池憬掀开帐篷,站在林知一身后。

林知一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方达海一脸茫然,“出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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