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金鳌岛。
此地乃是截教祖庭,其内奇珍异兽无数,仙花灵草遍地。
这一日,有位戴鱼尾冠,面如重枣,赤须红发,生有三目,穿大红八卦服,全身赤红色的道人迈入岛内。
其气机雄浑,每迈出一步,周遭花草刹那化成飞灰。
有道是:火龙岛内修真性,焰气声高气似云,纯阳自是三昧宝,烈石焚金恶煞神。
这位道人,正是那火龙岛炼气士罗宣。
此仙跟脚神秘,先天便有火行真性,其火法玄妙,焚江煮海轻而易举。
奈何,百余年前天数变化,其修成金仙之身,神通俱是火行杀伐之术,故而饱受毒祸磋磨,肉身枯朽,元神黯淡,勉强维持道行。
如此,十余年前,此仙修书请师弟刘环出山,欲截取太岁收成门人,分润毒祸。
谁知,清虚道德真君亲自出山,打杀刘环,夺了飞烟剑。
后来闻仲请他去往北海破除风雪,积攒功德,未能成功,反而得知太岁在帐下听用。
若非彼时毒祸实在深重,此仙早就去寻太岁算账了。
这长生之毒、修行之祸,实在厉害,致使杀伐之仙去积德行善。
彼时,罗宣甚至不敢轻易动用法力,硬生生行了数百里路,沿途疏离山根、水脉,若遇走水收敛火势,若遇饥寒之流,祭起火焰。
如此数年,终于压下那深重毒祸,勉强祭起火遁,径直往金鳌岛赶来。
当年,北海帐下,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言及十天君与杨任恩怨。
罗宣思绪起伏,怒气滔天。
世间巫医常言心火二字。
这胸中五气,其中火行之气正与心窍对应,若心不宁,火气自然旺盛。
故而,罗宣周身真火肆虐,难以压制。
这座仙岛乃是世间最上乘的几处道场之一,极其辽阔。
掌教圣人在此修行,其嫡传门人时伺候。
余下尚有十个脸皮厚的外门弟子,常年栖身岛内,互为援引。
自然,姚宾已与太岁结成生死之交,十天君变成十缺一天君。
其洞府却并未变动,仍旧在岛上一隅。
这些个,全是杀伐之仙,不修道德,不守戒律,多年前常与罗宣、吕岳、马元、羽翼仙之流来往。
其中,罗宣与十天君排行第七的白礼多次切磋火法,关系莫逆。
此番,正是要去拜谒那白礼天君。
罗宣望着熟悉的草木地势,忆起昔年求道时的情景,逐渐压下怒气。
这般行了一个时辰,终于抵达天君洞府。
此地在赤色孤峰绝巅,其上黑烟袅袅,有碗形深谷,内中全是熔岩。
“贫道来也。”
罗宣立在山巅,悄然传音。
轰。
禁制打开。
罗宣一步迈出,坠入那岩浆之内,刹那进入洞府。
截教十天君,其排行依照道龄序次,而非神通道术高下。
这白礼是人族炼气士,并非火行精灵,却硬生生靠钻研,炼就上乘火法。
自然,其法全无道家气象,极尽杀伐。
此仙生性孤僻,少有亲朋。
故而,若要入其洞府,唯有两种法子,有信物护持,亦或者同为火行行家。
“自毒祸降下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三年,多年未见,你的修为似乎无甚长进。”
白礼盘坐在那赤焰蒲团上,大袖飘摇,真火肆虐,在一块玉简上刻下凶煞阵图。
“贫道好歹是金仙之尊,汝依旧是真仙境界,怎有脸出言讥讽?”
罗宣咧开嘴角,笑着说道。
这便是真正的好友,若对方遭逢挫折,绝不会哭丧着脸劝慰,只会嘲笑。
“你的毒祸,定然教我还要深厚许多,怎敢贸然离开洞府?”
白礼衣袖纷飞间,三昧真火、六丁神火、太阳真火、阴煞成火、阳煞成火尽数融为一炉。
玉简之上,黑烟升起。
“你毒祸也深重至极,怎还敢炼此恶阵?”
罗宣见状,双眸微凝。
此仙是火行行家,自然能瞧出那蕴含煞气之火的威势。
“吾十天君,素来同进同退,若有机缘,自然同享,若有灾劫,亦是同当。
如今,姚宾身死,难道要我视而不见,任其真灵飘荡在天地之间吗?”
白礼言罢,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身前玉简骤然化作齑粉。
“贫道师弟刘环也身死道消,至今未能报仇雪恨……”
罗宣言罢,神情阴翳。
“刘道友好歹是真仙境界,尚有你做靠山,何人敢将其打杀?”
白礼挥动衣袖,吹散烟尘,起身问道。
“当年,贫道毒祸深重,已快要跌落金仙境界,故而让刘环替我收那火行根性极高的杨任为徒。
谁知,这一去便再没回来,定是那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暗下毒手。”
罗宣言罢,心火汹涌。
“你怎知那杨任有火行根性?”
白礼蹙起眉头,语气惊异。
“吾等修行火法之仙,大道难成,唯有指望门人能更上一层楼。
毒祸降下之前,吾便耗费法力掐算,知晓那火行根性深厚者的名姓。
本来,吾还顾忌大劫,未敢动作,谁知十三年前天数变化,这才生出收徒之心。
奈何,不仅没能收得佳徒,反而葬送了师弟性命。”
罗宣面目狰狞,神情凶恶。
当年通天教主开门宣讲,先后有成百上千个散数拜谒碧游宫。
其中,吕岳入门最早,奈何已有法脉,不能成为亲传。
后来,多宝、金灵、龟灵、无当拜入教主门下,成为亲传。
此后,赵公明、三霄联袂而至,创下外门。
至于十天君、九龙岛四圣、罗宣与刘环,本就是好友,拜师后情谊更笃。
“这般,你我需得同仇敌忾,莫要让那玉虚青峰山一脉好过!”
白礼闻言,祭起太阿剑,挑起岩浆,化作人形,其眉眼恰与太岁相似。
罗宣见状,祭起万鸦壶,其内遁出无数火鸦,顷刻将那岩浆太岁啄得稀烂。
“如今人间兵戈未起,玉虚门人还没入世应劫,吾等兄妹十……九人,已遍访三山五岳同门,若有那杨任音讯,定要传禀。
奈何,这厮生性狡猾,自从离开朝歌后便隐去了行藏,至今难寻影踪。”
白礼望着那翻滚岩浆,无奈叹息。
“贫道听闻,秦完、赵江二位道友曾围杀那小辈?”
罗宣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此子修为虽浅,手段却颇多,其火法、剑术、护身法门、遁术俱是上乘。
虽说吾兄毒祸深重,可那厮毕竟未曾修成仙身,依旧未能杀之,足见其狡猾程度。
后来,吾等一齐积攒功德,消弭毒祸,金光圣母寻到了那厮踪迹,本以为凭借独门宝镜能无往不利。
谁知,那小子得了一件仙衣,可收敛霞光,让吾妹法宝沦为摆设。
此番,金光圣母归来,潜心钻研多日,终于炼出那似金非金、似光非光的宝镜。
若再遭遇,任其仙衣玄妙,亦要化为脓血。
吾之火法虽有玄奇之处,总归逃不过五行生克,多半是难以奈何他。
若要杀之,需先施困阵,而后以势压人,凭借法力诛杀。”
白礼言辞之间,杀气腾腾。
“这般说来,贫道也奈何他不得了……”
罗宣闻言眉头紧锁,愈发忧愁。
“你去金光圣母处取几面宝镜,若遇到那贼厮,当即祭起,或有奇效。”
白礼说完,轻轻抖袖,遁出一只火雀,往山外飞去。
罗宣见状,打了个稽首,祭起火遁,随之而去。
不多时,他便取了两面宝镜,而后拜别十天君,径直往西遁去。
“你说,他分明修成金仙之身,火龙岛也是仙家宝地,怎偏让刘环去九龙岛修行?”
金光圣母立在崖边,柳眉扬起。
“君不见,诸如吕岳那般道行,依旧在那岛中安居?”
白礼闻言,笑着回应。
“你是说,此岛之上有甚么大机缘?”
金光圣母扭过头来,瞪大了眼眸。
“岂不闻,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白礼面西而立,赤日映得其眼眸宛如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