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以西,芦棚之外。
清虚道德真君祭混元幡,携太岁腾挪数十里,须臾抵达。
“老师……”
杨任稳住身形,望着真君形容,欲言又止。
“何事?”
清虚道德真君轻抖衣袖,正了正衣襟,妄图恢复那副仙家气度。
“您老人家莫非也炼了先天神目?”
杨任说着,视线落在真君左脸。
清虚道德真君忽觉眼眶疼痛,忆起方才那女仙祭起珠子,正中左目,多半是留了伤痕。
“好孽障,安敢出言戏弄……”
清虚道德真君恼羞成怒,正欲动手,忽见人影走出芦棚,连忙取了灵丹化开,抹在眼眶之上。
“咦,师弟,这才过了一日,你怎就回来了?”
赤精子身穿八卦紫绶仙衣,大步流星,蹙眉问道。
“好教师兄知晓,碧游三霄仙子齐至,先攻破禁制,后缚了吾与燃灯老师,幸有徒儿相救,勉强逃脱。”
清虚道德真君表面淡然,实则竭力催发功诀,运转法力,炼化灵丹,欲消除伤痕。
“如此,燃灯老师呢?”
赤精子闻言,大惊失色。
“吾修为浅薄、道术稀松,未能救下师叔祖……”
杨任说着,眼眶微红,声泪俱下。
这小子装的倒是像模像样……
清虚道德真君见状,心中暗道。
赤精子闻言,倒退两步,大惊失色。
“如此…真是天大的祸事!”
赤精子表面惊恐,实则暗喜。
如此,真是天大的好事!
大劫降下,神道将兴,仙道将隐,释门欲绝玄门根基,怎能让其遂愿?
何况,燃灯代掌符印,主持破阵机要,总是发号施令,吆五喝六,自己坐享其成。
虽说也与赵公明斗了一场,可却输的极其彻底,险些把小命都葬送了。
这般心性,怎配吾等称其老师?
赤精子眼眸微凝,心中暗道。
“如今,三霄娘娘、菡芝仙、彩云仙子齐齐驾临,大抵是来者不善,吾等需早做准备……”
杨任言罢,郑重稽首。
“这…恐怕需先救老师!”
赤精子思忖片刻,觉得还是要把戏做足,免得面上过不去。
“师伯所言极是!”
杨任愣了愣,祭起神目,望向岐山之巅。
啧,老一辈的做事就是讲究!
“哎呀!”
杨任眼眸赤芒肆虐,吞吐火舌,望见那金蛟剪落下,尸首分离的场景。
“怎的了?”
清虚道德真君蹙起眉头,神色疑惑。
“这……燃灯师叔祖……已被斩去头颅,身死道消了!”
杨任说着,捶胸顿足,神色极其哀惋。
“好啊…”
赤精子忽而出言。
清虚道德真君与杨任齐齐扭头,神色惊异。
“好啊……碧游教下不留情面,诛杀燃灯老师,视玉虚道统如无物,莫怪吾等大开杀戒!”
赤精子眼珠转动,急中生智,舌绽春雷。
这下,芦蓬内外,众多门人都听见了。
“啊?”
“好贼道!“
“定要其血债血偿!”
玉虚门人,纷纷走出芦蓬,各个义愤填膺。
当然,几分真、几分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莫要冲动!”
清虚道德真君闻言,蹙起眉头,传音言道。
“此番来的对头,非同小可,其中三个大罗神仙,都有奇术傍身!
若非如此,吾与燃灯老师也不会失陷……”
清虚道德真君望向众仙,神色肃然。
“好在,先前掌教赐下阵图,化解灾难,今日便着手演练!”
杨任说着,攥住仙剑,画了个金圈,禁绝音讯,依照记忆,施展道术,祭起太极符印,化成两仪阵图,分出道韵,化作三才阵图。
“好玄妙的阵势!”
广成子祭起法眼,目光灼灼,盯着两仪阵图,由衷赞叹。
“好教诸位老师知晓,若演此阵,需有两位仙人施展神通,分化阴阳。”
杨任环顾四周,沉声言道。
“如此,吾与师兄去演练便是了!”
赤精子闻言,轻轻颔首。
“这三才阵如何?谁人演化?”
太乙真人攥着拂尘,蹙眉问道。
“若炼此阵,需得有坚韧肉身,分按三才,方能抵御凶煞、消解灾厄。”
清虚道德真君说着,视线挪移。
“贫道当仁不让!”
这道声线雄浑醇厚,自东边天空传来。
众仙循声望去,祭起法眼、神目。
杨戬倚仗玄功,化风归来,忽而现出身形。
“如此,吾也尝试一番。”
哪吒脚踩风火轮,笑着说道。
“吾来主掌阵势。”
杨任说着,心念一动,阵图化作流光。
“这两仪阵倒也罢了,师伯们凭借神通、法宝,定能演出威势。
吾等那三才阵,尚需取那先天灵灯,那日走时,已拿了玉虚琉璃灯。
余下尚有八景宫灯、灵柩灯未曾圆满……”
杨任言罢,望向匆匆归来的俊朗三眼道人。
“如此,吾去八景宫,求见大掌教,师兄去灵鹫山拿灵柩灯便是了!”
杨戬机敏过人,刹那通晓其意。
“好啊,定下章程,缓步施行便是了,尔等速去速回,吾等先去演两仪阵了!”
赤精子言罢,轻轻挥袖。
杨任、杨戬闻言,郑重稽首,各自离去。
嗖。
杨任借金光纵地,迅疾异常,不消三个时辰,已然抵达灵鹫山。
此间仙草遍地,芝兰相衬,仙鹤振翅,麋鹿饮溪,本是仙家胜景。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其主身死,仙山气运削减。
杨任祭起神目,窥破虚妄,直指本元,跨越禁制,观摩山中境况。
这灵鹫山内,无有童子,燃灯道人身死,梅花鹿在岐山被斩成两段,余下灵柩灯藏在圆觉洞内。
杨任寻到禁制薄弱处,化作虹光,须臾入内,径直往洞府去了。
如今,太岁神通大成,本就瞧不上寻常法宝,亦无心沾染玄门叛徒遗物,故而瞧都不瞧那些灵花妙草、仙金神石。
洞府之内,有个三眼道人现出身形。
“你是何人,怎敢擅闯圆觉洞?”
道人头戴扇云冠,身穿黄花袍,攥住长剑,骤然袭来。
噌。
无形剑祭起。
道人掌中长剑化作齑粉。
“贫道玉虚教下,青峰山杨任,奉命来取灵柩灯,望道友行个方便,莫要为难。”
杨任说着,体内肾脏神祇动作,先天水行黑帝施展神通,蕴在指尖,按在那道人眉心处。
“如此,吾随你去便是了!”
道人也是识时务之人,摇身一变,化作火光,须臾入了那木制灯盏之内。
“好造化。”
杨任见状,眼眸微凝,轻轻攥住灯盏。
这盏先天灵灯,灯火昏暗,其色惨白,格外阴森,正是对应那三才之地。
杨任心念一动,祭起五火七禽扇,轻轻挥下,化作灯罩,笼在灯火之上。
此后,祭起先天水行之气,加了一层屏障。
这盏灯与燃灯道人大道相契,纵然不是遗蜕,也是倚仗成就大罗之物。
其中灯火,历经无数年,受天地之气,享日月精华,诞生灵智,成了精怪。
本来命数,方才那道人会化名马善,身入劫内,与玉虚门人为难。
如今燃灯已然身死,若其起了异心,定是麻烦,先观摩一阵,老实的话,倒也罢了,胡作非为,炼回本元!
杨任取了灵柩灯,环视四周,忽见洞府内摆了副棺椁,心念一动,苍翠剑光绽开,摧毁棺木,施展火法,焚了个干净。
自从惧留孙身死、文殊广法天尊法身损毁之后,燃灯道人便对青峰一脉百般刁难。
此前破十绝阵,最难啃的骨头都让清虚道德真君与杨任去攻破。
这般吃里扒外,存心偏袒,纵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遑论奉旨杀生的太岁?
“望师叔祖莫要怪罪,三霄杀你,吾怕残念未了,成就下乘鬼仙,不得不助你成道!”
杨任眼眸微凝,轻声呢喃。
若要在大劫之下存活,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杨任日行一善,心满意足,携灵柩灯,化作虹光,须臾出了禁制,径直往岐山方向去了。
……
嗖。
如此两个多时辰,抵达芦蓬之外。
此间已布下重重禁制,唯有玉虚门人能够进出,正中位置建了两座高台。
其中一座上,广成子、赤精子,穿着八卦紫绶仙衣,分镇阴阳,各自祭起法宝。
轰。
番天印祭起,天地颠倒。
咻。
阴阳镜翻动,阴阳替换。
其间黑白道韵流溢,各自闪烁,忽明忽暗,极其玄妙。
余下那座高台上,哪吒、杨戬分别按地、人分布,悬在空中,施展道韵,忽有雷霆声声,骤然落下。
莫看杨戬堪堪成就真仙境界,凭借玄功,化风而走,遁速奇快,止稍逊纵地金光法一筹,八景宫距岐山较近,故而回的快。
“吾已取来灵柩灯,正好施展!”
杨任说着,身形闪烁,骤然登台。
“这便是八景宫八卦宝灯!”
杨戬闻言,轻轻抖袖,祭起一盏铁制油灯,其形八方,制式古拙,朴实无华,对应三才之人,瞧不出甚么玄妙。
杨任见状,心念一动,祭起两盏灯火。
其中那玉虚琉璃灯,非金非玉,灯火璀璨,对应三才之天。
灵柩灯盏木制,灯火昏暗凄惨,对应三才之地。
这般,天地人三才汇聚,师兄弟三人依照阵图,各自施展神通,祭起灵灯,威势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