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妖孽为祸,旦夕南下。
朝歌,饮酒作乐,歌舞升平。
殷受以人间帝王之身,习得长生之法,其根骨上佳,修行勤勉,已跻身炼神返虚境界。
若非符元仙翁撒下红线,盛其欲念,此刻怕是已经成就仙身了。
如果要杜绝隐患,需彻底毁了其大道根基。
自女娲宫进香以后,殷受欲念欲盛,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只求能与神女共享一夕鱼水之欢。
可惜,俗粉易得,神女难寻。
殷受无可奈何,在三宫六院辛勤耕耘,他修习仙、武两道,肉身坚韧,嫔妃不堪鞭笞,先后称病。
这却让他格外饥渴,只恨不能将那尊神像搬回宫中。
昔年成汤伐桀,经历三十朝,终成盛世。
殷受享国日浅,不知治天下艰难。
如今太师北征,其欲念大盛,不知收敛,居然准备让天下诸侯朝商时进献美人。
好在,尚有商容、比干二相上书劝谏,终于制止。
殷受却舍了后宫佳丽,常常召见费仲、尤浑两个佞臣。
这二人是惑乱朝纲的卧龙凤雏,得其一可毁国祚,得其二则失天下。
终于,诸侯朝商,天下皆知费、尤二人当宠,纷纷贿赂,唯独冀州侯苏护例外。
于是,费、尤二人进献谗辞,言及苏护之女国色天香,若只纳一人,不会损伤国力,定无人吗阻拦。
可惜,苏护是个倔驴脾气,而且极其宠女,当面怒斥帝王,而后在午门题下反诗,径直逃出朝歌。
其诗曰:
君坏臣纲,有败五常。
冀州苏护,永不朝商。
这一下,惹得殷受震怒,当即下旨,命西伯侯、北伯候同征冀州,讨伐叛逆。
可是,北海叛乱未平,崇侯虎兵马皆由其弟率领,难以调动。
殷受怒不可遏,连下十二道旨意,发往北海,命崇黑虎率军往冀州讨逆。
……
北地,中军营帐。
“你说什么?王上要调北地兵马去征讨苏护?”
闻仲伤势痊愈,本来喜悦,听闻旨意后,忽觉心口刺痛。
他辅佐三朝帝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天下诸侯莫不威服。
如今才离开朝歌几日,这冀州侯苏护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虽说殷受贪恋女色在先,可他是帝王,若要人间之物,谁能忤逆?
这苏护也是个拎不清的,只是纳其女为妃而已,怎就莫名其妙起了反意?
何况,如今北地形势危急,若让那群妖孽南下,可就直逼朝歌了!
殷受怎也愈发昏聩了?当年托梁换柱,救下先王,何等雄武?
若真让苏护起势,往北能进北海,往南能攻朝歌,实在是凶险至极。
老夫亲自平乱,到处补锅,这天下就越来越乱了呢?
闻仲坐在案前,心思急转,神色复杂,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好,你要征讨冀州,那便依你!”
闻仲压下心中躁意,领了旨意,让那传旨宦官离去,而后立即召来麾下将领。
不多时,众将齐至,列在案前。
“此前,朝歌传来旨意,言及冀州苏护起了反意,需调北伯候兵马平乱……”
闻仲望向众人,语气凝重。
诸将神色各异,不尽相同。
“这…怎会如此?冀州属崇家治下,苏家世代忠义,怎会生出反叛之心?”
崇黑虎闻言,大惊失色。
这些年来,他一直对北伯候之位虎视眈眈,其下封地、属臣,他都知之甚详。
东南西北四镇诸侯,乃是朝歌之外最大的势力。
北伯候封地颇广,冀州被囊括在内。
故而,崇侯虎朝商时,让苏护随行。
这厮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若真损了兵马,吃亏的还是崇家!
崇黑虎腹诽暗骂,心中怒极。
“王上传来旨意,自然不会出错。”
张奎双眼微眯,笑着说道。
这大帐之内,唯有崇黑虎是世袭贵胄,余下众将,都是泥腿子,乐见其成。
嗷,杨任、杨哪吒、杨戬除外。
此三者,前二位是上大夫之子,后者是天帝外甥。
“你所言不无道理,苏护性情刚烈,大抵是冲动之下行了僭越之举。
这冀州地势险要,拱卫都城,北拒叛军,不容有失,苏家世代耕耘,若真铲除了,反而是祸事。”
闻仲思忖片刻,隐去纳妃之事,掐头去尾将原委道明。
这帐内众人,可谓大商武将的中流砥柱,若对殷受起了厌恶之心,未来定有灾殃。
“可是,陛下旨意已出,不能违背,须得讨伐平乱、斩了逆贼,让冀州重新朝商,否则难消帝王之怒。”
张桂芳神色平静,可是眸中却有厉色。
若要破除心魔,需得亲手将那太岁斩了,可在大帐之内,难以动手。
何况,其修为深厚,神通玄奇,需先将催魂促魄之术炼至大成。
若能去往冀州平乱,在阵前杀人摄魂,定能瞒天过海,修成神通!
张桂芳心念一动,上前半步,欲要请缨。
“启禀太师,北地形势危急,妖孽凶猛,胜负在将不在兵,故而,调兵无妨,调将却需谨慎。
吾观帐中袍泽,魔家四将法宝相契,威势无穷;张奎、高兰英夫妻同心,大道相合。
这几位休戚与共,若要调动…都得调走,定会使得北地空虚。
我那两个兄弟,杨戬金刚不坏,哪吒执掌神弓,若妖孽南下,都有大用,不能调走。
如此看来,唯有崇黑虎、张桂芳、末将三人得以抽身……”
杨任微微一笑,抱拳言道。
这话道出,魔家四将面有得色,张奎夫妇矜持一笑,哪吒趾高气昂,杨戬若有所思,崇黑虎、张桂芳神色微变。
此番南征冀州,免不了要争斗几场,定有诸多变数。
杨任炼返先天,灵觉敏锐。
这崇黑虎、张桂芳二人,总是对他存在几分若有若无的敌意。
杨任祭起神目后,观摩其气机道韵,早已窥破其跟脚。
昔年焚了生死之交姚宾,惹了多少事端……未来需将余下九位一齐送去团聚,好全其赠送神金之谊。
杨任抢先一步请命,特地将三人绑在一起,只要生出变数,这两个狡诈毒虫定会有所动作。
届时,哪怕他杀了二人,亦无人能够置喙。
其体内还余一成毒祸,粗略算下来,正好能够消弭。
虽说闻仲与张桂芳有师徒名分,可是大义面前,老太师总是不会让人失望。
杨任颔首低眉,神色恭敬。
“此言有理……老夫这便下军令。
尔等领了兵马,即刻启程,平乱便归,不得延误。”
闻仲言罢,轻轻挥袖,示意众将退去。
“你离开后,悄悄返回大帐,莫要惊动旁人!”
杨任耳畔,传来一道沧桑声线。
他心念一动,同众将一齐离开,约莫百息后,悄然返回。
“太师唤末将回来,有何交待?”
杨任进入大帐,抱拳言道。
此地已被闻仲布下禁制,其间音讯,不会透露丝毫。
“诸将之中,唯有你是文臣出身,曾在朝堂上奏对,知晓陛下脾性。
老夫也不瞒你…此番冀州叛乱,实是帝王罔顾纲常,欲纳苏侯之女在先。
故而,苏护虽有罪,终不致死,若在搦战之时,遭逢苏家血脉,需稍微留手。
若能劝苏护回心转意,重新朝商,自然最好不过,若是不能,需留他一条性命……”
闻仲神色复杂,幽幽一叹。
如今,大劫将至,为了早些证就大罗神仙,他不得不行浆糊补墙之法。
“若遇危急之时,予你便宜行事之权,莫说张桂芳,崇黑虎也能擒!”
闻仲咬了咬牙,予了一道密令。
“太师顾虑,末将明了。”
杨任接过军令,拱手告退。
此刻,帐外风雪愈发喧嚣。
杨任望着那阴沉天幕,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