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距离冀州三百里,若是施展遁法,旦夕便至。
此番南下,率众多兵马,至少需行五日,方能抵达。
崇黑虎是武勋世家出身,自幼修习军事,素擅带兵,麾下士卒令行禁止。
张桂芳也曾独领一军,通晓韬略。
唯独杨任是门外汉,正好在一旁观摩,学学行军扎营的门道,好为日后辅佐武王做准备。
虽说未来大抵是先锋一类的官职,总不能全然不顾麾下,只知厮杀。
“此番奉命征讨冀州,实是趟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崇黑虎坐在火眼金睛兽背上,忽而出声。
“可否细细说来?”
张桂芳双眼微眯,轻声言道。
“此前诸侯朝商,王上欲纳冀州侯之女,本是桩上好姻缘,若能玉成,皆大欢喜。
可惜,这苏护是火爆脾气,不仅当面忤逆,而后还在午门提下反诗。
故而,王上震怒,这才命西、北二镇诸侯联合征讨。”
崇黑虎言罢,笑容玩味。
他是北海地头蛇,素有城府,消息灵通,在朝歌旨意来临不久,便已知晓缘由。
“如此,天下最大的两位诸侯联合讨逆,定能取胜,怎是苦差事?”
张桂芳攥着缰绳,神色疑惑。
“听闻,苏家之女国色天香,已被王上视作禁脔。
吾等前去讨逆,若生出龋龌,未来定有灾殃。”
崇黑虎收敛笑容,无奈叹息。
若要取代其兄,夺得北伯候之位,定不能得罪帝辛。
而且,麾下三万兵马,都是他的家底,不容有失。
故而,崇黑虎特意言明利害,
“如此,吾等出工不出力,让西伯侯打头阵便是了。”
张桂芳心念一动,有了定计。
此番,他主动请缨,实为招魂引魄,炼就神通。
冀州免不了要大战一场,不管死的是谁麾下的士卒,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何况,哪怕隐了姚宾那层关系,张桂芳与崇黑虎也都是截教门下,可以适当卖个人情。
“此言有理,听闻西岐富庶,兵多将广,何必损耗咱们的人马?”
崇黑虎闻言一喜,眉飞色舞地说道。
“咦,尚未征询参军意愿……”
崇黑虎扭过头来,望向左侧。
“尔等也知晓,我是文臣出身,不懂排兵布阵,只知君王恩重,既已领命,自该竭尽全力。”
杨任骑着马儿,悠闲自在。
“如此,参军是要与姬昌一道讨逆吗?”
崇黑虎轻哼一声,神色冷冽。
“听闻西伯侯智慧过人,此间关窍,你我都能猜到,怎能瞒的过他?
若两大诸侯都不出兵,违背王令,致使天下诸侯合而击之,你们承受得起?”
杨任微微一笑,语气戏谑。
“你兄长从朝歌出兵,估摸着已快到冀州了,苏护麾下亦有良将,若是北伯候遇险,崇将军救是不救?”
杨任言罢,轻夹马腹,独行在前。
此前火龙岛炼气士至北地大营,问及他的踪迹。
如今天数变化,仙人难以推算因果,若非有人暗中透露风声,怎会知晓他在军中任职?
若说谁最可能泄密,当属身后二人。
此番同去冀州,乃是铲除隐患的最佳时机,自然用不着给他们好脸色。
“你……”
崇黑虎面色变幻,一阵红一阵紫,好似猪肝。
“他是故意试探,莫被其言语激将……”
张桂芳催马而动,轻声提醒。
作为北地两次动乱的亲历者,他是最清楚杨任道行进境的存在。
昔年,张桂芳他还是凡俗之身,杨任已有诸多玄奇神通。
此前,大妖现世,杨家兄弟道术精奇,出力最多。
若非如此,张桂芳也不会冒着被闻仲逐出门墙的风险,非要去冀州炼那催魂促魄的阴损道术了。
崇黑虎闻言一怔,忆起那真火滔天的情景,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虽说他修为较你我高出不少,可都是在太师麾下听命,若不怕毒祸汹涌,任他打杀便是……”
崇黑虎输人不输嘴,嘟嘟囔囔地辩驳。
“吾师刚正忠直,大公无私,哪怕是我,只要犯错也不会偏袒。
故而,你我行事需万分小心,莫要被那人抓住把柄,他是杀星降世,若真借机下手,怎能招架得住?”
张桂芳运转法力,暗中传音。
幸而杨任只是炼成神目,未修成顺风耳,否则,定要好生与他辩论一番。
他素来清静修行,与人为善,以德报怨,哪怕是遭人暗害,最终也与其结成了生死之交,怎么就杀星降世了?
“哼…真当我怕他不成……”
崇黑虎咬了咬牙,遁出一丝法力。
杨任忽而回头,望向身后。
崇黑虎汗流浃背,连忙收敛法力。
张桂芳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后,三人相安无事,大军继续南下。
这么行了数个时辰,黄昏时分,大军在河岸安营扎寨。
此处临近水源,方便埋锅造饭,地势平坦开阔,无需担忧伏兵。
崇黑虎与张桂芳的营帐安在远离河水的一侧,唯独杨任临溪而居。
虽说临阵内讧是兵家大忌,可是,在仙神妖魔现世之时,反倒成了关于胜败的极其次要的因素。
夜幕降临,皓月东升。
杨任盘坐河畔,五心向天,运元神,搬离龙、纳坎虎,心肾相交、水火相济。
如今,他已炼成先天水、木、火三气,不仅火法愈发神异,余下两种道术也修出了些许玄妙。
烟笼寒水,雾罩江河。
杨任轻轻呼吸,吐出一口清气。
霎时间,雾气似被剑斩,一分为二。
此河之下,鱼群聚拢,望水戏月,忽而散开。
杨任袖中,遁出一道赤芒,瞬息入水,化作火龙,径直往上游而去。
其泥丸宫宫内,苍翠剑光一闪而逝,刹那千丈,顷刻即返。
这火龙、剑光异象,皆被那雾气笼罩,外人难以窥得。
杨任修行十载,终于有了几分功果。
其师清虚道德真君,曾在荒村剑斩刘环,彼时剑光流溢,恰如此刻。
冀州之行,将遇文王。
此番临河御剑,未尝没有效仿太公磻溪垂钓的意味。
如此修行一夜,天明时分,杨任吞吐紫气,而后缓缓睁开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