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道人,本名不详,籍贯灵鹫山圆觉洞,开天时生人,大罗神仙修为,受聘于阐教玉虚道统,有跳槽释门打算。
这位道龄极其悠长的上古生灵,本就不以道术、神通见长,能拿的出手的,唯有那经年累月积攒的修为。
好在,施展钉头七箭书,不在乎神通道术,唯独看重气运、亦或者命理。
阐教注重根性,有深厚浅薄之分,实似肉贩称肉一般,称量炼气士。
所谓根性,其实囊括根骨、悟性、福缘、道心等诸多因素,笼统称谓。
燃灯道人是先天生灵,命数够沉,成为玉虚“副掌教”,道心够重,未来投身释门,成为过去佛,福缘够深。
这般,其气运之厚重,仅在圣人之下。
故而,燃灯道人施展钉头七箭书,效果立竿见影。
书符结印,脚踩罡斗。
这般时刻施展恶术,法坛勾连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煞气,悄无声息附在草人身上。
“好厉害的法门。”
清虚道德真君立在一侧,仗剑而行,运转法力,布下禁制,祭起混元幡,隔绝气机,忽然发丝倒竖。
这钉头七箭书,本就是极其生僻却又阴损的邪术,全无道德之心、清静之意……施展开来,天地间第一缕煞气,依照姓名,找到祸主,遁入体内。
若是没斩去三尸,煞气便引动上中下三焦,扰乱心绪,激起贪嗔痴念。
若斩去三尸,成就大罗神仙,亦能进入心湖,搅动波浪,暗中腐蚀神智。
如此,纵有法眼、神目,忽略仙身异状,亦要受煞气侵袭,先坏五气、再毁三花,肉身元神尽皆损坏。
燃灯道人察觉异象,神色凝重,继续脚踩罡斗,焚烧符印,魇咒草人。
这门杀伐大术,称其有伤天和都算保守了,分明是三界第一邪术。
若要施展,免不了承受反噬。
本来命数,姜子牙先冰冻岐山,诛灭数千士卒,已然损了福缘,后来施展钉头七箭书,诅咒大罗神仙,致使财神归位。
虽说其代掌封神,命数深重,也经受不起接连损耗,终于受仙神厌弃,郁郁而终。
燃灯道人气运深厚,大抵伤不到身体,却要折损福缘,能否成道,实在难说。
“老师,那灯火似在晃动!”
清虚道德真君祭起法眼,仔细观摩,发觉端倪。
燃灯道人焚了一道符印,瞧了过去,果然草人顶上灯火摇曳,忽明忽暗。
好贼道,尔夺吾定海珠,悄然炼化,致使成道延缓无数年,终于瞧见曙光,偏落在那杀星手中……
这般阻道之仇,定要报应!
燃灯道人思忖片刻,嘴唇翻动越来越快,脚下罡步越来越急,掌中符印接连化灰。
清虚道德真君祭起法眼,未能瞧见煞气形质,凭借灵觉,勉强感受那阴损道韵,心神震慑。
此术太过邪异,大劫过后,定要禁绝,免得殃及玄门之士……
清虚道德真君蹙起眉头,望向昆仑方向,心中暗道。
……
嗖。
东海之上,烟波浩渺。
赵公明舍了黑虎,祭蓝色光华在前。
杨任运转法力,借金光追赶在后。
本来,成就真仙,纵地金光法进境,遁速要胜过寻常大罗神仙。
奈何,赵公明炼化定海珠,成就琉璃世界,纵然遗落,道行也精进了三分。
这般,其遁法,也有了几分腾挪之意,追赶三个时辰,未能将其拦下。
若非凭借剑术、五行道术袭扰,甚至要失去其踪迹。
“你追杀吾数千里,未能建功,何苦来哉?”
赵公明扯了片云,轻轻点散,遮蔽视线。
“吾师弟还在金斗之内,生死未卜,怎能坐视不理?”
杨任施展三头六臂法相,祭起神目,真火肆虐,阴阳道韵流溢,遍观六合。
嗖。
金蛟剪祭起,祥云护身,化作两道金光,交错斩来。
“你也是得道多年的大罗神仙,莫非不知本末之分、枝干之别?
这金蛟剪再厉害,若是遗落,怎么说攻敌?
何况,在吾眼中,此宝威势,稀松平常。”
杨任说着,先天五行之气流转,五脏神祇施展神通,祭起五帝华盖伞。
这面伞盖,流光溢彩,分化五色,生生不息。
金光斩下。
无有声音,无有异象。
宛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好孽障,休想夺吾宝物……”
赵公明忽然变了颜色,勃然大怒,祭起落宝金钱。
其法力道韵之下,金蛟剪忽而失去踪迹。
这炼返先天之术,本就是玉鼎真人福至心灵创下,世人无从知晓。
赵公明瞧见那奇异伞盖,先入为主,以为是甚么先天护身之宝。
噌。
杨任心念一动,收敛五行之气,放走金蛟剪。
赵公明见状,松了口气,忽而面色又变。
这桩先天攻伐之宝上,藏了一缕先天金行之气,太岁施展白帝金皇斩。
赵公明运转功诀,仗剑阻拦。
咔嚓。
太阿剑骤然断裂。
赵公明慌忙祭起落宝金钱,收了金蛟剪,调动三才之气,抵消金气斩击。
“贫道与尔,本无瓜葛,你偏要护持十天君,与吾为难……
如今,大劫降下,阐截两教相互攻讦,玄门气运大损。
吾得了定海珠,先前恩怨暂且勾销,速速离去,兴许还有斡旋余地。”
杨任收了五帝华盖伞,凌虚而立,大袖飘摇,剑光萦绕周身。
“吾成就大罗神仙,关窍便在外门道友身上,怎能忘恩负义?”
赵公明忽觉泥丸宫沉重,蹙眉言道。
“截教号称诸神参拜、万仙来朝,虽然威震三界,可是门庭太大,免不了鱼龙混杂。
尔碧游外门,多是凶神恶煞,十天君之流,不知害了多少生灵性命,方才炼就那邪异神通。
你知小节,忘大义,纵然无愧于心,能无愧于世间生灵吗?”
杨任舌绽春雷,义正辞严。
赵公明闻言,心神恍惚,犹豫不定,忆起十天君的种种传闻、三霄妹子的诚挚劝阻,默然无语。
“尔之言辞,颇有道理,奈何,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何况,纵然十天君造下无穷杀孽,太师闻仲有甚过错,你痛下杀手,就能无愧于天下人?”
赵公明忽而抬起头来,神色复杂。
“谁说闻太师死了?”
杨任眼眸微凝,笑着说道。
“你是说……”
赵公明瞪大眼眸,惊异非常。
“如此,贫道即刻退去,你凭本事抢的定海珠,吾舍了便是……”
赵公明说着,脸色微变。
“噗。”
赵公明胸中郁结,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贫道证就大罗神仙,逍遥自在,诸多法宝护身,怎会莫名受创?”
赵公明抹去嘴角血迹,神色狐疑。
杨任见状,神色惊异,全力催发神目,观摩周遭气机、道韵。
这钉头七箭书过于诡异,纵然祭起离火神目,依旧瞧不见其中机理。
唯独能看到其无垢仙身逐渐腐朽,澄澈元神愈发黯淡。
“怎发作的如此之快?”
杨任蹙起眉头,语气疑惑。
诚然,调虎离山、设下法坛是太岁之计,其本意却并不是要诛灭赵公明。
当年天机变化,自此长生有毒,修为为祸,阐截两教仙人遭受劫难。
这般异动,看似对玄门不利,实是清除疮痍、直指病灶,肃清本源的大好机会。
故而,太岁得了杀生转劫神通,正是要将那些个根性低劣、杀孽深重之仙与毒祸一起封入神道。
奈何,释门大兴是定数,若要操作,必须瞒天过海——至少要让西方教圣人在明面上挑不出错漏。
如此,太岁才没有阻拦陆压道人搬出钉头七箭书那道杀伐大术。
今日前来搦战,其实也存了化干戈为玉帛,创出一线生机的意思。
谁知那诅咒魇镇之术,比预想的发作快了许多。
“你知吾异状缘由?”
赵公明运转功诀,护持周身穴窍,胸中五气攒就,笼罩脏腑。
杨任闻言,祭起太极符印,禁绝音讯。
“此刻,燃灯道人正在岐山诅咒害你,火速寻人夺回箭书,尚有生机。”
赵公明闻言,心神摇曳,打了个稽首,祭遁光去了。
此地千里之外,金鳌岛上,碧游宫内。
通天教主高坐九重台上,闭目凝神,青萍剑悬空,发出阵阵清吟。
嗖。
剑去。
嗖。
剑回。
赵公明打了个趔趄,脚步踉跄,几乎跌坐在地,勉强稳住身形,却见庆云摇曳,覆压宫殿,神色惊异,连忙叩拜。
“你修成大罗神仙,风光的很,碧游及时雨…好大的名头!”
通天教主收了青萍剑,冷哼一声。
“老师,吾知错了!”
赵公明抬起头来,神色悲戚,忽而又吐出一口鲜血。
通天教主见状,压住怒意,挥动衣袖,震散煞气。
“你勉强保全性命,莫要再去劫送死去了。
吾教下,修道者不修术,修术者不修道,唯独你那妹子道术兼修……
这般,正好分辨玉虚、碧游道法高下……”
通天教主言罢,忽而掀起金鳌岛,囫囵将门人镇住,刹那归拢。
“老师?!!”
赵公明望着周遭漆黑一片,大声呼喊。
“闭嘴。”
通天教主轻轻拍出一掌。
噗。
赵公明再度吐出一口鲜血。
咻。
其染血道袍、金蛟剪、混元金斗、落宝金钱,齐齐往三仙岛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