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任闻言,暗自精奇。
虽说先前未曾催发离精,可是神目本身就有诸多玄妙,谁知却未能窥破那人行藏。
杨任心念一动,望向远处,神目之内赤光流溢,终于破虚窥实。
只见那道人身长丈许,戴道巾,面色红如重枣,眼大如铃,身穿大红道袍,仗剑而来。
观其气机,约莫是散仙修为。
稀奇的是,其身上藏有诸多神符,其中一道恰能隐匿气机身形。
此符与乾元山金光洞的隐身符有些相似,不过玄妙更甚。
杨任见其来势汹汹,神色微凝,悄然攥住身后二龙剑。
若是从前,祭起五火七禽扇挥下便能将那道人打杀,如今要掩盖身份,唯有施展教外手段。
“这岛上无禁制、无阵法,无洞府,怎就是尔道场?”
杨任已然发觉,此人身上有丝丝黑气,恰与岛上猿猴气机同根同源。
如此,这道人多半是那瘟神吕岳的门人。
“好个牙尖嘴利的贼厮!”
赤脸道人勃然大怒,化遁光而来,先点出一道神符,镇压火势,攥住宝剑,往下一指。
此剑唤作昏迷剑,其内无有锋锐剑气、玄妙道气,唯有凶恶病气。
杨任心念一动,周遭符纸大放光华,化作六丁神火,往那道人笼去。
呼。
这黑气散开,化作丝丝缕缕,绕过神火,迅疾罩来。
杨任心念一动,体内肝脏神祇动作,祭起先天木行之气,青色道韵直冲泥丸宫,护持元神。
如今,阐截两教皆知太岁精通火法,正好用先天之气掩人耳目。
嗖。
这黑气径直钻入太岁眉心,遮掩泥丸宫,镇压元神。
未等到先天木行之气抵达,仙剑青蛇已绽开苍翠剑光,斩灭病气。
杨任更改行气路径,祭起青色遁光,掌中二龙剑催发玄妙,剑气森森。
赤脸道人见状,神色惊异。
“汝是何人,怎能破吾道术?”
杨任仗剑而动,骤然斩下。
“尔率先攻伐,未曾自报家门,哪来的脸问贫道跟脚?”
杨任祭起先天木行之气,神剑斩落,化作落叶枯叶,纷纷绽开剑光。
“吾乃截教上仙吕岳门下,九龙岛炼气士朱天麟是也!”
朱天麟见对方剑术稀奇,自然不敢大意,连忙祭起一道碧游秘传神符。
轰。
此符胆魄绽开,现出无穷玄妙,其内土行道韵流溢,化作大岳法相镇压。
杨任定睛一看,心下了然。
这张神符正是那临摹赑屃气机创下的镇岳符。
若是以往,刹那化虹遁走,毫发无损。
如今却需遮掩身份,只得引动体内先天金行之气,肺脏神祇显威。
这金行之气最是锋锐,太岁成就仙身后,愈发玄妙,骤然凝成剑芒,附在剑上。
噌。
镇岳符落下,其间桎梏刹那破开。
“咦,你修为稀松,神通却格外玄奇,贫道素喜结交四海仙人,今日相逢,实是有缘,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朱天麟瞧出太岁剑术犀利,先前道出师承,此人依旧不卖面子,绝非易与之辈,故而率先服软。
“好,你把先前那道神符予我十道,吾便不与你计较。”
杨任言罢,剑尖停在其脖颈之上。
“此乃碧游秘传神符,极其珍贵,贫道手上也只有一张,你若实在想要,吾携你去师门长辈那儿求取。”
朱天麟额上泛起细密汗珠,神色惊慌。
谁能想到东海野岛上遇见的散仙竟是个杀胚?
“贫道素来讲理,你说此岛是尔道场,若能证明,自是吾做差了。”
杨任沉吟片刻,如是言道。
如今初至东海,尚未炼化哪怕一丁点真性,怎可节外生枝,坏了大计?
杨任缓缓收了二龙剑,负在身后,神色拘谨,好似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你究竟是何来历,这般神通,怎闻所未闻?”
朱天麟察觉到颈上锋芒褪去,终于松了口气。
“贫道北海散人韩立是也,少时捡了个玉瓶,学了上古传承,此后闭关百年,终于修成仙身。
听闻东海富庶,故而来寻宝探秘,好增进道行、磨砺道心。”
杨任言罢,结了个子午印,其神色温和,全然瞧不出先前那杀气冲天的气象。
“好啊,汝在短短百年内修成仙身,真是上乘根性,可惜福缘略浅,未能拜入碧游门墙,难成大道……”
朱天麟眼珠一转,笑着说道。
其话音尚未落地,忽觉脖颈有冰凉刺痛之感。
杨任攥着宝剑,神情冷冽。
“你先证明此岛是尔道场,若再言其他,贫道宝剑即刻斩下。”
朱天麟闻言,忽觉心闷气短。
这厮少时迈入仙道,自此便闭关修行百年,未曾与人往来,难免性情古怪,吾需顺着他,莫要丧了性命。
“这有何难,你先收了剑锋,吾顷刻证明!”
朱天麟心思急转,连忙出言。
“好。”
杨任收了二龙剑,抱剑而立。
“韩道友,你且瞧好了!”
朱天麟立在礁石上,骤然祭起昏迷剑。
此剑长约五尺,其上黑气萦绕,骤然催发。
“呜~哈……”
这座孤岛之上,近百头猿猴七窍出血,尽数殒命,其内黑气涌出,合为一处,往昏迷剑汇去。
“好凶恶的道术!”
杨任祭起神目,暗自观摩。
这些黑气养在猿猴体内,逐渐壮大,宛如庄稼一般,成熟之日便是收割之时。
朱天麟刹那杀生百余,其体内气机却平稳似水。
杨任引动先天之气,催开神目,观摩其仙身气象。
咦,此人先前动了杀念,体内毒祸汹涌,怎似没事人一般?
杨任定睛一看,终于发觉端倪。
这朱天麟修炼的法门,有几分碧游气机,却大有不同。
其体内病气肆虐,毒祸泛滥时,抽丝剥茧,化作瘟疫,助涨神通。
难不成,其师吕岳修炼瘟癀之术,从毒祸中得到启发,创下化毒为病的法门了?
杨任收敛心神,暗自咋舌。
“这算甚么凶恶?若非天数变化,吾定要重返神州,在人身种下病气,定能成就上乘功果。”
朱天麟咧嘴一笑,神情得意。
“终究是法术神通,而非大道,哪怕修至极高境界,亦难逍遥。”
杨任佯作不谙世事,冷哼一声,出言讥讽。
“你根性较吾好不少,奈何未得玄门妙法,正似井底蚍蜉,难见皓月苍天。
汝道修炼瘟疫难成大道,怎知吾师修成大罗神仙,证就上乘功果?”
朱天麟受了激将,哪还顾得上宝剑锋利与否,连忙出言反驳。
杨任闻言,愈发惊异。
本来命数,太岁借五火七禽扇显威,轻易破了瘟癀阵,顷刻将瘟部众神送上榜去。
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座岛既是你的道场,吾便告辞了。”
杨任心念一动,以退为进。
“你虽凶戾,倒也实在,贫道素喜结交好友,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何不同我一道遨游东海?”
朱天麟见状,笑着说道。
这些截教仙人,愈是凶恶,愈是意气在先。
诸如金鳌岛十天君,九龙岛颇多炼气士,素喜结伴同游,若有人遭劫,定会合力承受。
何况,太岁根性深厚,哪怕托名化身,依旧显露出一手犀利剑术。
至关重要的是,其硬生生扛下了昏迷剑上的符印。
这是吕岳及其门人的看家手段,如今被人轻易破了,怎能不探明缘由?
“贫道修行一门道术,需寻仙山灵岛,炼化草木精粹,成就神通。
这般,难免要找寻无主宝地,故而来此,谁知却是你之道场,吾需另寻别处。”
杨任神情冷冽,语气僵硬,真似那孤僻散仙。
“此事确有些难办,若汲取一地木行之气,五行断绝,逐渐沦为凡俗。“
朱天麟望着那雪白波涛,眉头微蹙。
诶,这门木行道术如此难炼,定有玄妙之处,其破了吾昏迷剑神通,莫非……
杨任闻言,祭起蓝色遁光。
“哎呀,韩道友,你急什么,贫道话还没说完呢!”
朱天麟见他要走,慌忙阻拦。
噌。
神剑出鞘,直指瘟神。
“这座岛是吾师寻来修炼神通的所在,贫道不能予你,好在,此地不远处,有吾师门尊长。
若能去往蓬莱岛,让吾截教仙人指点迷津,定能助你寻到那荒芜宝地。”
朱天麟瞅着那锋锐剑锋,无奈一叹。
这是哪来的煞星,怎比十天君还要杀气腾腾?
“你是个好人。”
杨任收了二龙剑,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朱天麟闻言,心念微动。
“贫道与你一见如故,故而才愿助你修成神通……”
朱天麟发觉“韩立”不谙世事,决定先假意交好,骗出破瘟癀之术缘由后再做定夺。
“贫道修行百年,无有亲朋,你真愿意与我往来?”
杨任抬起头来,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吾等截教门人,素来义字当先!”
朱天麟见状,暗自欣喜,笑着回应。
“如此,你便是韩某的挚爱亲朋了。”
杨任语气低沉,神色庄重。
“好啊,你喜欢神符,吾先赠尔一道,若是回归山门,定为你求取那镇岳符。”
朱天麟攥着昏迷剑,声如洪钟。
“好兄弟,吾之宝剑有玄妙神通,你是怎么抗下的?”
朱天麟望着那孤僻散人,俯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