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完热闹纷纷散去,街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打斗的痕迹,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卫兵巡逻,缘子不由猜想:“难道这江都时常这样?”
“没怎么样吧?”蝶漪走过来看了看缘子
“我没事,对了,刚才那是怎么了?”
蝶漪用手一指:“喏,你看,被你的翩然风采震慑住了,都从马上掉下来了……”
“胡闹什么?”缘子原来还没发现蝶漪这么爱打趣她
“真的,你看你这样的装扮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刚才好多人都在议论你很漂亮呢,功夫又好……”
“可是和你站在一起,还是逊色了很多嘛。”缘子说的却是实话
“这不一样,咱们俩的气质不同,偏有人爱你这种风姿。”蝶漪笑笑
“哥,你再看中她俩的美貌也不能拿我当殉葬品啊?”刚才摔下来的两个男子说的话引起了缘子的注意
“不是我……”两人摔得不轻的样子,那哥哥费力爬起来却见马已摔倒在地,“小武,你快看!”
“怎么办啊?它是不是不行了……这可是村里唯一的……”那弟弟起来见并不是哥哥的过错,见到马儿已经倒地不起,不由要哀嚎
“别嚷嚷……”那哥哥瞪了那小武一眼,总是如此大的动静,街上的人也是各忙各的,并没有人要帮忙的意思
“今日一游才恍然,江都确实不是原来的江都了!”蝶漪比缘子更加难过,那个民风淳朴的江都、她的故乡不再了,这里遍布着各地的人,越是繁华,越显得人心萧索
“走,去看看。”缘子明白蝶漪话中的意思,自己也是觉得悲凉的,便向那二人走去
缘子凭着经验看了看马,“没事,饿的。”转头道:“你们两个也是的,都骑在这么一个小马驹上,还不给他吃东西,这不是虐待他嘛!”
那两个男子见到有人帮忙本想道谢,但看见是蝶漪和缘子便愣住了,听到缘子这么一番训斥更难为情,那哥哥干脆不知说什么好,只道了声:“是……”
“这是两个呆子?”蝶漪打趣道
那弟弟似乎不服气,嗫喏道:“我们也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说完低下头撅起了嘴,像个孩子。
缘子和蝶漪对视一眼,又看着快到正午了,随即开口:“走,都吃饭去!”说完,便招呼旁边酒家的马倌来牵马
进了大堂,缘子叫来小二点了一桌饭菜,四个人便去二楼坐了下来。“你们真的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缘子开口问道
那两位男子显得有些局促,蝶漪看出似是缘子质问的语气有些不尽人情,责怪地道:“少拿你平时那套出来,你现在可是个姑娘家。”
“现在?”小武敏锐地抓住了蝶漪话中的关键词
缘子听到后尴尬地笑了笑,看到饭菜逐渐上桌,“你们快先吃点吧……”
“没想到我们兄弟二人今天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还要两位姑娘来接济……”那位年长的道
“哥……”那小武刚夹起一口菜还没来得及吃,听到他哥哥说了这句也不禁黯然,把筷子放下了
“咳,都是江湖中人,客气什么。”蝶漪难得对这兄弟俩很有好感
“江湖……”那年长的哥哥喃喃道,“呃,还不知二位恩人如何称呼?”
“哪提得上什么恩人,叫我缘子,这位是蝶漪。”
“你们在我们最苦的时候接济了我们,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永世难忘!”
“你别说得这么……”缘子有些接受不了那男子的话
“哥……你干嘛?”那小武好像也有些听不下去,“两位姑娘别介意,我哥就这样,他读书读多了,这里不太好……”说着还指了指脑子
缘子和蝶漪掩嘴笑了起来,知道小武是开玩笑的,那哥哥一脸尴尬,“好了,快吃。”蝶漪又一次催促起来
小武倒是没什么顾忌大快朵颐,那哥哥还是一副傲骨的样子,明明很饿但还是吃得很斯文很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缘子开口:“你们也不是江都人?”
“嗯,我们是九村人。”
“九村?”蝶漪也一脸茫然,作为江都人竟然不知附近还有这样的村落
“你们还没介绍过呢,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缘子又开始了盘问模式
“我叫林习武,和我名字一样,自幼习武,这是我哥,林习文,每天文绉绉的。”
“所以你叫小武,那你呢?小文?”蝶漪很好奇
“大家习惯叫我习文。”
“习文,你说的九村我怎么没听说过,在这江都附近吗?”蝶漪问道
“离江都不远,你没听说过也属正常,因为我们村子已经近百年没有与外界来往过了,上次有人进村还是十几年前的事呢。”习文说完还左右看了看,好在二楼没什么人,他说话声音也不大,没有什么人听见
缘子和蝶漪听见习文如此说很是惊讶,看着他仿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样子便更为好奇,“世上还真有桃花源不成?”
缘子不可思议道
“如果你把九村称为桃花源的话也不错,但我相信这世上肯定不止九村一个桃花源,九村隐蔽在大山深处,民风如桃花源描述的一样淳朴。”习文不由得自豪地说道
“缘子,那你们是江都人吗?”小武显然更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心性,想到什么变说什么
“我是临安人,蝶漪才是江都人。”蝶漪听了缘子的话笑着点点头,习文皱了皱眉:“临安,好熟悉……”
“你们难道对这外界的事物一无所知吗?”缘子实在不解
习文看着小武和缘子蝶漪两人聊得开心,便也开口:“还是十几年前来的郭先生时常给我们讲一些山外面的事,教我们读书习武,也是他鼓励我们走出来的,但许多人还是不愿意与外界接触,我和小武父母早亡,一直受郭先生教诲,没其他人阻拦,便经指点走了出来。因为九村根本就不通货币,只有郭先生当年来的时候身上有些琐碎银子,他全都给了我们,并告诉我们这外面的生活方式,但由于多年不与外界接触,不知经济状况已变,这出来还没几天就已花光所有银两,只好饿着肚子前行,还不知前路该如何走,更不想什么都没学到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我明白了,可是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要么在这江都城落脚,这里商贾繁荣,找个差事应该不难,要么就回去告诉和他们说,这外界的生活确实不适合你们。”蝶漪看上去柔柔弱弱,说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可我怕我们什么生活经验都没有,找个差事不容易……而且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好冷漠……只有你们两个……”小武一脸委屈道
这话倒是戳中了缘子和蝶漪的痛处,蝶漪并没有说话,神情漠然,倒是缘子皱了皱眉,然后道:“回去吧……外面的生活确实不适合你们。这几十年战乱不断,你们就该待在‘桃花源’,不要牵连到你们。”缘子的话倒是让蝶漪刮目相看。
“可……”习文要说什么
“你放心……”缘子笑着说,目光却坚定。
“静纯师姐!”门口的小道童看到静纯带着一群人,其中还有伤者,很是惊讶
“快去告诉师祖,就说有人受伤了!”静纯焦急地说,然后急匆匆将人都带到春风阁。
先赶到的是慧娴,“这是怎么了?”
“我和贵和来无尘观的路上有人要行刺他!他替我挡了一剑!”静纯一看到是师父来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但又不想在师妹面前丢脸。
“祁国公?!你先别着急,师父她马上就过来。”慧娴也感到惊讶,但还是尽量宽慰静纯。
说话间,云贞便来了,“师祖……”静纯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云贞没有多余的时间,只道:“我都知道,你莫担心,我这就进去看看。”
“是!”慧娴和静纯听到这话便安心了七八分,在门外守着。
“你们来无尘观做什么?”慧娴这才想起来
静纯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了,撅着嘴,不悦地讲述回到临安后发生的事情。
而里面的云贞检查了一下伤口,又探了探脉,看着旁边已拿出来的铁板,神色有些不悦,“祁国公只是皮外伤,也并没有中毒,休养两日便好了。”
贵和看出了云贞的不快,急忙道:“道长莫要责怪,贵和不是有意戏弄您,只是,和静纯丫头开玩笑的……”
“祁国公严重了,贫道未曾多想。”云贞虽然对他的行径不悦,不过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心中又隐隐觉得,若是这赵贵和以后登了皇位,此举与那烽火戏诸侯又有何分别。
慧娴在门外仔细地听着静纯的讲述,心中不畅,看到师父出来了急忙上前:“怎么样师父?”
“并无大碍,养两天就能好。”云贞说的云淡风轻
“真的吗?不是可能中毒吗?”静纯一脸茫然
云贞嘴角勾起了不易察觉的笑,但转瞬即逝,“你要是现在进去,还来得及看场好戏。”
静纯虽然不知道师祖在说什么,但还是好奇地走了进去,慧娴也想跟着进去看看,却被云贞拦住,“你还是和我走吧。”慧娴不明所以,但也只好乖乖听话。
静纯进去便看到了贵和正吩咐那个领头的人把什么东西扔掉……
“你拿的什么?”静纯一眼便看到不对劲,贵和如此的生龙活虎,而那个人又躲躲闪闪
“没什么……”可是一般说这话都代表废话
“给我!”静纯也不多说,伸手就要
“哎哟哟……好疼!”贵和见不妙,急忙又躺下捂着心口装疼,静纯下意识要过去看他,但一联想师祖出来的话和神色,刚迈出的脚步一改方向,趁虚夺过了那块铁板,看到那符合胸前的形状,以及被剑略微扎透得变了形的部位,心中已了然,拿着它质问道:“别装了,我都知道了!哪有那么重的伤,你一早就有防备,还装!”
“你发这么大的火干嘛,有防备不是正常的吗。”贵和也奇怪,静纯干嘛这么生气
“你又耍我!害我为你担心!
还骗我的同情!”静纯莫名的歇斯底里
“我承认我伤的没有那么重,可我救你是真的啊,你都不感谢我?”贵和也撅起了嘴,显得委屈
“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你找人做出来的戏,我还为你破了杀戒呢,骗子!!”静纯很是气愤地走了,虽然她知道贵和说的都对,可是自己就是不开心,明明他没事了自己该开心的,但是这抹眼泪就是为了什么呢,怪自己把一切表露的太明显,让人看了笑话,怪别人都知道却合起伙来蒙骗她自己,又被他耍了,被他和他的手下看笑话……
留在屋子里的贵和冷静下来也是不明所以,而另一个人更是一脸尴尬:“公爷,您这次是不是失算了?”
贵和愣了一下,本以为自己脱险了没有失算,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静纯,像被人看出心事一般道:“多嘴!”
“其实,宋姑娘成为夫人也是会助您一臂之力的。”
“还不是时候。”贵和说的云淡风轻,甚至没有经过思考般
“难道……”那人也愣了一下,还是大胆说了出来:“您想兼得执金吾,效仿娥皇女英,享齐人之福?”
这次贵和没有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他感受到了寒意,识时务者为俊杰,“属下先去看看兄弟们”,说完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其实他说的话贵和不是没有幻想过,只不过此等美梦世上没人做得起,无论娶了缘子还是静纯,连纳妾都难,何况这二姐妹共侍一夫,不过现在都不在贵和的计划范围,他不忍心她们俩任何一个和他犯险,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有资格去爱别人!
“师父,事情就是这样了。”慧娴把从静纯那听到的一切告诉了云贞
“再怎么防还是没防住啊……之前杨夫人寄信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人心一变,起什么誓都没有用,她这骨子里的东西倒真是怎么改也改不回来的。只是没料到的是她竟如此伤害身边的人,让我失望……”
“是徒儿管教无方。不过,师父说的话徒儿也不能完全认同,亦如自幼便在无尘观长大,品性没的说,这次下山受了他人引诱才会如此,我想很多事情并不是她本意,既然走到今天这步,还是做个顺水人情,算了吧……”
“慧娴,你总是仁慈有余,亦如是你的大弟子,你不忍心我不怪你,可这无尘观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怎么办,杨将军和杨夫人给了台阶却也是好说不好听,她这不就是背叛师门!为什么会受他人引诱,还不是心有杂念,早知道就该留子不留母!”
“师父!”
云贞叹了口气:“我也只是说说,那边既然开口了,我也不能攥着不撒手,只是我隐隐觉得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教什么女红琴画,都是早有预谋。那边你差人盯紧点。”
“是!”慧娴没有多说,二人心照不宣。
门外的云湖将所有听得真切,她觉得自己的这步棋成功了一半,兵来将挡,自己也可以继续筹谋了。
天刚蒙蒙亮缘子便起床了,无论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这已是她的习惯,自然不仅是做了执金吾以后的才养成的,在无尘观的时候便是了。缘子一边操练一边回想起在无尘观练功的时候,想来也是好笑,静纯是三人中最懒的一个,但却是功夫最好的,亦如虽然是大师姐但各项都不是最出众的,不过那个每天神出鬼没的师叔祖却只有亦如才能与她走得亲近,其实自己早就发现师叔祖暗中会教导亦如,但并没发现亦如的功夫有甚么长进,和自己不相上下,想想原来要好的三个人如今却因自己而如此不愉快,可是,这种事,又叫自己如何能大度得起来!可能是剑气感应到了主人的脾气,也变得凌厉起来,缘子醉心于舞剑,却忽略了来者,“什么人!”只听得一声大喝,一个老者便冲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解释,缘子就看到那老者手中的锄头挥了过来,她虽知道这大伯肯定是九村中人看到了外人有敌意,但这架势和功力却不是一般人,只好先接招,但自己用剑颇为不利,又怕伤了老伯,看到院子里有废弃的棍棒,便将剑一收,随手拾起院中的棍子来应对,几个回合下来竟还是一直处于下风,但明显看到那大伯眼中的惊诧,其实她也未料九村中竟有如此高人,两人虽然差距明显,但缘子也确实难缠,到这时那老伯似乎并不是想要击败缘子,而是在套她的路数了,屋中的习文和小武渐渐被吵醒,出来一看紧忙开口:“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快停手!”
“郭老,这是缘子,我们的朋友……”
“缘子,这就是我们和你说过的郭老。”
缘子刚刚回神,有些气喘吁吁,笑着点了点头。
那郭老打量一眼突然目光不善,但并未说话,走近后直接冲着那兄弟俩:“你们俩怎么回来了?”
“我……”习文刚想解释,又被打断了,“我先去锄地了,一会再回来收拾你俩。”说完那郭老转身就走
“吓坏了吧……”小武紧忙安慰缘子
缘子不知道郭老为何对她这么凶,有些疲惫的摇摇头,习文见状知道一会又要好一番解释,“你肯定累了
,先回屋歇会,我给你们准备早饭。”
缘子点了点头,随二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