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琳宫中,一个年老妇人,正坐在蒲团上默念经文。
烛火摇曳,映照在妇人光洁的面容上,依稀可见她眉眼精致,五官柔美,年轻时候必定是个美人儿!
忽然,一个影子一闪,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已经站在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竟似乎毫无察觉一般,双目微闭,口中喃喃自语,念念有词。
男子竟也不急,就默立在一旁。
半晌,老妇人睁开双眼,看到面前之人,微微一笑,
“冬夜寒风刺骨,武公公不辞辛劳,本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西厂的武雪公公此刻内心吐槽,知道我大半夜地挨冻,你还非得把经文念完,等我说完了事儿你接着念不行啊!
武雪敛去素日里的肃杀和阴郁之气,面上浮起一丝和善的笑容,
“娘娘折煞老奴,倒是娘娘一心向佛,令老奴钦佩不已,一部《金刚经》竟然能够倒背如流,可见娘娘潜心向佛,佛祖定能保佑娘娘称心如愿!”
老妇人淡淡一笑,
“公公过奖!我一个暮年之人,可不比公公深受陛下倚重,事务繁重,恨不得吃饭睡觉的时辰都用来帮陛下料理事情,深宫寂寞,总要找点事情消磨光阴。”
武公公干笑一声,一丝讥讽从眸中滑过,瞬间消散,依旧恭谨地道,
“娘娘您是有福之人,老奴是劳碌的命,蒙圣上看重,撑着这把老骨头,勉为其难而已。”
老妇人放下手里的佛珠,抬眼看向武雪,眸中不无嘲讽和探寻,
“勉为其难?将焦贤妃和陈拙鑫耍得团团转,武公公可是太过自谦了!”
武雪却面色如常,
“老奴是为圣上办事,贤妃娘娘和陈国公一心想为十三皇子铺垫储君之位,可惜,圣上目前并无立储之意,我也只能让贤妃娘娘和陈国公白忙活一场。”
武雪眉毛挑了一下,不经意间提高了声音道,
“倒是您,在宫里重提陈美人之死,在宫外鼓动二皇子开始争夺储君之位,您说说您,放着好好的太妃不做,又把二皇子的心思给搅和活了,一个好好的富贵王爷没了,多出来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您也没闲着不是?”
老妇人面色略微一沉,
“武公公,本宫虽然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公公你的事情本宫从未透漏半分,你又何必过问本宫的事情?”
武雪也收起笑容,
“老奴想问问娘娘,您真的觉得五皇子能够继承大统?老奴劝您还是收了心思。”
老妇人不以为意,
“如果武公公是来做说客的,就请回吧。别等着本宫忍不住,将公公您携带的蛊翻腾出来,倒时候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武雪冷笑一声,
“我既然敢在宫中用蛊,就不怕被别人知道,倒是陈娘娘你,之前给冀将军的夫人,礼国公的大小姐下毒,稍后,又鼓动焦贤妃给礼国公父子下毒,如今,又千方百计护着冀家两个丫头,好人,坏人,都让娘娘一个人做了,娘娘好歹给我们留点路,别一个人吃独食吧?”
老妇人丝毫不气不恼,抬手抚了一下鬓角,那处垂下两绺黑白相间的发丝,淡然一笑,道,
“公公,在这里,请叫本宫白太妃!”
武雪有一丝愠怒,随即又一笑,笑得十分玩味,
“娘娘也有怕的地方,老奴就不明白了,娘娘为何要将冀忞那么大的宝藏放在淮安候府?”
白太妃看向武雪,眼中满含深意,
“你真想知道?”
武雪点头!
这确实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眼前之人,其实是五皇子的生母陈美人!
当年真正死去的是白太妃。
白太妃与陈美人身高体态十分相似,陈美人在“自尽”后,就以“白太妃”的身份在宫中隐匿下来。
陈美人曾经帮助圣上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给和瑞长公主下毒。
皇上继位之初,忌惮和瑞长公主的权势威信,因此想着让和瑞长公主“常年养病”。
不料,下毒之事败露,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和瑞长公主和上官淑妃同时中了毒,而这个毒却不是皇上给陈美人的毒药,是另一种被掉了包的“蛊毒”!
和瑞长公主勃然大怒,不得已,皇上只好交出陈美人。
但是,陈美人不甘心就此赴死!
当年皇上还是六皇子的时候,陈美人就在皇子府做侍女。
皇上那个时候对陈美人很好,陈美人也以为皇上是个可托付之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也暗地里帮助皇上干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和瑞长公主这次失了手,陈美人觉得不能完全怪到自己头上。
如果皇上不是对和瑞长公主起了恶念,就不会被利用。
但是,跟皇上没有办法讲道理,毒也确实是自己动的手,为了给和瑞长公主一个交代,皇上也就只能舍了陈美人!
常年为皇上办隐秘的事情,陈美人被迫和主动地学了一些手段,包括易容,包括防身的功夫。
当然,更多的是,陈美人不再是那个惟命是从的小侍女,她在多年的听命中学着如何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更好地完成任务。
同时,她开始一步步为自己寻找退路。
在入宫之后,她已经寻到了几个适合的“替身”。
白太妃是偶然中撞破了她的秘密,白太妃必须死!
但是陈美人还算良心未泯,允许白太妃提个要求,陈美人可以尽量满足。
白太妃苦笑一声道,
“我娘家基本没人了,自幼家中遭遇水灾,只有我一人得救。后来到京城投奔远亲才活了下来。再之后为了报答亲戚的恩情,也为了博个出路,就进了宫。如此无牵无伴走完一生,也好。就是,没有报答收养我的那家人的恩情,我走得不安心。”
武雪试探地问道,
“白太妃的亲戚家是淮安候府?”
陈美人颔首,
“论起来,白太妃要称洪老夫人一声表姑妈。洪老夫人当年收留了白太妃,没有想到,一个善念,给子孙得到一个这样博富贵的机遇。”
武雪微不可查地叹口气,他们这样的人,基本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白太妃这算是好的,知道自己为什么死,死前还能完成一个心愿。
有多少有罪或者无辜之人,稀里糊涂地就没了性命!
皇上如此对待陈美人,确实会令陈美人寒心。
但是,为主子卖命,替主子背锅,这又似乎是个必然的结局!
陈美人看出武雪所想,道,
“你以为我是怪皇上?”
武雪不置可否。
陈美人怪不与不怪皇上,武雪不好说。
但是,皇上是真的厌弃陈美人所生的五皇子!
也是,一看到五皇子,就会想起他那个“失手”的娘亲,关键是,“失手”的娘亲得罪了长公主!
或者,皇上不愿意面对的是失败的自己!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自己的嫡姐辖制!
但扪心自问,和瑞长公主并没有过度擅权和干预朝政,难道仅仅是因为和瑞长公主的“嫡公主”的身份,令皇上不快?
皇上的母亲位份低,一直被璐太妃抚养长大。
生母与养母都不是父亲的正妻!
算了,这是皇上的家事,他无需操心。
陈美人摇头,
“从我第一天为皇上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做好了随时随地被皇上舍弃的准备。而且,确实是我没有办好差事,确实弄砸了事情,不仅没有削弱长公主的权势,相反还激起了长公主的怒火,曾一度想让皇上退位当太上皇,让太子继承皇位。”
这事情,外界不知,武雪知道。
后来,是广宁郡王和江夏郡王强烈反对,说此前经过几个皇子的争位,已经令朝堂元气大伤,又赶上黄河水患,江南大旱,北燎兴兵入境,南边也不太平。
如果此时,出现皇位更迭,大周将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一旦大周江山不稳,你这个长公主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你和瑞,又去做谁家的“长公主”?
长公主指责皇上“得位不正”,指责广宁郡王和江夏郡王“助纣为虐”。
武雪那时就在跟前护卫,但那时他不是皇帝的最重要的心腹,他不知道长公主的指责有无道理,但是他不在乎。
得位正与不正,皇上也是大周的皇子皇孙,也与武雪无关。
而武雪的所有风光和权势,都是当今圣上给的,这就够了!
圣上一直怀疑太子没有死,至少有人在故意阻挠调查太子失踪的真相,甚至认为太子失踪一事与和瑞长公主有关!
剿灭“绿茶教”消耗的军费远远超出了剿匪所需的真实费用。
皇上怀疑,有人利用“绿茶教”的兴起和被剿灭暗中将国库的库银转移走。
“绿茶教”是明着试探大周的虚实。
而藏在暗处的某些人,想要趁着大周君臣猜忌,天灾人祸之际,掀翻圣上的皇位,甚至颠覆大周的江山!
陈美人接着道,
“皇上疑心重,因此太子成了池鱼。我对太子并无恶意,你去寻你的太子,不妨碍我为五皇子铺路。只是看我们谁的脚程快而已。公公何必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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