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王飞豹哆嗦着嘴唇,甩下一句话来。
他一条手臂指骨折断,几乎被扭成两截,哪怕已经清醒过来,脸色依旧青一阵,白一阵。
痛楚宛若海潮般冲刷着他的神经,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
“不怕死?”
李吉问道。
屋子里只点一盏油灯。
灯火衬着李吉的脸色,半明半暗。
“要杀我,你早杀了。你也不是为报仇而来,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不利于虎翼山的情报。老爷我生在天地间,便是好汉一条。”
一番硬气的话语,让李吉挑起了眉头。
“如果不是虎翼山呢?”
李吉反问道。
“什么?”
王飞豹瞳孔不由一缩,不是虎翼山?
那对方会是什么目的?
每年祭典都会涌入一些来历不明之人。
一方面盐山府主金毛犼的人头在官府亦是挂了号的,价值好几千贯赏银。
宋国冗兵厉害,厢兵,乡兵,藩兵,几乎没有战斗力。
地方官府亦是孱弱,可民间反倒是有一股剽悍之风。
尤其是沧州毗邻雄州,霸州这等边防之地,隔上几年就会打上一战。
总会有一些粗浅的武夫,学了几招本事就觊觎赏金,想着升官发财,剑指偏锋,兵行险着。
另外一方面就是一些野心勃勃的狂徒,觊觎于盐山府主的位置,想着闯关三关,白捡一支数千人猖獗贼群的势力。
以金毛犼之能,尚且不能把犬牙交错的群盗势力给统一,而是按照山头划分三山出来。
无甚名气,光是靠着一场所谓的“比赛”就想一步登天?
王飞豹很快明白过来,“你是奔着盐山府主来的?”他的声音陡然一厉。
“还不算太蠢。”
李吉眯了眯眼。
王飞豹要是再不交代点东西出来,李吉就把这小子交给操刀鬼曹正炮制。
曹正是杀猪屠狗之辈,可同样错骨分筋断肉那也是娴熟无比。
杀人与杀猪狗,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你想知道什么?”
王飞豹此刻不再如刚才那般抗拒说道。
“金毛犼的一切。”
李吉声音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就是他举办祭典的目的。外界传闻金毛犼聚人来此,是为了抓人练邪功。我倒是觉得没这般简单,耗费颇多,仅仅是为了武功?要知道钱就是权,拳是权,权也是拳!势力达到一定程度,自然就会生出气运。”
“势本就是运!我要是有他这般大一个盘口,下一步一定是想办法攻占州府,而不是躲在深山老林子里,活着的高手肯定比死了的更有用,网罗一群好汉,怎么也比自己练功强。”
李吉解释得很耐心,说话的风格也是不徐不疾地阐述。
不过,在王飞豹看来却又是一个野心勃勃,不知死活之辈。
“好,我统统都告诉你。”
王飞豹眼珠子转了转道。
……
冷风漫卷。
田虎与时迁穿过树根虬结的密林,眼下是一条长长的石道,两侧布置着一具又一具僧人的石像,看上去阴森恐怖。
“前面。”
时迁拨开枝丫,伸手指了指。
“田虎大哥,几年前我来过此地,咱们现在去的是铁佛寺的北门,等会踏入山门时,你要小心一种叫做阴摩罗的怪鸟,那是人死后的怨气……”
时迁的话说到一半。
“小心。”
田虎蓦地大喝一声,黄褐色眼珠子蓦地瞪大,手臂一揽抓住时迁的肩膀就往后扯。
时迁双脚扎入湿软的烂泥地中,零星的树叶,从空中飘下。
“擅闯祭典者死!”
靠近石僧的大树上,一左一右两道矫健的身影扑出,挂着刀疤的脸上满是狰狞。
咯嘣!
从上方戳下的矛头,狠狠磕碰在石板上,发出一道清脆声响。
田虎反手拔出长矛,矛锋朝前一指,碎石与厉风一股脑儿打在袭击者的脸上。
田虎的动作迅猛无比,袭击之人的去势难以止住。
只听噗呲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响动,矛尖戳入来者的胸膛,血花飙溅出来。
偷袭者顿时毙命。
时迁身子失重后仰,想也不想,直接后背落地,再接一个翻身倒起,身形灵活好似虎豹。
他顺势拔出腰间挂着的铁刀。
铁刀横扫而过,枝丫纷飞,利刃入肉,铁刀上多出一抹血痕。
时迁垫起脚来,后背直起,脚步微弓,直到此时才大喘了一口气。
扑通,来袭之人的身体摔落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断开的脖颈间,血泊流淌。
啪啪啪。
黑暗中响起由远及近的巴掌声。
“不错,不错。后发先至,竟还能杀掉我两名手下。”
一人拍着逆着微光走来,脚步声清脆,哒哒哒的声音在冗道石板上回荡。
下一刻,两侧的石僧手捧的灯盏,一支支亮起。
碧幽幽的光,照亮来者形象。
此人对地上两具尸体视若无睹,一脚踩碎落叶,背负一柄沉重铁长枪。
这家伙的嘴巴明显被撕开过,脸颊两侧是丑陋的缝合线条,以及裸露出来少量的鲜红牙龈。
外貌可谓是尤为的狰狞。
“铁枪,王大寿。”
时迁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金毛犼麾下三大首领,毒火龙杨烈,截命将军邓天宝,铁枪王大寿。
此三人就是金毛犼的全部依仗,共同管理其麾下数千兵马。
“你识得某家,莫不是老朋友了。”
王大寿眯了眯眼,几步上前说道,忽地一顿,“原来是你啊,一只耳。”、“当年,闯过三关,大王请你坐盐山上第五把交椅,你不肯?好不容易逃出去,如今又来?这一次,大王可不会如过去那般慈悲。”
时迁阴沉着脸对于缺少耳朵这件事情,很是忌讳。
“怎么丢的就怎么找回来。”
田虎轻轻拍了拍时迁的肩膀,抵上前一步,目光刀子一般打向王大寿。
“出手偷袭,这就是盐山府主的待客之道?”
田虎质问道。
“喔!若是看门卒都抵不住,也没资格去参加后面的生死祭典。”
王大寿怪叫了一声,又神经兮兮压低声音说:“不过,我看你不错。”
“哼。”
田虎冷哼一声:“还不带路。”
“好,走着。”
王大寿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过去,不再多言。
踏踏踏,冗长的石道上,只有几人的脚步声音回响。
黑暗中红色的庙檐露出一角,铁佛寺的庞大阴影好似巨兽匍匐在一棵遮天蔽日的上古巨木之下。
沿着石阶朝上,狂风呼啸。
“这里就是山门。”
王大寿伸手猛地一推。
呼呼,风响犀利,十数丈高的石阶上,黑色的鸟妖联袂振翅而来,丫丫叉叉的羽毛,穿行于林中宛若黑潮一般的翅膀。
阴摩罗惯例来此,阴气,怨气,铺天盖地。
“这么多!”
王大寿瞳孔不由一缩,一眼望去就算没有千鸟,那至少也是六七百头阴摩罗。
“你们等我一下。”
田虎静心说道,当即盘膝坐下。
天上黑气丝丝洒落。
田虎闭目凝神,明显是在施展某种极为高深的功法,阴摩罗不住拍打翅膀,黑色的羽毛,从空中落下。
一股凝重的气机,宛若铅块沉甸甸压在阴摩罗心头。
吼!
只见田虎猛地张口。
盘旋在他头顶,搭成一座雀桥,从山门一头横跨数百丈,落在铁佛寺正殿上空的阴摩罗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叫声,四散逃离。
王大寿甚至有一瞬间的失聪。
极致的音波荡涤,一头黑色的恶蛟,从田虎的脊椎骨飞出。
纯粹黑煞之气构成的三趾恶蛟,须齿俱全,鳞片狰狞毕露。
恶蛟张口血盆大口,一口猛吸,阴摩罗化作最为纯净的阴气竟被吞噬入腹。
田虎周身黑气缠绕宛若神魔。
轰隆隆。
“是谁!”
一声暴喝,从铁佛寺正殿遥遥传出。
田虎蓦地睁眼,一口鲸吞上百头阴摩罗后,起身伸开双臂,长舒一口气道:“不错。”此刻的田虎通体舒泰,气机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