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道仰天长啸,震动得整个野猪林,地动山摇也似的。
蓬松饱满的积雪,带着微微颤动的质感,从树梢上落下。
在密林深处,铁佛寺背后开凿出一座人工的温泉池。
下人通过墨门的机关管道,能够不断把烧好的热水注入池子,形成人工温泉。
温泉池周围被氤氲布满,冷气与热气相撞,成就一片朦胧雾气。
不过山丘大的巨木树梢之上,有落雪缓缓滑动落下。
啪叽,啪叽。
拳头大的雪花打落在池子周围。
“是谁!”
水池中传来一声响彻山林的问候。
声音从温泉池传出,穿过铁佛寺正殿,遥遥传递到山门处。
水池边则是站着一个侍女,白色的浴袍敞开,露出大片的白腻,手中则是抱着男人的黑色衣物。
轰。
大片的水浪溅起,噼里啪啦的水珠,打向四面,熔穿积雪。
发出怒吼的男子,从水池中鱼跃而起,一把抓过侍女手中的衣衫套到身上。
“是谁!”
“是谁,吞了我足足一百来头阴摩罗。”
男人环顾四目,水池边上还跪着一些瑟瑟发抖的侍从,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
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凶恶,一副几欲择人而噬的样子。
此人体魄魁梧雄绝,足有八尺来高,身上的肌肉一块块棱角分明,宛若山岩。
其穴窍内真气喷薄,随意流转一圈,体表的水珠尽数被蒸发干净。
满头湿漉漉的金发,也被烘烤干净。
黑色半臂(交领右衽,只有一袖的衣裳)往身上一套,左边肩膀两道乂字形的刀疤,尤显狰狞与狂野。
不过,最夸张的是此人的脸颊。
脸颊上青筋一条条暴起,扭曲好似蚯蚓纠缠,两边脸上满坑满鼓,任何一个人被这张脸给盯上,浑身上下都会升起一股不自在来。
倘若是密集恐惧患者给撞见了,更是会被吓得睡不着觉。
“大王。”
温柔的语调响起,从侧方传来。
正是那名捧衣衫的侍女在提醒了一句,“何不唤您的义子来问问。”
“杨烈?”
被唤作大王的男子,自然是整座野猪林的老大——金毛犼施恩。
早年马贼出身,后来跟了一个大哥一起搞走私生意,具体就是贩盐,几年时间就发展起来,百来人规模。
另外他天赋不错,一头撞入内气关卡。
然后……
就是鸠占鹊巢,杀兄霸嫂,为绿林所不齿。
再后来被沧州太守高源给发兵围剿,剿而不死,另有一场奇遇。
反倒是一头撞入武道第三关,成就一方枭雄。
高源是高廉的堂兄弟,与高俅也算是沾一些亲戚关系,至少隶属于一个宗族。
如今与高源算是成为拜把子兄弟。
至于,辛从忠,邓宗弼两个兵马都监的压迫,则是来自朝廷中的另一方的势力。
高源乐见其成,却也半点不插手两边争斗,当起了缩头乌龟。
而随着时间推移,辛从忠,邓宗弼久攻不下。
金毛犼越发有了几分雄主气象。
“杨烈,不是被我调出去执行任务,莫非已经回来了?”
金毛犼眼珠子转了转问道。
“他就在外面候着呢?”
女人娇声说道。
“那唤他进来。”
金毛犼凶恶的眼神在女人身上盯了一阵,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慢,女人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老爹,你洗完澡了?现在,我们可是遇到麻烦了。”
木门下面,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进来吧,烈儿。”
金毛犼低沉地说了一声。
砰咚!一颗湿漉漉,血糊糊的人头抛了进来,断颈处的斩痕尤为光滑,显然是被掠过的刀气给割掉首级。
此人死前狰狞的五官,正对向捧衣的侍女,侍女浑身吓了一个激灵。
“烈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毛犼淡淡问道。
“此人是辛从忠帐下斥候官一流角色,绰号黑面虎,只是不巧被我遇上,干脆一刀斩了。不过,这事儿功劳一大半是靠我朋友。”
眉心一抹殷红,宛若倒开一枚天眼的杨烈,一步跨了进来说道。
其肩上赫然扛着一柄缴获得来的大枪。
“你刚才说的麻烦是什么?”
对于杨烈口中所谓的朋友,金毛犼其实很在意,不过更让他上心的无疑是目前遇到的问题——也就是,杨烈口中的麻烦。
“两路大军压进,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杨烈语气中有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一撇头就瞧见侍女白生生的胸脯,忍不住上去捏揉了一把。
嘤嘤,这一揉却是让女子控制不住地发出鼻音来。
见此一幕,金毛犼半点不在意,只是眉头紧锁地说:“一路大军是辛从忠的人,我已知道,可另一路呢?况且现在可是冬月,辛从忠如何敢从东光城出来,要知道朝廷上面可是给他下达过驻守的命令。”
“另一路是一支青色道兵,具体我亦不清楚。不过,我派出斥候队打探去了,那一支兵马驻扎在二三十里开外,没有辛从忠的人马压迫来得紧。”
“我麾下的人马,截杀掉一支闯入野猪林斥候队,打探到一个消息是——辛从忠尽管没亲自来,可却又有一员年轻的将领,统率其麾下精锐前来,尤其是其中尚且有数名电光豹骑充作护卫。”
杨烈解释道。
“……”
金毛犼沉吟良久才问道:“你那个朋友又是什么人?”
“此人是天下第一流的好汉,绰号作青面兽,名叫杨志,也是这次与我们接头的人。”
杨烈有几分骄狂地说道。
“哦?”
金毛犼没当回事。
“第三境的武夫。”
杨烈补充道。
“好生招待!”
金毛犼蓦地扬起头,语气加重许多。
“老爹,朝廷大军压进,这是往年没有的情况,不如……”
声线拉长,“不如今年的祭典,先不举行,待明年补办一场。”
杨烈问道。
“那怎么行!”
“说好给魔神的祭祀之礼,差一点都不行。少一天,一个时辰,一具尸骸,我都没办法向野狐禅大师交差。”
金毛犼坚定说道。
“可是,官兵……”
杨烈张了张口,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就被金毛犼给打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死也要死在野猪林。”
“你先下去吧。我这里自有部署,另外,你去调查一下今日发出吼叫,吃掉我一百头阴摩罗的又是何人。”
金毛犼命令道。
“是,老爹。”
杨烈持枪抱拳,又从头到尾地扫视一眼前凸后翘的白净侍女,才一扭头大踏步走掉。
“舒服吗?”
半晌后,金毛犼问道。
侍女闻言浑身上下不由一颤,显然是感应到话语中的寒气。
女人恨不得像下雨天时候的鹌鹑把身体给缩起来。
砰!
一声脆响。
金毛犼反手一拍,女人的头颅,旋转三百六十度挂在脖颈上。
姣好的身段,摇摇欲坠,一抹淤血,从脖颈间溢出。
“老子,还没死呢。”
金毛犼施恩的鼻孔中喷出两道黑烟,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