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连忙过去问柜台的当班,当班翻出典簿,指了指一个名字,道:“昨日有位姓白的公子投宿,就是从蜀州来的,叫白大郎,年纪样貌也相符。”
陈昌瞬间变了面色,道:“昨日?他今日却投何处去了?”
当班冷汗都下来了,又仔细想了想,道:“他昨日只开了房间,却并未住宿,小的.....小的也不知啊。”
“你.....”陈昌心中大急。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大人稍等!”不远处正在倒水的小二,却突然开口,将水壶一丢,转身出了门。
不多时便回转,手中多了一张字条,交道陈昌手上:“那位公子嘱咐,若他回不来,就叫小的交给大人。”
陈昌接过,展开一看,只有没头没尾四个字:南溪县衙。
底下没有落款,却画了一根竹笏板的图形。
见到图形,陈昌瞬间反应过来,先是一喜,白大人还真是调皮,竟然拿自己窘事开玩笑,这是同自己玩猜谜游戏吗?
不过心下念头闪动,觉得此事并不寻常,面色又垮了下来,对随行的几人说道:“走,随咱家去南溪县衙!”
......
南溪县衙,后院。
“嘶.....”
董善明将双脚伸进盆里的热水中,又是一日奔波,双脚肿胀酸痛,被热水一浸,仿佛每个毛孔都化开了,无比惬意。
丫鬟则在一旁,轻轻为他捏着肩膀,董善明舒服地闭上双眼,享受这难得的愉悦之感。
“唉.....”
没料又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爷,你这几日忙碌不说,还整天唉声叹气,别家县令都做得有滋有味,怎么就你像一肚子苦水一般?”旁边的老妻,递过来一盏茶水,不解地问道。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哪个县令敢说自己有滋有味,县官难做啊.....”董善明睁开眼一瞪,又摇头道。
老妻闻言,将丫鬟打发走,继续为董善明捏着肩膀,道:“还在为采石的事苦恼吗?左右是上头下的命令,天塌了有知府顶着,板子怎么也打不到我家头上。”
董善明再次苦笑,道:“妇人之见,你日日在宅子里待着,哪晓得官路凶险,他毛家只顾一味讨好上边,根本不顾民事之艰。”
“毛文卿那个混世魔王,做事半点分寸都没有,干泥巴里也要榨出二两油来,此事一了,拍拍屁股走人了。”
“南溪县剩下的一地屎,还不是老子来铲!难啊......”
老妻接道:“毛文卿如此做派,就没人能管管?”
“哼!想管的管不了,能管的又不愿管,左右只能由他去。”
“现在我只有一个念头,年底就是京察考评,毛知府多少能顾及点苦劳,给使使劲,不求右迁,只求调离这个是非之处.....”
老妻点点头,道:“说得是,自打这个毛家公子调来南溪,你就没有一日安生过,若能离开也好,早些歇着吧.....”
“老爷!老爷!.....”
董善明正打算上床休息,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在安静的夜晚格外突兀,直把他吓得一哆嗦。
有些怒意道:“吼什么!听得到。”
老妻连忙将门打开,是今夜衙门当值的快班捕头,也就是收了白小也二两银子的红脸汉子,此刻一脸紧张,道:“老爷,宫里来人了,此刻正在县衙大堂。”
董善明一开始没听清,追问:“你说哪里?”
“宫里,京城,来的是两位公公,还有大内侍卫。”红脸捕头急道。
董善明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连忙慌里慌张起身,边披衣服边往外跑,一边问道:“说是什么事了吗?”
红脸捕头一路跟着跑,答道:“没说,就点名要见你,小的也不敢多问啊。”
......
“不知几位圣差到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请上座,上座,看茶。”董善明满脸堆笑,从后堂转了出来,一遍整理着乌纱,一边拱手行礼。
陈昌随意地还了一礼,却没有落座,而是开门见山问道:“你就是南溪县令?”
语气颇为不善,久在宫中办差,眼高于顶,达官显贵见得多了,区区一个偏远小县的七品县令,还真没放在眼里。
“下官董善明,敢问圣差深夜造访小县,可是有公事?”
“却有公事,还请董县令将白大人请出来,请他过来听诏。”陈昌答道。
“白大人?听诏?”
董善明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衙门中,何时有位白大人?怕不是这几位圣差弄错了吧。
小心地措辞,接着问道:“敢问圣差,是哪位白大人?几时来小县的?圣差是不是弄错了?”
陈昌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悦道:“你不知道?没见到白大人?就是那位剿除乞儿门的御史,白也之白大人,他昨日到的馆驿,绝不会错!”
董善明一时愕然,御史白大人,自己虽未谋面,但肯定听过啊,这可是敢当朝殴打御史上官的主,早就凶名赫赫,这个煞星何时到了南溪?
正自愣怔间,陈昌又说道:“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面容清秀,似个书生模样。”
董县令还是未能想起,但堂下角落一人,却如遭雷击一般,面色大变。
正是今日值夜的红脸捕头。
只见他连连对董县令使眼色,不停打着手势,请董县令到这边说话。
董县令对陈昌告罪一声,走到大堂角落处,肃起面容问道:“何事?”
“老爷,我知道此人,正是今日毛公子抓的那个,此刻正关押在大牢里。”红脸捕头压低声音道。
“是他?!”
董善明只觉眼前一黑,险些立足未稳,一屁股坐下去。
“苦哇!这个该死的毛文卿,真是害死我也!”
红脸捕头又道:“老爷,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白大人请过来,好生赔不是。”
“对对对,你说得对,说得对,得罪人的是他毛文卿,又不是我,赶紧随我去大牢!”
董善明再次来到陈昌面前,这次姿态更低,脸上笑容挤成了花,拱手道:“几位圣差稍坐用茶,白大人确实在小县,不过有些许小误会,下官这就去请白大人。”
“快去,快去。”陈昌不耐烦地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