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大安两柱石

听到莫首辅这三个字,岑伯远竟然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柳文升面色越来越严肃,接着道:“正是下官的恩师,莫汉卿莫首辅!他在天之灵,如何能忘!”

“昭庆十年,莫首辅被免,不足几月便去世,陛下却只给了一个病殁的说法,侯爷愤而罢官,从此幽居府中,再不入朝堂一步。”

“一年内,大安痛失两大柱石,究竟是福,还是祸,侯爷心里应该很清楚。”

岑伯远听完,先是半晌无言,接着又摇摇头道:“今日你说这些,究竟是何用意?”

柳文升挺直腰杆,端正恭敬地一礼,道:“如今边疆不稳,朝堂迷离,家国危殆,下官想请侯爷-----再度出山!”

岑伯远笑笑,又是一声长叹,道:“谢了,多谢你还记得面前这位老头子,可惜啊,老朽年老力衰,早就髀肉横生,不复当年!”

“况且,陛下也未必愿意看到老朽,讨那个无趣作甚么!老朽就不与你们年轻人凑热闹,争功名啦!”

柳文升又道:“雁州之局,想必侯爷应该有所耳闻,除您以外,再无合适人选,举荐侯爷出山,起初也非本官所提,而是另有其人。”

岑伯远目光一凝,诧异道:“非你所提?那究竟是何人举荐老朽?”

“白小也!”柳文升斩钉截铁,吐出这个名字。

“是他......”岑伯远陷入沉吟,口中又道,“初生牛犊,昭庆帝面前第一红人,他为何要举荐老朽?你与他,又有何渊源?”

柳文升笑笑道:“故人之子。”

随即收敛笑容又道:“侯爷如若答应,剩下的一切,交给下官去办!”

.......

雁州,通蓟府。

“爹爹!.......”

楚丫头眼泪横飞,满是灰尘的小脸上,被泪水弄花一大片,猛地冲向前方的虚影,双手合抱,却是穿影而过,揽住一阵虚空。

朦胧的泪眼望向虚影,楚丫头泣不成声:“爹爹.....你抱抱....抱抱丫头,丫头想....你,想让你抱抱啊.....”

老酒鬼眼中涌出两行热泪,转身,两步跨出屋门,随即,门外便响起拳头重重轰击在树干上的巨响。

凌幻真双手掩面,任凭泪水从指缝中淌下,倔强的女侠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这一刻,她想到了同样惨死的小弟。

简子方轻轻拍打她的肩头,接着紧紧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白小也眼中雾气弥漫,喉头哽咽,想出言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啊!

楚丫头聪明、坚强,经历人生重大变故后,更加懂事异常,对自己和老酒鬼,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

而且交给她的任务,还完成的如此出色,甚至让白小也产生了一种错觉,楚丫头长大了。

可是满打满算,她今年不过才十四岁不到,直到终于看见自己的爹爹,才重新变成了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白小也一声长叹,目光投向楚主司虚空的灵魂。

那灵魂羸弱、单薄,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散,看不出楚主司有任何表情,灵魂没有灵智,只剩下临死时最深的执念。

目光呆滞,楚主司口中喃喃,声音极细弱:“丫头乖,乖丫头,好好活下去.....丫头乖,乖丫头,好好.......”

越来越弱,直到再不可闻,虚影也慢慢在半空消散,如一阵青烟,飘向窗外。

“爹爹!!”

拼命点头的楚丫头似乎意识到,爹爹终将远去,爆发出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哀泣,挣扎着向外面奔去。

白小也拼命拉住她,口中不停道:“丫头,你爹爹让你乖乖地,好好地活下去,你这样,他看见也会伤心的。”

终于,楚丫头不再挣扎,意识到爹爹再也回不来了,瘫坐在地上,无声泪流。

........

通蓟府,雁州镇抚司。

白小也望着面前的曲难和,心中五味杂陈,抱拳道:“抚座大人,目前雁州的局势就是如此,卑职需要马上赶回京城,将手中证据面呈掌监使。”

曲难和望着面前的年轻人,终于点点头,说道:“去吧,本座没有想让你移交证据的想法,非常之时,你有如此担忧也是谨慎之举,不要多心。”

“雁州镇抚司你也无须担忧,本座会接管密谍监在雁州的一切事务。”

白小也再行一礼,道:“多谢抚座大人体恤,卑职告退。”

望着白小也转身离去的背影,曲难和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慢慢思量,这个白小也,时而举轻若重,时而举重若轻,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白小也来到自己居住的院落,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对等在那里的四位同伴道:“准备出发,我们即刻回京!”

.......

夜色深沉,京城,皇宫南门。

一架马车等在这里,光线昏暗,看不清马车上的字号,只有仆役手中挑着的旧灯笼,被烟火熏得发黄的罩面上印着四个字,武定侯府。

身穿武夫窄袍的武定侯岑伯远,从皇宫里出来,对送行的太监一拱手,便朝自家的车驾走去。

老仆赶紧上前搀扶,却被岑伯远轻轻推开,两步跨入马车,声音平静道:“回府。”

来到府中,岑伯远没有像往常一样穿过后花园,在夜色中慢慢踱步赏花,接着就寝。

而是走向偏院的一处演武堂,步伐稳健,完全没有往日的模样,老仆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推开演武堂的木门,岑伯远径直走到墙边,摘下跟随了他二十多年,又沉寂此处十三年的那张五石硬弓。

口中轻轻吹气,将浮灰吹下,老仆赶紧递上一条软方巾,岑伯远接过,聚精会神地细细擦拭,眼中充满爱怜,仿佛凝视爱抚着新婚的妻子。

将硬弓拿在手上,试着拉了拉,并没有完全拉开,但岑伯远似乎不以为意。

而是转头对老仆道:“将本候的战甲取来!”

老仆没有多问,转头招呼两个小厮,连忙去后堂搬取,甲片沉重,又十几年没穿过,再次帮岑伯远披挂整齐,几人累的满头大汗。

老仆喘着气道:“侯爷,您这是......”

岑伯远面上露出莫测的笑容,道:“明日,去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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