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谍监,缉捕司。
白小也正伏在桌案前,阅读一张卷宗。
房门轻轻叩响,冯烈走了进来,白小也起身,招呼他入座,随即提起茶壶倒水,冯烈却一把夺过去,道:“自己来,自己来。”
白小也轻轻一笑,没有再争,看他将两人的杯子蓄满,问道:“怎么样,他招了吗?”
冯烈端起茶杯,猛喝一口,却被烫的龇牙咧嘴,道:“开水啊.....没有,这家伙是个老江湖硬茬子,现在就看刑讯司那帮家伙的手段了。”
白小也从案上拿过卷宗,道:“李岩,名字普通,样貌普通,出身普通,一路升迁也普普通通。”
“而且军中风评甚佳,上级满意,同僚称赞,下属更是拥戴,这样一员干吏,简直不可多得,可是这样的人在军中潜伏达十五年之久,无丝毫破绽,军情司是如何发现的?”
冯烈摇摇头,道:“这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军情司自有他们的运行规则,孟昭虽然平素倨傲,但论起办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又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小也,道:“不过真正露脸的是你白大人,军情司和密牍司都抓瞎的难题,你没几日就给破了。”
“哎,听说镇抚使大人亲口赞扬了你,说掌监使看中的人,果然有道行有本事,孟昭那老狐狸也点头了,还有那个荀代康,脸色有多难看就别提了。”
“嘿嘿,说起来,我老冯......嗯...多谢了。”
白小也笑笑,又帮他续上一杯,道:“真正让我刮目相看的,是你冯同知,这么狡猾的一只狐狸,你的布置简直天衣无缝。”
“再晚上一步,或者错失分毫,后果不堪设想啊。”
“换做是我,是万万办不到的。”
冯烈笑了笑,脸上竟然有几分罕见的羞涩,摆摆手道:“我这人不经夸,夸多了准出篓子。”
白小也却接着说道:“老冯,我知道你的心思,丁大哥此前也同我说起过,依你的资历、能力,还有对缉捕司的熟识程度,做这个镇抚水到渠成。”
“平白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的小子,摘走辛苦培养多年的桃子,换做是我,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冯烈没想到白小也如此直接,心思被说破,神情突然有些局促,道:“我....没有.....”
白小也却毫不在意,他明白对于冯烈这种人,弯弯绕太多没用,就要把话摆到明面上,坦诚相待,后边倒容易解决了。
摆摆手道:“人之常情,都能理解。今日之所以说这些,并非有意促狭,而是缉捕司确实需要你这样一位领头人,我这个镇抚,以后也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你我二人心不齐,倒叫外人看了笑话,你看看孟昭和荀代康的态度就知道了。”
“而且,今日我也跟你交个实底,陛下将我调来缉捕司,只是暂时的,虽然我尚不知其用意,但依然能感觉到,陛下似又所针对,后续一定会有大案子。”
“缉捕司,早晚还是你冯烈的,而且并不会太久,这点我可以给你保证。”
冯烈闻言,神情再次产生变化,颇为动容道:“白大人,是我老冯眼皮子浅,你多担待。”
白小也将茶杯端起,又道:“缉捕司于你冯烈而言,就像自己家一般,我心中有数,也很羡慕这种感觉。”
“但希望你我能够精诚合作,勠力同心,携手立下功劳,这样才能不因私而废公,让外人看了笑话。”
“倘若认同兄弟的话,我们就以茶代酒,共饮此杯。”
冯烈也将茶杯端起,道:“没说的,白大人如此坦诚,我老冯也不是狭隘之人,勠力同心,共饮此杯。”
说完,一饮而尽,两人相视大笑。
.......
皇宫,养气殿。
“此人潜藏军中十五年,关系网极为复杂,虽然今日招了口供,但虚虚实实,尚待验证,密谍监的意见,似有胡乱攀咬之嫌。”
怀英将一封奏疏递交到昭庆帝手中,低头奏禀道。
昭庆帝接过,简略扫了一眼,却勃然大怒,狠狠将奏疏掼在地上,喝道:“十五年!十五年都没人察觉,他这个前军都督究竟是怎么当的!”
怀英在一旁连声道:“陛下息怒,息怒啊,保重龙体要紧。”
昭庆帝面色阴沉,沉思了许久,又道:“传诏,将前军都督何进拿下,着密谍监调查,其他涉案人员依律并处。调左军副都督暂代前军都督一职。”
“其他四军,停止目前任务,进行内部整肃,以此为戒!”
又略略一沉吟,问道:“密谍监还查出其他瓜葛没?朕就不相信,潜伏十五年,会让多少机密泄露!怎么可能只涉及到前军?”
怀英未敢抬头,低声答道:“此人狡诈多变,所供之词,未经调查验证,此事又涉及军中机密,故而军情司未敢太深挖。”
“陛下的意思,要继续调查其他四军吗?”
昭庆帝突然笑了起来,道:“不用,五军都督,负有京畿卫戍之责,不宜牵连过甚,密信是通过雁州传出去的吧?”
怀英答道:“正是。”
“那就给朕查雁州军!”
.......
很快,朝廷的赏赐就下发到密谍监,虽然不多,但几个当案有司,俱有嘉奖。
尤其是缉捕司,功劳最大,赏赐最丰,更是得到昭庆皇帝的口头勉励,缉捕司人人脸上有光,
白小也毫不吝啬,将所有奖励银钱财帛,依照出力大小,分发了下去,一时间,缉捕司人人像过年一般。
下级官吏既得面子又得实惠,自然觉得领导有本事,白小也这个镇抚,在下属中的威望骤然高涨起来。
冯烈放下了最大一桩心事,这几日也是精神焕发,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就连丁济见了都啧啧称奇,暗赞白小也的好手腕。
而受益最大的白镇抚,此刻正伏在案头,眉头深锁,盯着面前的皇帝诏书,陷入沉思。
诏书自然不是原本,是白小也抄录下来的,字数不多,但白小也依然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