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山也讨厌侯宽,知道现在的侯宽是装可怜,博同情,就像圈起来的一只狼,冻僵未死的蛇,一旦有机会,他马上又是一副面孔。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狼不忘记咬人。刘汉山心地善良,不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他如果知道几年后会死在侯宽手里,现在略施小计,能让侯宽八辈子翻不了身,死无葬身之地。这也警醒世人,做好人不当东郭先生,行善事谨记农夫与蛇。对恶人切勿心慈手软,整流氓务必除恶务尽。
半个月后是中秋,侯宽买了两个月饼走进刘家,却被站在门外的刘汉山给推了回来。侯宽心里犯嘀咕:“莫非刘汉山也成了势利眼,看不起倒霉下台的侯司令?”
刘汉山低声说:“庞部长来了,要弄胡萝头。”侯宽一听,脸成了猪肝色。他知道庞部长就是庞媛媛,也明白庞部长出来,肯定有人要掉脑袋。他转身就跑,他妹妹侯玉竹刚回娘家。侯玉竹得到消息,立马回到韩相坡。胡萝头收拾细软,带着侯玉竹等三个老婆化妆潜逃。从此再也见不到人影。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当地传说有人在缅甸看到过胡萝头,已经成了满头白发胡须的老妖精,说他是制#毒#贩#毒。也有人说在印尼见过,说他美女簇拥,儿孙绕膝,是个宝石商人。这些都是传说,胡萝头谜一样消失了。
刘汉山没有想到的是,侯宽抓住了机会,有了咸鱼翻身的绝佳机遇。
侯宽等侯玉竹走后,估摸胡萝头已经走远,便装作气喘吁吁跑到刘家,给庞媛媛报告说,他看到了胡萝头进了董庄的小老婆那里。庞媛媛认识侯宽,也就相信他。侯宽将胡萝头的二十多个老婆的地址画出来,庞媛媛组织人一个个围堵,没有找到胡萝头,都是胡萝头的货真价实的小老婆,缴获一大批金银细软,庞媛媛收获颇丰。她直夸侯宽是个人才,了解敌情,熟悉地形,是个难得智囊,便将他招进武装部,给她当个参谋,便于日后围剿。
侯宽又回到县城,进了县政府,从新走上辉煌人生路。他像挂在树上的一条干鱼,突降暴雨,把大树冲倒,干鱼掉进水里,有了活命转运机会。
侯宽每天想得最多是如何当官发财,有权有势,这样才能弥补自身条件的不足,才能让刘庄那帮孙子对他肃然起敬。要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要想登天梯,必须贵人扶。侯宽这些年和日本人干,琢磨出这些人生道理,今天依旧管用。不管日本人、美国人或是中国人,没有跟钱过不去的,没有跟利益有矛盾的。只要钱到位,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侯宽深谙此道,立即着手行动。他要把徐媛媛拿下,让她成为他的后台老板,成为他遮云挡雨的大树,成为他的登天梯。
侯宽送礼也费了心机。送什么,送多少,啥时候送,都有说法。特别是第一次送礼,一定要成功,他怕徐媛媛第一次拒绝,就没有第二次。侯宽让侯黄氏从家里背来了一袋小米和红薯芋头,直接送给了徐媛媛。侯黄氏一身补丁衣服,一看就是乡村人。徐媛媛没有想那么多,客气几句收下了。第二次,侯宽让候印送来一些鸡蛋牛头肉烧鸡送过去,徐媛媛也收下了。两次之后,侯宽和徐媛媛关系几乎没有了隔阂。有事儿没事儿,侯宽会主动找到徐媛媛,嘘寒问暖,成了徐媛媛的心腹。侯宽开始送一些头巾衣服之类的礼品,再后来,买一些金银首饰送给了徐媛媛。
徐媛媛现在是一个很成熟的武装部长。她对侯宽的态度一直很矛盾。侯宽以前干过二鬼子,徐媛媛是了解底细的。这种人有案底,不能重用,当领导有这种基本认识。可侯宽又讨人欢喜,送礼送物,徐媛媛很受用。她是个女人,以前又在香楼干过,对精美衣物和金银首饰有别样的情感。他想提拔侯宽,又怕侯宽屁股不干净,以后会出事儿给自己找麻烦。徐媛媛把这事儿压在心底,她在寻找机会,把侯宽用起来,算是换个人情债,侯宽的事儿一直这样悬着。
侯宽不知道官道上这些弯弯绕,过去跟日本人干,跟二鬼子干,只要有钱就行。他一天没有攥在手心里,心里着急上火。他认为,徐媛媛没有表态,说明送的礼品不到位,必须加大力度,尽快尽早把她摆平,逼她使出绝招办事儿。
侯宽把老婆的首饰借了过来。后来找到候印,把大哥这几年挣的钱也花了不少,侯印心疼得要死,以后找理由躲开侯宽,让自己老婆应付小叔子。侯宽最后找到侯五,他没有张嘴,侯五就知道他啥意思,直接让侯宽找刘汉山弄钱。他告诉侯宽一个秘密,刘汉山为孔家积攒了一大笔金银财宝,至少有一万锭金银元宝。只要能找到这个地点,这钱够咱家花一辈子。
侯宽听完楞了,传说刘汉山为孔家藏了一笔财富,他还不相信。看来,这事儿不假。侯五当过孔家管家,不十分了解底细,至少确定此事不是空穴来风。
侯宽咬紧茄子一样的厚唇:“老五,最近你啥事儿别干,专门去找这笔财宝的线索。要能找到,你娶媳妇盖房子的钱都有了,我当官送礼的钱也不发愁了。”
侯五不敢去孔家大院。倒不是他对孔家坑蒙拐骗那些糟心事儿,主要是怕那个女人。上次他和孔留根被徐大风黄鼠狼撵鸡一样的穷追猛打,让他二弟如皮管子耷拉下头来,看见女人有心无力,实在是痛苦不堪。早知道有这事儿,还不如让徐大凤打一顿受点皮肉伤,也比当太监强百倍。侯五最近一段时间没少找医生,一包包的草药,一罐罐的药汤,数量比吃的饭还多,效果却不是太明显。如今再去招惹徐大凤,要被她收拾一顿落下病根,估计这辈子难留下一男半女,成了光棍绝户头。
侯五还是去了后白楼,他架不住那些金灿灿亮闲的金银元宝的诱惑。来到孔家大院墙外,轻手轻脚站在院墙外往里瞄,看到徐大凤正和槽头陈说些什么。孔留根蹲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他现在心里烦躁,被老婆死死盯着,出不了家门,浑身上下都有痒痒肉,又像被跳蚤咬,蚊子叮,皮肤忽上忽下针扎虫咬般的疼。
侯宽先是学猫叫,后学狗咬。无奈,孔留根情商太低,没有想到侯宽给他的暗号。倒是徐大凤一脸的狐疑,问:“老陈,这是谁家的狗和猫,在门口乱咬乱叫?”
槽头陈心里明镜似的,看着孔留根,对徐大凤说:“东家,现在人都很忙,只有没事儿的狗和猫,才会闲得叫唤。”
孔留根突然明过来,悄声走到徐大凤身边,嬉皮笑脸地说:“谁家的公狗母狗支锅子,公猫母猫叫,在我们家门口不吉利,我去赶走他。”
徐大风一听这话,脸上不悦。嘴里骂道:“不要脸的狗东西,真该死。”
孔留根也不去计较老婆到底是骂谁。心里想,你爱骂谁就骂谁,不伤骨头不掉肉,不影响吃肉喝酒,有力气你就骂去。
他搬个凳子站在墙内,看到一张笑嘻嘻的猴脸。看到侯五,心里一惊,说不出的味道。他对侯五出卖他骗他很生气,可是,两人又是要好的朋友夫妻,几天不见又想。他想退回来,转身回到屋里,不搭理侯五。侯五却嗲声嗲气的喊他:“弟儿,你可别生气,我真的好想你。”
这一句话,把孔留根叫得肝肠寸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两天水线。以前对侯五的怨气,一下子就飞跑了。
“五哥,那个娘们儿狗盯骨头一样看得紧,我出不了门。”
“装病。肚子疼,满地打滚。”侯五有的是馊主意。
孔留根对侯五的主意理解到位,从凳子上跳下来就捂住了肚子,爹一声娘一声的叫唤,好像肚子要崩开一样。徐大凤信了,让槽头陈套牲口,拉着孔留根去了前红楼张柏云诊所。张柏云已经六十多岁,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中医大夫,尤其是擅长妇科。他那知道孔留根装病,看他直嚷肚子疼,便给孔留根号脉看相,却查不出病来。徐大风只好让槽头陈赶车去了兰封县城。
孔留根在前红楼看病期间,侯五去了县城,找到程家诊所,和医生程孬孩交代几句,掏出两块大洋,如此这番交代一番。槽头陈来到县城,就被程孬孩拦截住了,接到程家诊所,陈孬孩装模作样地说了句:“绞肠痧,要住院。”
说完,便给孔留根号脉扎针。徐大风一看医生看准了病,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住院看病无非是花点钱,这都不是事儿。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还有儿子刘百成。和医生吩咐几下,留下十块大洋,和槽头陈回来家。
孔留根和侯五自由了,如同鱼归大海。当天晚上,两人拿钱去红楼餐馆潇洒风流,仿佛又回到以前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