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第 97 章

后来,挽怜又每每回想起这个新祀,都一直坚信她们还活着,只是去往了一个世外之地,那抹蓝白交织的光芒所去往的地方,是她们的桃源望乡。

那一日,日月交汇,两轮终日照耀着启明大陆,玉渡神山万年来第一次苏醒般也闪耀起玉芒星光,千里可见。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连最阴暗的幽冥谷都是华光万丈,无有暗影。

那一日,祀兽嘹鸣响彻启明,但无人再见其流转三族审判生灵,唯有离蛮荒近的人曾远远见到过那团幽紫闪耀。

那一日,穹峰所有生灵都被千也遣散,以防误伤,白白丢了性命。唯有挽怜又留下了。她是为那个被祀兽吞噬的弋久留下的,她的孩子,她必须来送她一程。原本她抱着与她同去的心思,最终却是被千也救了下来。

那一日的那两个高山贵胄般的女子穿着她们成婚时的华服,告别了这个纷乱的世界。

她们化作一抹光亮,去了东方,启明极东永夜之地。

从此这片大陆所有生灵所见的第一缕曦光,都是她们曾看过的。

......

始源10355祀的新祀这一日,她们告别这个世界,川兮选择穿着千也用自己毛发为她织就的那套喜服。而千也也默契般换上了她从她前世就开始为娶她而积攒,攒了十几载才织就而成的红服。

遗世淡然的人一身烟蓝,褪却清淡,沉着尊贵。高傲凌绝的王隐去一身寒凛,华彩夺目。她们站在穹峰之巅,比肩而立,如启明一直奉为禁忌的神明一般。

“姐姐,可跟紧了,宇宙浩瀚,寻你太难。”一身红装的她紧握她的手,转头朝她笑。红衣映衬,她凌冽的容颜似盛放。

“牵着心的,你想逃都难。”腕间誓发攒动,闪着幽红的光芒,川兮温然一笑,带着些许俏皮。

祀兽幽紫的光芒逼近,她们视若无物,淡定自若,像要去往更美的地方。

三团幽紫的光芒步步欺来,两人淡漠看了一眼,又互望入对方眼眸,异口同声:“先解救姑姑元灵。”

三数幽紫,两数中有三色华光游荡,是吞噬千辞和弋久的祀兽,它们挣扎着往前走,又被拉扯着远离,似怕伤害到她们,努力的自我挣扎。

两人话音未落,已周身燃烧起烟蓝的冷焰,如星芒利刃般朝着挣扎的祀兽而去。

只行到半途,被近前纯粹幽紫的祀兽挡了去路,一尾夹着刺芒的幽紫长鞭强劲扫来,千也瞬间御起川兮如墨长发堪堪挡下,长发蓝焰幽光闪耀,同那尾幽紫长鞭齐齐断落。

幽紫落地,被一同断落的蓝焰丝发吞噬,瞬间灼烧殆尽。

身前的祀兽咆哮长鸣,强劲的气浪将两人推出数丈。

看来,需先解决这只从未吞噬三色元灵的祀兽才行。祀兽嘶吼声落,再次欺来,千也拉着川兮节节后退,思索应对之法,不忘攥紧了川兮的手。

川兮是灵长族公主,亦有三色流光护身,她怕她为了削弱祀兽灵力自己献祭。她多年前曾试图这般做过的,在姑姑身殒那日,她为救她,毅然决然的赴死而去。

“说好同往,绝不负卿。”川兮拢着她腰身抬手御发带着两人躲过祀兽压迫而来的幽紫长鞭,在她耳边低语。两人连灵相通,能一起御发,也能知晓她的心思。

祀兽身后同体内三色流光相抗争的两数幽紫也渐渐欺近,千也捏了捏她的手松开,两人一起扬手御发,将长长丝发尽展成翼。川兮如瀑的丝发如天翼般燃烧着烟蓝的冷焰,铺天盖地。

千也向来桀骜强势,骨子里羌狼血统的嗜血锋芒浓盛,每每她御发对敌,都带着宣威之势,御起川兮丝发如天神展翼,振翅之际,带着凌绝冷冽的劲风横扫千军。

发翼横扫,夹着冷焰幽火的蓝光倾扫而出,冷焰如离弦之箭射向祀兽,在那团团幽紫外灼烧出烟蓝的冷火。

身前的祀兽幽紫闪烁,紫鞭狠戾的朝着自己灼烧之处落下,自断身躯以消灼烧。身后,夹着三色流光的两数幽紫中,有一数被灼烧之际似是认出了千也,内里三色流光攒动,拉扯着它往后退。

“久儿!”狼堡门前,挽怜又看着另一数夹着三色流光的幽紫,嘶声喊它。她知道,那一数幽紫里禁锢的定是她的孩子。

“久儿,来娘亲这里。”她张开双手,朝着那团紫光。

千也对阵三数上古祀兽根本不可能胜出,她要为她分散敌袭,也是为自己找回孩子。

弋久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朝着千也扑过去的身形顿住,开始挣扎。

“久儿,你可以的,你一直坚韧,你可以的。”软糯之人并非内心亦懦弱可欺,她是她的孩子,她能忍受夫君离世,害万儿失去挚友,两个孩子一个被送入王宫一个被囚禁二十载,她的孩子亦会是内心坚韧之人。

那团幽紫开始咆哮呻.吟,挣扎不断,一寸一寸艰难的向她挪近。

这边,千也抱着川兮向山下滚落数丈,祀兽一紫鞭打在她胸口,川兮御发停住滚落之势后,她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千千,千千......”川兮拥住她,心疼的喊。

“我可以,挽姐姐......”千也借着她的力气起身,看着山顶欺近挽怜又的祀兽。

川兮会意,将她抱起,足尖疾点,闪躲着身前祀兽纷乱的无数紫鞭,带着她朝山顶疾掠去。发器被祀兽尽出的紫鞭斩断,纷纷扬扬的掉落下来,烟蓝的冷焰灼烧成漫天陨落的流星,她们于流星坠落中相拥前行,不见惧色。

祀兽好似同归于尽般,无数紫鞭扫来,斩断川兮的丝发,也将自己的刺芒长鞭全数奉上了。蓝焰灼烧,两刃相击下是两败俱伤,它的紫鞭长甲亦随着川兮蓝焰丝发一起烧尽了。

禁锢着千辞三色流光的祀兽认出了千也,三色流光攒动挣扎,看着她和川兮穿越漫天蓝色火焰艰难而来的身影,幽紫停滞,仰天长啸,悲鸣穿破长空,启明皆闻。

“此后也儿无论做什么,姑姑都会在你左右。”

“也儿,姑姑会守护你的。”

“有姑姑在,也儿别怕。”

她曾说过的,她曾无数次跟她说过的守护,怎能忘记。

悲鸣消逝,千辞微弱的三色流光闪耀起耀眼光芒,当千也怀抱着川兮撞开欺近挽怜又的祀兽,与之缠斗到一起时,她一步一步,朝着那团与幽紫一齐灼烧的蓝焰而去。

挽怜又没能拥抱自己的孩子,那团幽紫没能将她吞噬,只将她一缕丝发摧毁成风,随着弋久的嘱托一同离去。

她听到了弋久道别的声音,她说:“活着,代我看看新世。”

千也御发缠绕着禁锢弋久的祀兽,因幽紫的吞噬腐蚀而嘶鸣着,同归于尽般闪耀着蓝焰狠狠附着在幽紫上,任凭那团幽紫吞噬她的肌肤。她用一身蓝焰将其灼烧,行将被那团幽紫吞噬之际,千辞的三色流光笼罩了她。

“姑姑......”三色流光温柔包裹,将她与那团幽紫隔绝开,却没有将她的冷焰幽火阻隔在内,她的冷焰,在一寸寸灼烧与千辞融为一体的祀兽。

“也儿不疼,不疼了。”千辞如水的容颜脆弱又强大,透过空无的触感抚摸上她被那团幽紫腐蚀的肌肤。

她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甚至等不到千也唤她一声,便被蓝焰吞噬,灼烧成湛蓝的海水,又蒸发消逝。

“姑姑,姑姑......”围绕她的三色流光慢慢消逝,千也奋力挣扎着要去追那抹水光。

“千千,”川兮拥紧她挣扎的身子,“让她去,那是解脱。”

“我以为,她能转世,姐姐,我以为姑姑能祭天转世。”千也血红着眸子回头,无助看她。

“别哭,千千不哭,我们会追上她的,一会儿就会追上的,她不孤单。”川兮抚摸着她的脸,冷眸看向逼近的幽紫,“等解决了它。”

千也随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冰冷的眸子染上嗜血的幽光。

啊————她仰天长啸,狼嚎悲怆,一滴泪滑落,冲刷着她被腐蚀成灰的脸颊。

“两世苦楚皆因你而起,今日,我要你挫骨扬灰,无身无形!”她朝着它咆哮。

清姿褪却,羌狼显形,烟蓝的毛发穿透一身红衣熠熠闪光,她化为人形狼身,兽人之姿。流转挺傲的身姿优美中带着荼蘼的美,她狼眸嗜血狠戾,獠牙泛着冷冷幽光,又温柔小心的怀抱住眼前女子。

她像守护神女的战神一般护川兮在怀,沉寂二十多载的无灵丝发闪耀起幽幽蓝光,如急速生长的藤蔓缠绕上川兮已破败不堪的长发,连同她身上用她毛发织就的喜服一起,烧起绝美的蓝色冷焰。

是时候了。川兮抬手抚摸上她手臂柔软的烟蓝毛发,心道。

发顶玉冠--火尾游凤化身而下,被川兮广袖扫向挽怜又,“护她。”再无需多一个牺牲了,她和千千足够。

“代我们看尽新世宁安。”冲天的蓝色火焰里,不知是川兮说的,还是千也说的,亦或是她两人合二为一,一起的夙愿。

她们说,看尽新世宁安。她们只喜欢宁安,那些繁华多彩对她们这苦楚一生来说没有任何吸引,这个世界太喧嚣跌宕,她们最想要的,一直是宁安脉脉,涓涓细流。

挽怜又透过火尾游凤翎羽的缝隙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红衣如魅的羌狼怀抱着一团烟蓝的绝美,发翼比天,遮空蔽日,在铺天盖地的蓝色火焰里傲然而立。

当那团幽紫蔓延成天幕扑向她们时,那两张绝美的容颜释然一笑,抵额相望,而后像沉睡般闭上了眸子。

这一个新祀,启明大陆长明不灭,没有一处阴暗之地,只有穹峰峰顶,片刻的幽紫天幕笼罩下来,又在蓝色的冷焰中消逝而去,只一瞬间,蓝色烟火盛开在穹峰之巅,又眨眼间如雨跌落,只是还未落地便消失了。

这场告别之战未摧毁一草一木,亦,未留下一丝一缕。

“姐姐,千川引洛水,鸟语花含笑,还记得吗?”

“记得。”

“我带你去。”

“好。”

漫天破碎的光芒化为光雨消逝之际,她听到她们的声音,温柔呢喃。

......

“姐姐,待宿世安稳,我们寻一新的家园吧。”

“好。我们一起建造,就照着狼堡。”

“不要,一所木屋就好,在丛林山涧边。”

“好。”

“或者去别的世界吧,那里千川引洛水,鸟语花含笑,风常含春,云总低嬉。”

“好。”

......

启明大陆流传着一个新的传说,在极东永夜之地外有一个新的世界,是他们新世的王和王后去往的地方,那儿山川隽美,宁静祥和,启明所有生灵每日所看到的曦光,都是她们看过的,对着曦光许愿,愿望可以传到那个世界,他们的王可以听到,为他们实现愿望。

可穹峰上见证那场大战的女子说,她们历经两世苦难辗转,以身葬祀,给了新世一个繁荣发展的景象,启明的生灵不应再去打扰她们难得的宁静。

她是那场大战唯一在场的人,也是唯一的幸存者,她的话定是她们的愿景。所以,新世的人们很少许愿去叨扰她们,只是偶尔会有人踏过东境绝地蛮荒去到极东永夜之崖,看一看那片黯淡无光的崖底,以期能看到她们的所在。

转瞬间悠悠百载而过,这一载,偶有一人再次来到永夜之崖,往日沉寂幽深的黑夜突然闪耀起柔和的光芒,原本曦轮都无法照亮的崖谷突然似苏醒一般,结束了漫长的万年沉睡。

她俯身往崖下望去,漫漫无边的崖壁上附着着一片大陆的光景——山川流水涓涓横淌在崖壁上,花草丰茂,蝶舞鸟啼,有无名的树木结出红润的果子,果子熟透掉落,却不是掉往崖下,而是掉落到崖壁上,翻滚尺余后被一颗尖锐的碎石划破果皮停下。

崖壁上的世界吹来温润的风,夹着花香,如春风拂面。

崖壁上空的云层很低,仿佛举手就能绕在指尖流转。

俯身向下望的人执了一片碎石丢往崖下,碎石沿着崖壁翻滚数丈后停了下来,在崖壁溪边的碎石堆里,与它们融为一体。

她终于提起一口气,抬步跨入山崖。

没有想象中的跌落深渊,她像是从窗台走到墙壁上,踏入了另一片大陆。

后来,迁徙到新大陆的生灵里又流传了这样的传说——最早丈量这片大陆的人在一座山巅上发现了一所木屋,沿着山涧流水而建,周围四季缤纷,终年开满五彩的花儿。有人说这是那两人的家,她们最终度过了百载幸福宁安。

也有人说,这所木屋是第一个踏上这片大陆的,那个叫做凌云的女子所造,为了缅怀旧人。

谁也不知哪个传说是真的,但这片新大陆的名字谁也没有异议。

千洛大陆,开启了它的喧嚣之路。

......

“姐姐,”

“嗯。”

“背我回家。”

“好。”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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