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闻言瞪了陆一眼,那意思在这里讨论这种问题你是活腻歪了吗? 陆却毫不忌讳,又小声道:“我猜是迷魂汤。” “你若再说下去,不久你便能尝到孟婆汤。”楚沉开口道。 陆闻言一脸笑意地看向楚沉,举杯又和他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另一边,国师陪着皇帝连喝了两盏茶。 皇帝如今对国师很是信任,知道国师不饮酒,甚至不惜陪着对方一起喝茶。 “陛下好福气,身边的皇子们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国师说罢目光扫了一眼众皇子,开口道:“可惜贫道不饮酒,不然倒是很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地与几位殿下畅饮一番。” 皇帝闻言笑道:“国师谬赞了,朕这些儿子在九殿下面前,实在是没什么可夸口的。” 他说罢看向九殿下,对方面上戴着面具,也看不出表情,但自始至终也没给过皇帝一个眼神。 皇帝不以为意,当初这质子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时候都敢跟他叫板,如今两国交好,质子又在尧国得势即将成为太子,自然更不会将他看在眼里了。 “那位便是六殿下吧?”国师看向楚沉突然开口。 皇帝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楚沉,而后点了点头,旁边的九殿下却目光一敛,暗暗皱了皱眉。 皇帝开口道:“老六是朕这几个儿子中,最省心的一个。“他这话说的大言不惭,脸都不红一下,不知道的以为他对这个儿子多么喜爱似得。 “六殿下的姐姐在尧国颇得大将军青眼,为了得到她,大将军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国师道:“如今看着,六殿下与宁安公主倒是有些相像,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若是从前,皇帝听人提宁安公主改嫁一事,定要恼羞成怒一番。但今日他出奇的心平气和,不仅没有动怒,甚至出言附和道:“容妃貌美,她给朕生的孩子自然也都俊美的很。” 国师闻言淡淡一笑,若有所思。 “殿下。”国师突然朝九殿下开口道:“贫道不擅饮酒,殿下可否代替贫道去和六殿下喝一杯?” 九殿下目光一滞,看向国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国师又道:“殿下回国后还要仰仗大将军辅佐,今日这杯酒,便当做是替大将军给小舅子问个好如何?”这个理由多少有些牵强,但话已至此,九殿下若是再拒绝,场面难免会陷入尴尬,所以他只能拎着酒壶起身走向了楚沉。 陆不知正和楚沉说着什么呢,看到朝他们走来的九殿下,不由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些许敌意。 楚沉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走到了他的桌前,拎着酒壶将楚沉的酒杯斟满了。 “不是……我们六殿下不喝旁人倒的酒……”陆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对方已经捻起酒杯递给了楚沉。 楚沉怔怔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慌乱,却迟迟没有去接那杯酒。 对方深邃地目光落在楚沉脸上,沉声问道:“殿下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本王不记得了。”楚沉脱口而出道,随后犹豫了片刻,又问道:“哪一句?” 九殿下眼底闪过一丝缱绻,随即掩去,朝楚沉开口道:“跟我走那句。” 楚沉闻言吓了一跳,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随后他记忆翻涌,终于在某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木头说过的一句无心之言。那晚楚沉被打后做了噩梦,木头安慰他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我带你走,好不好?”楚沉只当那是随口一说,他也随口应了,从未想过这话里头还有旁的用意。 今日对方穿了这身衣裳,拿着酒杯问他那话还算不算数,那意思不言而喻。 楚沉心中忍不住砰砰直跳,但又觉得极不真实,木头……九殿下这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这也太猝不及防了。 对方可是尧国未来的太子,怎么带他走?走到哪里去?又是以什么身份呢? 若他是木头,楚沉倒真觉得和他私奔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他不是木头,他是尧国的九殿下啊。 楚沉心乱如麻,面色犹疑不决。 陆见状开口道:“算了,殿下这杯酒陆某替他喝了吧。” 陆伸手去拿,九殿下却往后一躲,陆便拿了个空。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中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但谁也没打算让步。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一旁的容妃生怕陆和九殿下打起来,又见楚沉迟迟不出声,便出来解围道:“殿下这酒,我替沉儿喝了吧。宁安公主在尧国无亲无故,将来还要请殿下多多照拂。” 容妃说罢拿过酒杯,这次对方没有躲,而是恭恭敬敬地和容妃碰了个杯,两人一饮而尽。 九殿下饮罢了那杯酒后,再次看向楚沉,而后又取过一个空杯斟了一杯酒,这次却没将酒递给楚沉,而是放在了桌上,“一盏茶的时间,若殿下饮了这杯酒,我便当做你那句话还作数。” 他说罢转身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楚沉看着桌上那杯酒,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极为不真实。他若喝了这酒,对方会带他去尧国吗?他若是不喝,两人此后是不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眼下太子一直逼着楚沉成亲,楚沉知道无论自己选了谁,最后也不过是两个人一起为太子卖命罢了,他很确信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跟着九殿下走,一切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楚沉不知道答案,这就像是一场赌约,成败难以预料。 楚沉目光落在酒杯上,伸手扶在了酒杯的杯沿,却一直犹豫着没有端起来。 九殿下目光一直落在他的酒杯上,目光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楚沉深吸了口气,慢慢端起了酒杯。他想起了许久之前那人将他从冰冷的长宁湖里救起来的时候,那次的意外相遇毫无预兆,却那么的顺理成章。之后他和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荒诞,可这股荒诞里,却又处处都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真实。 这一刻,也不知怎么的,楚沉心里突然就生出了几分笃定,他觉得这个赌他未必会输。 楚沉拿起酒杯送到嘴边,然而就在这时,他身旁的容妃突然扶住桌沿,痛苦的呛咳了几声,而后猛然呛了一大口血出来。 鲜红的血液落在容妃浅色的衣衫上,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厅内的女眷都吓得惊声尖叫,其余人也都大惊失色,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沉慌忙伸手扶住容妃,却见容妃面色苍白,口中鲜血不断往外呛,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她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这酒里有毒!”陆开口道。 他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不由齐刷刷看向了九殿下。 方才那杯酒九殿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斟上的,谁也没想到他会在酒里下毒。 楚沉将昏迷不醒的容妃抱在怀里,抬头看向对方,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地失望和震惊。 那杯酒,原是九殿下给楚沉倒的。 若非容妃毒发,方才楚沉早已经将另一杯酒也喝了。 楚沉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人特意穿了这身衣服,信誓旦旦地来问他曾经的话作不作数,到头来竟然是为了亲手给他一杯毒酒! 九殿下在经过了最初的愣怔之后,转头看了一眼国师,目光中带着彻骨的冷意。而后他径直起身走到楚沉面前单膝跪在地上,从随身带着的瓷瓶里取出了一枚药丸打算喂给容妃。 楚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目光凌厉地看着对方,却一句话也没说。 但他目光中写满了不信任和不加掩饰的愤怒,显然不打算允许对方将这药丸喂给容妃。 九殿下被楚沉的目光刺得有些不忍,转头避开,而后抬手一扯一压,轻易便制住了楚沉,与此同时他迅速将那枚药丸塞进了容妃口中,随后抬手在容妃背上轻轻一拍,帮助昏迷的容妃将药丸咽了下去。 这整个过程快到楚沉根本来不及阻止,但楚沉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若对方只是想毒死他,并不想对容妃不利的话,救容妃的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对方原本想取的只是他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晚上有加更~这一趴很快会过去的~不怕~第三十一章 偏殿内,几位太医在给容妃诊治。 虽然他们对容妃中的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纷纷表示容妃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好好将养将养便能恢复。楚沉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九殿下给容妃吃的确实是解药。 “殿下,既然娘娘没事了,您要不要歇息一会儿。”重阳见他面色苍白,忍不住有些担心。 楚沉走到殿外立在廊柱旁,开口道:“他那杯酒原是给我喝的,幸好母妃没有性命之忧,否则她便是替我送了命。” “太医既然说了娘娘没事,殿下便不要再担心了。”重阳安慰道。 “重阳,你说父皇会怎么处置他?”楚沉开口问道。 重阳挠了挠头道:“他意图谋害殿下,依律当斩。” “莫说是我安然无恙的活着,便是我当真被他毒死了,你猜父皇会不会为了我得罪尧国?”楚沉苦笑道:“如今在父皇的眼里,我的命恐怕也不值一提了。” 方才楚沉带着昏迷不醒的容妃离开宫宴的时候,皇帝还陪着国师坐在席上。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杯毒酒是九殿下给的,可皇帝愣是没有任何的表示,既没有下令拿了人,也没有当场找人去验剩下的那杯酒,看样子似乎对容妃的死活毫不关心一般。 楚沉只觉得心中无限凄凉,却也不觉得惊讶。 若皇帝不惜为了此事得罪尧国,楚沉才要另眼相看了。 只是,有那么一刻,楚沉还以为那个人和皇帝这样被权利浸染过的人不一样,他甚至以为自己能赌赢一次,没想到赌注都还没来得及下,赌盘已经让人掀了! 质子府。 九殿下一身寒气地跨进府门,身后跟着陶青。 在府门关上的那一刻,九殿下抬手捏住了陶青的脖颈,手上猛然一施力,直接将人抵在了坚硬的廊柱上。他手上力道毫无克制,捏的陶青瞬间窒息,一张脸涨的通红。 “我提醒过你,在国师面前管好你的嘴!”九殿下双目满含戾气,那架势像是要把陶青直接掐死一般。陶青被掐的喘不上气,徒劳无功地扒着对方是手,眼睛里流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滴。 片刻后,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九殿下手上力道一松,他瞬间脱力沿着廊柱滑坐到了地上。 “殿下……我真的没有出卖你!”陶青哑声道:“是国师……他不知如何发现了楚沉身上的朱丝……他来询问属下,属下什么都没说,可他凭着那朱丝已经猜到了。” 九殿下闻言面色一滞,瞬间想到了什么。 “那你为何没有告诉我此事?”九殿下质问道。 “属下不敢……国师说那酒若是不给楚沉,就要给属下。”陶青开口道。 “很好。”九殿下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冷声道:“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跟着我,我的行踪去向以及与我相关的一切,你都不许再碰,否则下一次……我会直接拧断你的脖子。” 九殿下说罢大步离开,扔下了瘫在地上兀自惊魂未定的陶青。 回房之后,九殿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回了箱子里。 今日之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当初太自以为是了。 那朱丝最早发现的时候,他其实是可以费些工夫取出来的。但他犹犹豫豫,不想让楚沉的身子因此受损,也不舍得就此将他和楚沉之间的那一丝联系切断,以至于拖到最后朱丝认了主。 若他当初狠心一点,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变故。 这些日子以来,他生怕国师发现楚沉与自己的关系之后会对楚沉不利,所以处处克制有加,不敢有丝毫的破绽。直到那日在太子书房,他一时冲动和太子打了那个赌,楚沉三日内并未给太子答复,所以他赢了太子的赌约。 作为回报,太子会帮他一个忙。 而他,要在今日的宫宴上,提出两国和亲的要求。 他反反复复想了很久,忐忑又期待,特意在今日穿上了容妃给他缝制的这件衣服,发簪别的也是楚沉送他的那支。到了宫宴之上,他只要确定了楚沉的心意,便会当着国师和皇帝的面提出和亲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