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人目光一直落在马车上,直到马车走远才开口道:“你同六殿下很熟吗?还是我同他很熟?”  陶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陶青失言了,公子并不认识六殿下,只是在先前宫宴上短暂地见过一面。”  “管好你嘴,来日你若是在国师面前失言,你知道后果。”那人冷冷的道。  “是。”陶青忐忑地看了一眼对方,手心不由沁出了冷汗。  “公子”自从几日前从六王府出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冷冰冰的话都不说一句。陶青从来没觉得这么怕过“公子”,导致他在对方面前都不大敢开口说话了。  方才若不是对方看着那马车的目光略失了些克制,陶青也不敢开口说那句话。  没想到,一句“六殿下”便能轻易触了公子逆鳞。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的方向。  车内,楚沉看向陆,等着他开口。  “殿下这么看着陆某,倒叫陆某有些不好意思了。”陆失笑道。  “提醒一下陆小侯爷,这里到宫门口不会超过一炷香工夫。”楚沉道。  陆闻言忙道:“太子今日朝殿下提了婚事吧?”  “提了。”楚沉道:“和小侯爷有什么关系吗?”  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道:“陆某今年二十又三,比殿下虚长三岁,家父是定南侯,陆某是家中独子,自幼读了些书,练过武艺,会带兵打仗,也能入朝堂听政。陆某作风得当,吃喝/嫖/赌只沾吃喝两样,无不良嗜好,无狐朋狗友,长相英俊,身姿挺拔,俸禄够养活自己还有盈余,京郊还有陛下赏赐田产,最后一点,尚未婚配。”  “小侯爷这是……”楚沉皱了皱眉问道:“毛遂自荐?”  “是。”陆开口道:“陆某并非自大之人,但也不是妄自菲薄之人。那名单陆某看过,其中若论家事,陆某算是占了些先机,不过殿下已经是皇子了,想来对家世田产这些也不放在眼里。那就只剩长相和品性了,这一点陆某自认还是过得去的,那名单里能比得过陆某人寥寥无几。”  楚沉被他这份自信给逗笑了,问道:“本王要长相有长相,要品性有品性,小侯爷自诩过人之处,在本王眼里比你们家田产更不值一提。”  “陆某会伺候人。”陆道:“殿下有什么喜好和要求无论是哪一当面的,陆某都可以做到。”  楚沉:……  这不是开往宫里车!  “殿下,宫门口到了。”车外传出了重阳的声音。  楚沉做了个请姿势,示意陆该下车了。  “陆某坦诚一点,殿下婚事不过是为了应付那位,我婚事也差不多。家父几日后便会到京城,届时定会逼着我成亲,不瞒殿下说,京城所有未婚男子,能入陆某眼的还真没几个,我不想勉强将就。”陆道:“咱们合作一次如何?你朝太子交差,我朝我爹交差。”  楚沉:……  大楚朝还兴协议结婚???  “咱们成婚后可以互不干涉,反正我回了南边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到时候殿下在府里想干嘛就干嘛,纳妾或者养面首都随意,陆某绝不过问。”陆道:“待将来时机成熟了,大不了咱们再和离。”  楚沉:……  协议结婚,各玩儿各?  陆小侯爷这思维很超前嘛!  “小侯爷,连你也觉得没有路可选,只能逆来顺受一辈子做一枚棋子吗?”楚沉问道。  陆被他一问,神色顿时严肃了不少,开口道:“为臣者,若不能择君,便只能顺君。殿下这话不该说出来,陆某也当没听过。”  不做棋子,总不能谋反吧?  太子要用人,谁能不让他用?  “今日陆某这些话并非玩笑,还请殿下斟酌后给陆某一个答复。”陆开口道。  楚沉想了想,开口道:“本王需要想一想,两日后给你答复吧。”  陆闻言朝楚沉拱了拱手,而后下了马车。  楚沉挑开车帘看着陆背影,一时之间心绪十分烦乱。  他和陆也算是这京城里人尖了,到头来竟然狼狈到需要协议结婚?  一旁重阳暗自嘀咕道,这陆小侯爷看上去倒是诚恳,谁知道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人那点心思,他多少还是了解的,越是说得好听,往往就越不可靠。但是木头那种什么都不说的,难道就可靠了吗?还不是一样没个结果?  重阳看着自家日渐消瘦的殿下,心里凄凉地像是看着自家白菜一般。  明明也盼他能有个好因缘,可看着凑上来的人,各个都像那拱白菜的猪。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零点后加一更~本章依旧发红包~么么哒~  感谢feel扔了1个火箭炮,独孤月下扔了1个地雷~么么哒感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与君行”+20;“璞玉与石头”+12;“喵喵呜呜”+5;“找树洞的伪萝莉”+3么么哒~(地雷和营养液如果有感谢漏掉的,可以在评论区提醒我哈~么么哒)第二十八章   楚沉说去看看容妃,本只是为了搪塞陆。  但既然已经到了宫门口,他索性还是去了一趟明月居。  这几日他生病的事情,容妃并不知道,所以一见到楚沉瘦了一圈,面色也苍白的厉害,当即吓了一跳,心疼得不得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容妃一脸心疼的拉着楚沉道:“是不是上回挨了打,心里一直梗着气呢?”此前楚沉被下药的事情,容妃并不知道,木头的事情她自然也不知,楚沉也不打算告诉她,免得惹她担心,便顺着她的话道:“是啊,窝火了好一阵子。好在老天有眼,如今杨钦成了废人,贵妃也被父皇厌弃了。”  皇帝那日被气得吐血,此后一直没缓过劲儿来,否则贵妃说不定已经被褫夺封号了。这件事儿本来就是有理说不清,贵妃和杨钦无论有没有做苟/且之事,单是俩人衣衫不整待在一处,就够皇帝动杀心了。  一国之君,而且是个狭隘要面子的一国之君,怎能受这份窝囊气?  可以说皇帝这场病,间接救了贵妃一次。不过出了这种事,她再想得宠是不可能的了,有没有那个身份,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母妃没用,不能为你挣个好前程,连你的婚事也做不了主。”容妃大概是看到楚沉的病态,想到了那日楚沉被打一事,不由悲从中来,掩着面开始抽泣。  “母妃不必自责。”楚沉忙安慰道:“父皇如今病重,朝中之事都是三哥说了算。儿臣与三哥交好,三哥会护着儿臣的。”  容妃闻言问道:“太子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情吧?”  “三哥对儿臣很好,母妃不用挂虑。”楚沉笑道。  容妃闻言这才放心了些。楚沉自来到这里之后,容妃对他一直很好,他早已在心里将容妃当成了母亲。如今他见容妃担心,自然少不得说些好话哄她安心。  “你从前总是谨小慎微,处处不露锋芒,到头来该来的,什么也躲不过。”容妃朝楚沉道:“如今既然决定要跟着太子,便好好扶持他,想来太子顾念兄弟情义,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楚沉点了点头,开口道:“儿臣记住了。”  容妃勉强笑了笑,嘴上说着不担心,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朝堂风云诡谲,实在不是楚沉该待的地方,可他身在皇家,纵然想躲只怕也躲不掉。  “当年你姐姐被逼和亲,母妃跪在御书房门前求着陛下收回成命,跪了一日一夜眼睛都快哭瞎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容妃红着眼睛对楚沉道:“沉儿,母妃对你别无所求,只求你平平安安,来日找个稳妥的人成家,至于旁的,母妃都不在乎。”  楚沉闻言心中颇为感动,点了点头开口道:“儿臣记住了。”  楚沉在明月居喝了两盏茶,正打算要走的时候,遇到了前来传话的姚公公。姚公公一见楚沉忙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谨,看得出他对楚沉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想来是因着太子和质子的关系……  “姚公公有何贵干?”楚沉冷声问道。  “回殿下,是尧国的国师进了宫,说有宁安公主的信物要亲手交给容妃娘娘。他虽是出家人,但毕竟是个男子,来后宫走动多有不便,所以便候在了御花园的凉亭中,让老奴来请容妃娘娘过去一趟。”姚公公开口道。  不用问,尧国国师进宫肯定是太子允许的,如今皇帝就是个摆设,就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成了太子手下跑腿传话的人。  “请公公带路。”容妃一听说有宁安公主的信物,当即便有些激动。楚沉原本不打算掺和,但念着容妃毕竟是个活在深宫中的女子,怕她应付不来,所以便带着重阳一起跟了过去。  重阳此前说尧国国师吃了童男童女炼制出来的长生不老药,楚沉还以为是夸张,如今一见对方确实包养得宜,完全看不出是个中年人,倒像是个二十出头的英俊青年。  “这位是六殿下吧?”国师朝容妃行了礼之后,看向楚沉。  楚沉抬手朝他施了礼,开口道:“听闻国师带了公主的信物,本王便陪着母妃一起来看看。”  国师闻言伸手从随侍的小童手里接过一个木盒,将木盒递给了容妃。容妃神情激动,一双手忍不住一直颤抖,楚沉见状接过木盒拿在手里,帮容妃打开了木盒。  只见木盒里头摆着一个瓷瓶,一对夜明珠,一块金锁,还有一封信。  “瓷瓶里是尧国极为珍贵的丹药,危难之时有续命之效;这夜明珠是大将军迎娶公主之时送给公主的信物,公主念着娘娘孤独,便赠予娘娘做个念想;金锁是公主的孩子戴过的,尧国有风俗,兄长戴过的金锁传给幼弟幼妹可保平安,这应该是给六殿下未来的孩子准备的。”国师很耐心的一一解释道。  “她……有个孩子?”容妃强忍着哽咽问道。  “宁安公主与沧绥王子育有一子,如今孩子在公主身边。”国师道。  楚沉闻言一怔,心道你们尧国强迫女子改嫁也就罢了,竟然连别人的孩子也一并接收?这习俗可真够奇怪的,沧绥王子老婆儿子都送人做礼物了?  容妃拿过那封信,取出来看了一眼,信并不算长,通篇都是宁安公主在报平安,只说自己过得很好,不曾受过委屈。容妃拿着那封信反复看了几遍,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滑出了眼角。  “你们先带母妃回去歇息吧。”楚沉朝伺候容妃的宫人吩咐道。  容妃闻言朝国师施了个礼,便带着宫人和那个盒子走了。  待容妃离开,楚沉看向国师,问道:“宁安公主,确实安好吗?”  “是。”国师开口道:“贫道不打诳语,也没必要欺骗殿下。”  楚沉闻言点了点头,本想说几句拜托对方照拂的话,但一想自己和国师也没有交情,这种要求很是唐突。而且对方即便答应了也未必会践行,反倒白白搭进去一个人情,念及此楚沉朝国师施了个礼便打算告辞。  楚沉今日穿了广袖的薄衫,朝国师拱手的时候便露出了白皙的手腕。国师目光落在楚沉手腕,隐约看到血红的朱丝蜿蜒而过,目光不由一滞,开口叫住了楚沉道:“贫道听闻,九殿下在大楚之时,颇得您的照拂,倒是要多谢殿下了。”  楚沉一怔,开口道:“本王不曾照拂过谁,国师怕是弄错了吧?”  “上元节宫宴,殿下不记得了吗?”国师似笑非笑的道。  楚沉闻言忙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国师客气了。”  “九殿下乃是尧国的最金贵的人,殿下的举手之劳,照拂的可是尧国未来的天子。”国师开口道。  楚沉见对方面上不动声色,可说出来的话总给人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他知道对方看着年轻,实则阅历丰富,也不敢跟他打机锋,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国师远远看着楚沉的背影,面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神情。  这朱丝极难养成,几年前他托人给在大楚为质的九殿下送过一条幼虫,算着日子也该养成了,怎么今日这朱丝会在大楚六殿下的身上?而且国师到了京城也有几日了,九殿下竟然从未朝他提起过此事……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  质子府。  陶青正在亲自整理九殿下的东西。  过些时日和谈结束,他们便该启程回尧国了。九殿下在大楚生活了六年,按理说该有不少家当,此番得提前收拾好,免得临走之时措手不及。  六年了,九殿下虽然在大楚的身份只是个质子,但大楚皇帝出了名的爱面子,背后怎么折辱人不重要,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所以质子府看起来并不寒酸,甚至称得上富丽堂皇,只是质子的吃穿用度就没那么讲究了。  陶青替九殿下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这六年来殿下竟没什么家当。  “不必整理,这些东西走的时候都不用带着。”质子看了一眼陶青收拾的东西,淡淡的开口道。  “公子……”陶青正欲说什么,质子又道:“往后不用称呼公子了,本王的身份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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