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从何说起?”尼尔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您还不知道?”安德森叹了一口气:“原来老爷让我负责商盟、圣路易医护跟北方供销公司;
您瞧,现在,我一个都没管,您说…这不是摆明的嘛?老爷觉得…我办事不漂亮…”
“话不能这么说。”尼尔连忙摆摆手道:“原来让您管着这几个公司,那是大材小用;
现在不一样,您负责的可是整个英国,这从无到有,您哪一件不是做得漂漂亮亮?
不像我们,在荷兰、在瑞典,办的那么些事,还得阿方斯先生事事过问、事事操心。”
安德森感觉到了:尼尔这是想坑死自己啊!
什么叫、他们在荷兰、在瑞典办的事,都得阿方斯事事过问、事事关心?这分明在说、他们无论什么事、都会一一向阿方斯汇报;
可…尼尔为什么要说这个?很显然、他是替阿方斯敲打自己,暗示自己对阿方斯隐瞒了太多,把英国经营的像铁桶一样!
问题是…伦敦有多少阿方斯的人?本杰明算一个吧?费尔西算一个吧?菲尔算一个吧?这可都是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的!
就这样,阿方斯还不放心自己、还想摸清楚自己的底细?又或者说…尼尔还想置自己于死地,往阿方斯那里进谗言?
“那可不一样,我在英国就是草头班子、净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安德森斟酌着用词,既不能让尼尔抓到把柄,又不能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
“不过,您要说省心,确实也比其他地方省心得多;这还是老爷出的主意;
我们在英国聘用了一批顾问,他们是英国本土的名宿耆老,年轻时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这些人就给我们出各种各样的主意,凭他们多年的经验、尽可能帮我们规避一些风险…”
“哦?听起来倒是不错?”尼尔笑眯眯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他本是要从安德森这儿、试探出他拿捏手下人的招数;不过、他显然用力过度了,安德森对他是严加提防;
不过,安德森说到聘用顾问,却又给了他一个新的思路:是不是应该、给埃夫里森配备一整套政治顾问?
又或者…以共济会的名义,聘请一批顾问,让他们充当共济会跟埃夫里森的中间人,协调双方的关系,确保埃夫里森一直为共济会服务?
“怎么说呢?这可是老爷深思熟虑后、给出的主意。”安德森喝了一口酒,这才又道:
“不过…这些人确实费钱,他们以前身份地位很高,要价也不便宜;偏偏他们上了年纪、工作态度很是懈怠。”
“这些顾问参与决策么?”对于尼尔来说,几个顾问能值几个钱?他们在丹麦的利益,每年都得大几百万克朗!
“他们会按照我们的需要,提供他们的一套或者几套实施策略,我们再进行选择。”
安德森耸耸肩:“也算参与决策吧,毕竟有时候…我们只有一个方向,其他都是他们想出来的。”
那就更好了!
对于他们来说,也没办法时刻干预埃夫里森的大小事务,他们就只能指定一个方向,让所有事的最终指向、是为他们服务的!
“那…他们,又是怎么管理人的呢?”尼尔可不能让安德森看出、他们的真实意图。
“不参与管理。”安德森摇摇头:“我们还没有展开实际的商业经营,目前他们也只是为沙龙晚会、《沙龙周刊》提供一些策略。”
“原来是这样…”尼尔摸了摸下巴:“那您在英国有什么见闻么?如何有效的牵制别人?”
尼尔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让安德森越发狐疑起来:莫非、他真的跟埃夫里森有什么矛盾,非得牵制对方?
那么…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操作的空间?自己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自己又是否能利用这个机会、离间埃夫里森跟尼尔的关系?
想了想,他这才试探着回道:“您要说…见闻嘛,我倒是有一些可以分享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您的忙?”
“您只管说,能帮上忙最好,帮不上,我也依旧承您的情!”尼尔举起酒杯笑道。
“说这些客气话…”安德森笑得更加虚伪,跟尼尔碰了一下杯子,这才接着说道:
“这英国人啊…他自个就是一盘散沙,国王、保王党、议会派、教会还有其他信仰的贵族,那连番的恶斗啊!
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也不服气谁,又谁也难以弄死谁;这讲究的、就是互相牵制,而其中最厉害的、还得是查理二世陛下!”
“哦?那您可得给我说一说!”说到国王,尼尔就更感兴趣了。
“就在上个月,英国就一口气出现好几个大案子,先是有地下小报、曝光教会丑闻,随后又有人抢劫了阿方索;
紧接着,又出了两桩失火案,这人还没抓到,就又有新的地下小报、曝光财政大臣的丑闻,又出了国王感染梅毒的丑闻。”
安德森一脸揶揄:“这一连串下来,教会、咱们、本杰明爵士、议会派、财政大臣、宫廷大臣那是接连的吃亏;
这换成咱们这儿,那肯定得下令抓人吧?伦敦不一样,查理二世陛下就在那儿看戏,克拉伦敦伯爵大人、则在那儿唱戏。”
”这么多方势力,早就分不清、是谁对谁下了手,要彻查、确实有点难度。”尼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谁让他…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不不不…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肯定希望这事能给我们一个交代。”安德森摇摇头:
“可我们越是催促,这事情、不但没有水落石出,反而更多人进来搅混水;
我一开始还觉得、这英国人是什么情况?这查理二世陛下、又哪来的底气坐得住?
再往后啊…我就算看明白了:所有的人都吃了亏,那不就等于…查理二世陛下赚到了?”
尼尔眼珠子一转,随即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本来各方势力互相角力,查理二世陛下根本控制不了全局,倒不如…让他们斗起来!”
“不错!就是这么回事!”安德森点了点头:“这些势力一个接一个的往里头钻,就是在各自消耗对方的实力;
一开始,这宫廷上就只有克拉伦敦伯爵、白金汉公爵、库珀爵士跟乔治唐宁爵士四方势力;
打到现在,又跳出奥蒙德公爵、德文郡伯爵、贝德福德伯爵这三方,还有个还没出场就出局的阿林顿伯爵;
宫廷里就那么多官僚、议会里就那么多议员位置,这争的人多了,大家分到的就少了,分得少、实力也就缓缓的下降…”
“他们跟查理二世陛下的实力对比,开始发生扭转?”尼尔眨了眨眼睛。
“不,这又是查理二世陛下最聪明的地方。”安德森摇了摇头:
“他本有机会入场、或者借机侵吞一部分力量跟利益,但他没有这么做;
正相反,他鼓励其他人去抢这些资源,让他们继续恶斗,互相抢夺对方的资源;
现在很多人都不站队了,他们根本不知道、选择哪一个队伍、才能笑到最后!”
“不站队,其实也是一种站队,只是他们没有选择其他人,而是选择查理二世陛下?”尼尔眨了眨眼睛。
“不错。”安德森点了点头:“中立派系壮大,其实也等于查理二世陛下的实力壮大;
查理二世陛下什么也没做,却能让其他人恶斗个不停,让自己也分一杯羹…”
听到这儿,尼尔自然明白,查理二世的旁观,本身就是一种牵制:
他也许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又或许不知道,但正是他没有及时的制止、才引发新一轮的报复性事件;
当第一个报复性事件发生后、就会有更多的报复性事件发生,并把更多的势力拖下水,让斗争更加白热化;
偏偏…在他的暗示下,大家知道他要坐山观虎斗了,也纷纷借助这个机会,跳出来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不出预料的话,等所有势力打到头破血流、精疲力尽之时,查理二世必然会站出来、一边给大家做和事佬、一边把尽可能多的好处吃下!
那么…共济会能不能学这一套呢?
别让埃夫里森一口气把贵族、各地总督全部打死,而是留住相当一部分势力,让他们跟埃夫里森形成抗衡之势?
只要埃夫里森没办法搞一言堂,甚至连场面都压不住,就只能乖乖的接受共济会的控制、为共济会服务?
当然了,尼尔也不会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
查理二世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菜狗国王,从他继位之初,就不停的被议会派、贵族们甚至是教会轮番吊打,从没有独掌大权过;
而埃夫里森不同,他是个真正的野路子,让他看不顺眼了,管你什么政治大佬、治国之才,分分钟就砍了你…
“尼尔老弟,怎么样?”安德森举起酒杯。
“这是讲究人的玩法,对付野路子…”尼尔摇了摇头:“怕是不行。”
“啊哈哈…”安德森就更高兴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看似出了主意、其实根本没用处…